（五）无关爱情

侍者敲了几声门，一张麻木、冷淡的脸闪了进来：“酒调好了。”侍者放好几大杯白酒。
　“这是调好的酒么？”她用讨好的眼神望着苏焱。
　“不知道，反正能醉人。”侍者说完转身而去，门被锁好了。
　“姐陪你醉一次。”她仰头一口气喝光了一大杯酒：“这酒，苦。”她双手扶住渐渐沉降下来的额头，有几缕卷发垂散在胸前，卷发随着轻盈的双肩轻微的摇摆，她飘摇的抬起头，嫣然一笑：“姐是不是又老又丑？”
　苏焱望着对坐有些醉意的姐，心慌意乱地说：“不是呀！”
“那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她笑盈盈地看着他。
　苏焱低垂了眼睑，他已经没有与她对视的心劲了，他咽下一杯酒，双手扶了额头：“它，装不下了。就像，你，装不下别人一样。”
　“虚伪！”她咽完一杯酒，粉面通红，双目迷兮：“我早就懂了，你还不能懂的。”
　苏焱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她，她是一个很有味道女人。在暧昧的灯光下，微醺的她又是个楚楚动人的女人。她的眼神迷人且富有亲和力。
　“何苦呢？”她掰开了他露有缝隙的手。
　苏焱尴尬地干笑着，眼角溢出了泪：“我的确不再是男孩了。”
　她微微仰起下巴，迷兮的双目中流溢出浓浓的得意，她疯笑起来。那笑声轰然而凄厉，凄厉而干冷。
　苏焱呆傻的看着她：“这是你的本真么？”
　“你说呢？”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直视着他。
苏焱没有勇气正视她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紫红的卷发上。
苏焱咽了一杯酒：“其实，人只有喝醉了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胡说！”她狠毒的拍了一下桌子。
　“我说的当然是有境界的人。”苏焱缓声道。
　她冷笑几声：“什么是境界？”
　苏焱咽了一杯酒：“我就是境界！”苏焱狂笑起来，其声寂凉。
　她看到了他眼神中透骨的伤感。他的人生真的有那么荒凉么？
　“你不能懂的。”苏焱只觉眼前忽明忽暗的，不觉抬眼向那幽灯光望去，顿觉天旋地转的。
　她痴迷地看着他，那强烈的想借他那颗真心用几天的愿望油然升起了。她想，若是他的真心，几个小时，那怕几分钟就好，那样，我的人生也该是圆满的了。
　苏焱哭意渐浓，浓的湿气弥散在空气中，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再见到她的，那时他决不会再放她走了！
　她此时相信了他说的：人只有喝醉了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她猛咽一口酒，借着那飘然的眩晕：“焱，你娶我为妻吧！”
苏焱的心狂乱起来，他在梦境中无数次的梦到过自己娶妻时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但此刻他还是惊得七窍大开，甚至有一条口水夺路而逃。
她凄婉一笑，醉意愈浓：“你现在，立刻，马上说到底可不可以？”
苏焱低头敛气不敢说话，他的心要醉了。
她妖娆的面容凑近了他：“我是说我要借你那颗真心用几天！”
苏焱谦卑地笑着，一双精巧的手擎住了她的手，她的神情立时安静了下来。
她的手在苏焱的手心里微微发颤，她闭了眼，微微仰起尖瘦的下巴，丝丝暖流沁入心脾，她悠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的气息抚过苏焱的脸庞，淡雅的香气让他更添了几分醉意。
　她淡然一笑，睁开了布有血丝的眼，那是双妖娆的眼。那妖娆的眼直视着苏焱。
　苏焱迷醉地靠近了她，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山、那人、那凄迷的回眸。
　她听到心中的那颗心在澎湃。
　苏焱搂过她单薄的肩，轻抚着她紫色的卷发。
　她小鸟依人地投在他的怀里：“你说，这是真的。”
　苏焱的双眼空洞地望着空洞的墙壁：“这是你要的，真的。”
　“那，给我真的吧！”
　“你在我的怀里。”
　“原想，我会在你心的某处。”
　“你的确在我心的某处。”
　“呵呵，你说，我在你心里的那处？”
　“我的记忆中有两个女人，你是其中一个。”
　“它，不是容不下了么？”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哪个人的心里没有几个无法忘却的人，它，无关爱情。时间长了，岁月淡了，我心依然了。”
　“无关爱情？”
　“红尘中缘聚缘散的红男绿女为什么非要和爱情扯上关系？”
　“没有爱情可以不必活了！”
　“可是，我们都还活着！现在也没有去死的打算！”
　“我是因为有个你！”
　“我是因为有个她！”他黯然地望着空洞的墙壁。
　“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你了。”她纤细的指尖幽幽抚过他的脸颊：“不知道，将来享有你的是谁？”她坏笑起来，那笑，勾人魂魄。
　苏焱记忆中的那山、那人、那凄迷的回眸渐渐地触摸不着了。他搂紧了她，有将她吞下的冲动。
　她紫色的发埋在了他的胸口，她细密洁白的牙齿在他的心部咬了下去。
　苏焱痛得正要喊出声来。
　“我在你的胸口留了印记，这样，你就无法忘记我了。”她疯笑起来。
“那，你心中的那颗心留在了哪里？”苏焱叼着香烟，那幽青烟擦过他的眼睑，青烟在散去前掳来了他的一滴泪。泪珠滚滚而下，不过卷走了几粒尘埃，泪痕在哪里？
　她侧了脸，光洁的面容紧贴在他胸口的温热里。她闭了眼，感受着他的温度，也许，她的记忆将要静止在此刻：“在你的痛楚里。”她喃喃道。
　苏焱张口想说要些什么，但他想要说的话夭亡在他麻木的笑中。他不禁又吸起了烟。
　“我冷。”她微嗔道，瘦长的身材深深埋进他温热的怀抱里，她听到了他狂乱的心跳声。
　苏焱盯着她腰肢的黑色蝴蝶结，尽量想一些恶心的事情。他甚至想到了她十年不洗澡的样子。
　门被敲了几下，闪进来的是侍者那张倦怠的脸，侍者就着空洞的眼目：“夜深了，凉，我们包间里的床很舒适。”
　她倦怠地看了侍者一眼，又仰头看了眼苏焱：“我要睡了。”
　“噢，我在外面是睡不着的。”苏焱推开她，一双星目直勾勾地盯着侍者看。
　“噢，打扰两位了。”侍者转身而去，门被锁了。
　她埋进了他的怀里，听得见他起了意的心，不由娇媚地笑了起来。
　苏焱的指尖抚着她光洁的面容，久久不愿离去。他吸过几阵烟：“我不能再伤你了，因为你有一颗心。”
　“呵呵，若是我想呢？”她忽儿直了腰肢，纤细的手指托住他的脸庞，眸中春色撩人。
　“要是没有爱呢？”苏焱的双手托实了她的面容，双目中有一股了凶气。
　她敛了笑容，眸中的春色淡然得了无踪迹了。她倦怠地靠在他的肩上，旋即双手恶毒地撕扯着头上那紫色的卷发：“我都说了，我早就说过的，是，我……，我是说过。”
　他擒住了她冰的手，他暖不了她的冰心：“姐，我送你回家吧！”他腾地站了起来。
　“哼……。”她冷笑着看着他。
他搂过她瘦长的腰身，轻抚她紫色的卷发：“苦！”
　她好想在他的温热里安个家，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双目呆滞，嘴角浮出一丝笑：“为什么没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能斩杀人间的悠悠情丝，你说为什么就没有呢？”
　“你有的。”她的语气清清淡淡。
　他仰头敛气，不敢说话。
　“你说你会真的、真的爱我十多天。”她哭出声来，哭声呜呜咽咽传入他心的深处。
　苏焱的记忆又触摸到了那山、那人、那凄迷的回眸：“我会真的、真的爱你许多天！”他深吻她光洁的额头。
　她的哭声越发大了：“这……这……这……这难道不是梦？！难道是真的！”
她紫色的卷发厮守起苏焱宽厚的下巴，她的额头随着苏焱吻过的湿热慢慢眩晕起来，她依偎在苏焱厚重的温热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了苏焱。她仿佛躺在了那柔柔弱弱的青草地上，有热热乎乎的阳光包裹着她修长的少女的身体，悠悠几点山花的野香若无似有的沁入肌肤，微微闭起的眼前是无休不止的粉色花瓣雨：“焱……。”她的语顿在了舌尖，她万分的舍不得说下去。
苏焱似乎感觉到了她似有若无的气息中的什么：“嗯……。”苏焱想吸支烟，但他不忍打断她眩晕的幸福，他忍着不吸，他尽量的少呼吸。
夜深了。静的仿佛听到了星们眨眼睛的声音。
“太静巧了，像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桃花源！”她略嗲道。
“是呀！？”
“嗯，真的是，小女生在大男生的爱里！”她嗲道。
“嘿嘿……。”他傻笑着。
“你的笑声纯的像傻瓜！”
“嘿嘿……，记不得上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
“我可记着呢！”
“是么？什么时候？”
“呵呵，我不告诉你！”
“什么！你竟敢不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怒目横眉的。
“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
“看我不收拾你！”他的手在她的身上乱挠着。
她肆无忌惮地嗲笑着：“就不，就不，就不告诉你……。”
他看她笑的喘不上气来便停了手，他用原始的眼神望着她绯红的面颊，她迷人的眸中溢出幸福。她的眼神纯，情窦初开时什么样现在依然什么样。他的心是什么时候剧烈起来的他竟然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这心跳是原始的，还是灵魂的：“姐，你真迷人。”
她的笑黯淡了许多。她娇嗲道：“真的么？”
“你听，我想我的心是不说慌的。”
她依在了他的真切上，喃喃道：“可惜，我是个老女人。”
他的心一颤，尔后，镇定自若道：“紫欣才不是呢！”
“嗯，紫欣才不是老女人呢！”她大声喊了出来。
“紫欣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他狂喊出来。
“你看，紫欣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的发白了么？”她娇媚地盯着他。
他躲过她光芒万丈，柔情四溢的眸：“我……，我……。”
她等不及了，轻摇双肩，迷人的双眼似合非合，双唇轻启娇嗲道：“你说，你快说呀！你到是说呀！”
“我得抽支烟。”他低眉思谋起来。
她扬直了柳眉：“你说，你快说呀！你到是说呀！”
“我们出去边走边说怎么样？”他拥着她不由她分说夺门而出。
“呵呵，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们会不会到白头？”她依偎着她白头的方向喃喃自语，寂冷的空气，孤凉的霓虹灯光轻松地抵御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远处隐约传来高跟鞋声。像梦幻，又不是。高跟鞋上的那幽身影又是谁家清白女儿？火车的呜鸣声在夜空中回荡、消逝、消逝、回荡。
一切的一切总归是要消逝去的，连同消逝都是要灰飞烟灭的。何太在意到底是真情抑或是游戏？
苏焱神情空洞地望着远方的远方，远方的远方有这忽儿想有的有吗？若有，我祈求上帝将这想有的苦楚删除掉，因为我只有一颗心，它怎经得起这许多迟迟不去的苦楚呢？若没有，那么……，我又何必苦楚呢？红尘中想是没有为了苦楚而苦楚这一说的：“我们是要去的，去的不留一丝儿苦楚。”
她依紧了他，他的锁骨在她的脸颊上留了鲜红的烙痕。她的头又来了些许的眩晕：“我们！”她娇媚地笑着：“呵呵，你的话总是值得回味的！”
他止了步，地点正是十字路口的中心，他仰头看见了黎明，还有那颗亘古长存的启明星冷峻地望着他们。
她就着眩晕，踮起脚尖吻他，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几阵紧急的刹车声响过后是司机们粗野的骂声。
他拉着她跑出了一身薄汗，酒气已随之散去，力气也是。
城市起床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早点摊位上的油烟。
“呵呵，好浪漫呀！在繁华的十字路中心接吻，我这半辈子似乎等的就是那一刻！”她在人丛中托起他的脸，她终于可以像梦境中那样细细打量他了。他可爱的圆脸白皙到发青，剑眉下的星目时而辽远，时而忧郁，时而深不可测，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他看见不平之事时眼里迸发出的凶气。他厚厚的双唇方方正正，正和了他忠厚的性格。他的肩宽阔而安全，而她靠了一整个晚上呢。但现在的他为什么要躲避她热切的眼神呢？她的娇笑黯然了许多，她收起了托着他脸庞的手，她眨巴着迷人的双眸，眸中的什么就着晨光闪闪的：“我知道的。”
他神情空洞地望着远方的远方黯然道：“什么？”
“我知道你要醒来的。只是不曾想到有这么快。”
“没有的事！”他满不在乎的，手背不自然地擦过鼻尖：“现在，我们去哪里？”
她凄然一笑，皱起了眉头，眉心的那颗痣却一如既往地做可爱状：“我想要你的第一次！”她喃喃低语。
“我真有那么好？”他着实找不到合宜的话了，就随口说了这句话。
“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和好不好没关系！”她的声音惊骇了几个灰头土脸的行人。行人貌似要围观，其实不然，这年月，这阳光之下，就算是明星裸奔引起众人围观的机率也是极小的。果然，行人们扭头而去了，留下了她期待的眉目。
苏焱是无言以对，还是不敢面对呢？此时苏焱的耳际只有：第一次，我喜欢。第一次，我喜欢……。苏焱顿感身上和心上有一团火在烧，苏焱忽闪过眼神瞥见了她的风韵，那团火顿时烧旺了，苏焱感到自己就要化做一滩液体了。此时，苏焱的整个思维系统都是她的风韵，挥之不去，斩之不舍：“我只是个普通人。”苏焱禁不住上下打量起她的风韵——她真的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她有少女的纯情，少妇的丰腴。苏焱的全身似触电般酥麻了起来：“现在，我们去哪里？”苏焱避开了她的风韵，故作镇定悠闲地燃起香烟。
她没有说话，迫不及待地拉着苏焱疾走。
苏焱回过味来：“哦，再几步就到家了。”
“是，到家了。”
“嘿，你且放手。嘿，嘿，我说你放开我！”
她不理会苏焱，只顾拉着苏焱疾走。
“嘿，我突然发现你不可爱了！”
她没有止步的意向，只是拨开人群和车辆拉着苏焱飞奔。
苏焱不再说话，自思道：随她摆布吧，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我是穷鬼我怕谁！？穷鬼无敌！
她终于火烧火燎开了门，又火烧火燎关好了门。她拉着苏焱的那只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另一只手扶着胸口娇柔地喘息着。
苏焱眼露凶光，不屑地看着几分钟前还令人神魂颠倒的女人。
她喘息已定，柔媚地看着苏焱，娇声道：“焱，你发现了什么？”她看他的眼神有着母性柔韧的穿透力：“我就不可爱了。”她的语气柔缓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