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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和欲谁也说不清(1)

作品名称:寻找小芳      作者:赵兴华      发布时间:2017-02-05 08:32:47      字数:3556

  倘若没有风,北京春天的黄昏是很美的。一层层晚霞从西山的顶部向东边倾泻过来,给城市的上空涂抹上梦幻般的光泽;各种生机勃勃的树和五颜六色的花点缀着街道的缝隙,让忍受了一整天喧嚣的人们感到了些许轻松和释然。惟一令人沮丧和烦躁的就是那拥挤的车流,汽车、摩托车、人力三轮和自行车都在拼了命地争抢着时空,争分夺秒地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十公里的路,彭辉的宝马车被堵了好几次,还把崔副局长和老魏的桑塔纳跟丢了。彭辉让李彤开快点,并伸过手去也像别人那样时不时地按车喇叭。法不责众,交通警察现在都在忙于疏导,根本没工夫管这些起哄架秧子的不法之人。后来,彭辉让李彤驶入了便道,便道上的单车族投来嫉妒的眼神和狠毒的骂声,这时彭辉只能选择忍耐,否则定会招来众怒。现在,普通老百姓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怨气,尤其对豪华车有着本能的反感,认为坐豪华车的没几个好人,不是奸商就是贪官。
  彭辉一到下午就惦记着往楼外楼饭店跑,心情之急迫甚至超过了崔副局长和老魏。
  连续半个月,彭辉每天晚上都在楼外楼宴请他的朋友及崔副局长和老魏这样的甲方,而且每次都提前订下韩秋服务的包房。楼外楼有规定:包房服务员每个月至少要有两次上千元的订餐,否则就没有奖金;包房服务员订餐超过两次奖励一天休假,每桌超过一千元还有五十元的提成。
  由于彭辉的缘故,韩秋在领班、经理和老板的眼里一下子由笨拙的丑小鸭变成了白雪公主。其他服务员也开始对韩秋刮目相看,争着跟韩秋套近乎。尤其是那些完不成任务的包房服务员,甚至哀求韩秋把超额的订餐匀给她们一两次。韩秋自然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竟然得到一位有钱的大老板如此照顾;忧的是,彭辉显然是为了她才如此挥霍的,正如小慧所说,彭辉肯定对她有了非分之想。
  女领班、小慧的表姐孟雅萱说:“你个小东西使了什么鬼把戏,居然把彭老板这样的大款给套住了?这下你可行了,奖金恐怕比工资高多了!”
  韩秋谦虚地摇摇头说:“人家哪是冲我来的,人家就是客饭多嘛。”嘴上这么说,韩秋的心里却也有几分得意。
  小慧羡慕而又带有几分嫉妒地说:“哼,让我猜对了吧?就是彭老板喜欢上你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就得被他挖走啦!”
  韩秋红了脸,因为她明白“被挖走”的意思。小慧跟她说过,这两年酒店有点姿色的服务员大都被有钱人养起来了。
  临离家时,父母曾再三提醒韩秋说,大城市赚钱是容易,可坏人也多啊,尤其是那些有钱的人,你可得多长个心眼才是。韩秋对父母下保证说,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多留个心眼的。韩秋知道,若不是家境实在太艰难,父母是舍不得放她出来的。韩秋也不愿离开父母,可是她又必须替父母分忧,出来打工实在是迫不得已。
  韩秋并没有太高的奢求,只要每个月能挣四五百,家里的日子就没有那么艰难了。如果说她有什么良好愿望的话,那就是等将来有了富裕钱,把爸爸妈妈接到北京玩几天。别说北京了,爸爸妈妈连省会济南都没去过。韩秋觉得爸爸妈妈这辈子活得太冤了。妈妈特别向往北京,妈妈说过,北京是皇帝待的地方,皇帝待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妈妈还说,皇帝咱们这辈子是看不上了,可咱们兴许还有机会看看毛主席他老人家,毛主席不是就躺在水晶棺材里吗?毛主席可比皇帝还皇帝,毛主席就是个神呐!韩秋总想着妈妈的这个心愿,觉得妈妈的这个心愿并不是多么难以实现的。
  有一次彭辉问起韩秋家里人的情况,韩秋便信口跟彭辉谈起了妈妈的这个心愿。彭辉当时就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你现在就可以把你父母接来嘛,我派车去接也行,当天就可以打个来回。”韩秋当时没敢点头,彭辉派车去接?那可不成。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父母肯定会产生疑惑和不安的,她对父母也无法解释和彭辉的关系。但是,韩秋记住了彭辉的这个承诺,她想再做进一步的观察了解,假如彭辉对她的确没有恶意的企图,也许她将来会求助于彭辉的。韩秋曾想象过平生没坐过小卧车的妈妈一旦坐上豪华的宝马车会是一副什么样子,妈妈肯定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小慧也曾专门跟韩秋聊过李彤,因为小慧看出李彤也对韩秋有了好感。李彤先后几次找小慧了解韩秋,虽说是打着彭辉的幌子,但是他瞒不过小慧。韩秋对李彤的印象明显好于彭辉,李彤文雅又有分寸,从没见李彤对哪个女服务员动手动脚,说话总是很有礼貌。上次谈起楼外楼要重新装修,李彤提出的方案让梁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李彤的方案不仅省钱,实惠,而且既时尚又环保,甚至连防火都考虑到了。最让韩秋佩服的是李彤当场画的图,不用圆规不用尺子,居然画得方框是方框,圆是圆,画什么像什么,难怪小慧总说他有才。不过,韩秋觉得李彤近来变得有点怪,只要彭辉不在场的时候,李彤跟她说话无拘无束,侃侃而谈,一旦彭辉在场,李彤就很少跟她说话,甚至都很少看她。
  韩秋并没有梦到过彭辉,却有几次梦到了李彤,几乎每次都是梦到李彤开车陪着她回了临清。韩秋不敢把自己的梦告诉小慧,因为小慧嘴快,韩秋怕传到李彤的耳朵里,那样的话,以后就无法面对李彤了。梦里的李彤开车的样子也很潇洒,韩秋从没坐过豪华车,有一次在大堂外看到了彭辉和李彤的车,她只是往车窗里看了一眼,她觉得车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高档的。小慧说那辆宝马车得一百多万,她听了直嘬牙花子。
  临清是个小城市,小城市没有几辆豪华车。小城市的人收入低,坐三元钱的面的都算是高消费了。
  记得上高一时,韩秋在一个雪后的早晨陪妈妈去看病,当时人多车少,韩秋搀扶着妈妈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挤上公交车。韩秋想叫辆出租车,妈妈马上皱着眉头说:“那是咱们这样人家坐的吗?三块钱?三块钱够咱们一家四口吃上两三天的啦!”后来韩秋搀着母亲走着去了医院,一路上娘俩摔倒了无数次,韩秋手上的那块疤就是那次摔的。
  彭辉曾问起过韩秋手上的那块疤,韩秋如实对彭辉讲了。彭辉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摸着她手上的疤痕轻轻叹了口气。那是彭辉第一次摸韩秋的手,韩秋对彭辉的那一声叹息很有些不解。韩秋上高中以后,手就没有让任何男人摸过,就连父亲都没摸过。韩秋当时并没有拒绝彭辉的这一举动,因为她觉得彭辉不仅没有恶意,而且对她挺同情的。
  
  彭辉摸韩秋手的这个细节恰恰被谢伟亮看到了,谢伟亮经常站在韩秋负责的包房门外往里窥探。下班以后,谢伟亮把韩秋叫到僻静处说:“没想到你也是工业酒精——甲醇(假纯)呀!想挣钱干吗留在这里?直接去夜总会或桑拿干小姐不就得了!”
  韩秋没有申辩,韩秋嘴笨,不知道该如何申辩。韩秋哭了,韩秋觉得谢伟亮侮辱了她。小慧为此和谢伟亮吵了起来,谢伟亮正想抛弃小慧,就为这么点小事,谢伟亮就不再让小慧去他的单身宿舍了。小慧找表姐孟雅萱诉委屈,说就这么了结太亏了。孟雅萱便去找梁老板为小慧鸣不平,梁老板把谢伟亮臭骂了一顿,逼着谢伟亮给了小慧五千块钱才算彻底了结。
  此事很快传到了彭辉和李彤的耳朵里,彭辉对李彤说:“你找机会警告一下姓谢的,小兔崽子要是再敢欺负韩秋和小慧,我就废了小丫挺的!”李彤很快把此话转告了谢伟亮,谢伟亮嘴上说不敢不敢,心里却一百个不服气。
  谢伟亮并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在东北老家惹了麻烦逃到北京的。
  谢伟亮仗着自己有一副好相貌,到处拈花惹草骗钱骗色。三年前,谢伟亮在沈阳勾搭上一个开酒吧的女子,却不知道那个女子是当地黑社会团伙老大的情妇。这下麻烦大了,那个老大放出话来说,早晚得把他骟了。吓得谢伟亮不敢在东北混了,跑到北京投靠了表哥梁老板。
  梁老板是生意人,生意人图的是和气生财。梁老板总跟谢伟亮说,咱们是坐店经营,尽量别招惹是非,有些事情能忍就忍。梁老板还警告谢伟亮说,泡女人也得有个分寸,不能逮着谁都敢泡,北京这地方可是藏龙卧虎之地,保不齐就会惹着哪一方神圣。
  梁老板听说谢伟亮得罪了彭辉,毫不客气地把谢伟亮臭骂了一通:“你他妈是缺心呀?还是少肺呀?彭总也是你可以随便叫板的人吗?你知道他的道儿有多深吗?你知道他每年在咱这消费多少钱吗?实话跟你说吧,就是不考虑咱的买卖,我也不敢得罪他呀!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打今儿起,你要是再敢打韩秋的主意,我立马就把你轰回东北老家去!”
  谢伟亮不敢得罪这位表哥,只好连声说记住了记住了。
  从此,谢伟亮更加怨恨彭辉,好几次都想趁人不备的时候拿砖头把彭辉的宝马车砸了。谢伟亮总在心里暗骂:“有他妈什么了不起?不就有俩臭钱吗?老子要有钱的话,决不让韩秋伺候你!哼,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谢伟亮虽然没敢再对韩秋有过分的言行,但也不像先前那么照顾韩秋了,而且还经常给韩秋派一些脏活累活。韩秋是个吃过苦受过累的人,倒也没跟谢伟亮计较,只要谢伟亮不再找她的麻烦,她就知足了。
  韩秋是带着巨大的压力来到这里的,所以她的脸上总挂着一种阴郁,即便是出于工作的需要强颜欢笑,笑意里也夹杂着一种苦涩。彭辉一看到韩秋这种苦涩的笑,就会想起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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