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铁算盘满心里想着狗孬会死却没有死，又意外地得知那仙女般的姑娘竟会是狗子骗来的媳妇。扇子也不摇了就闷闷不乐地回家了，往窑洞门口的葡萄架下一坐吸起了旱烟。
　　“你还有脸来?”绰号豆腐脑的老伴哼哼唧唧地说。
　　“我办见不得人的事了?”铁算盘生气地犟嘴，“我不但来，还要大摇大摆地进来，这是我的家，主人是我。”
　　“主人是你?你管过这个家?”豆腐脑吐了一口唾沫，“摇着扇子当你的神仙去吧，当你的诸葛亮去吧，当你的刘伯温去吧，当你的张良去吧，自比的不低，能的不轻。”
　　“咋了咋了?”铁算盘从来没见过豆腐脑发这么大的脾气，气得烟也不吸了。
　　“年儿的养鸡场非办砸不中，你不会帮帮他?”豆腐脑翻着眼皮看着铁算盘，喘气都有点放粗了。长年累月的忙家务，养牛、喂猪、放羊、拾柴、烧火、做饭、操不完的闲心，做不了的杂事，命啊。
　　“我不是说过了，赔不了本。”铁算盘本想说算的不错却没有说。
　　“你说的算狗屁?算算算，算一辈子赚多少钱?”豆腐脑哼哼着。
　　“年儿能赚钱，还用我老头子家操啥心?”铁算盘不想斗嘴。
　　“那养鸡场的鸡快没有了，一万块钱的本，再不操操心，连鸡毛也落不住。”豆腐脑叹气。
　　“鸡都飞了吗?”铁算盘不相信。
　　“飞?当然会飞了?今儿少十只，明儿少八只，全被人偷跑了。”豆腐脑干急，“你不会去养鸡场帮帮年儿看看?”
　　“守着这一窝贼，真没有办法。”铁算盘垂头丧气。他敢看吗?狗孬一个光杆司令还挨了一刀，“狗孬死了就好了，不死去公安局告也中啊，把他们抓起来，把他们判刑，把高风的支书撤掉。”铁算盘心里想着，牙磨得痒痒的。
　　“我说不叫养鸡，你一个劲地说养鸡可以，年儿养了你又不管了，你们这不是忙穷了吗?”豆腐脑念着积攒的给儿子赵年娶媳妇的钱全扔了，不觉泪花闪闪。
　　“唉……”铁算盘心里更不是滋味。心里说要是在毛主席的时候，他们这些早被斩净杀绝了。看来支持年儿高价租大队的房子又失算了，那钱鼓了高风的腰包，他的支书座位真的硬如磐石吗?只可恨狗孬的心被他们拢住，高怀高山为什么就不帮帮狗孬去县里告呢?高山是孝子，孝的是球?铁算盘越想越气，就恨高山不是他铁算盘的儿子，若是的话早领着他走进了法院，告高风贪污，告他侄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然后换他铁算盘代理当支书。铁算盘想入非非。
　　“你别胡思乱想了，去看看年儿还忙什么?就那几只鸡你去拎家来算了，别再做什么养鸡发家梦了。”豆腐脑嘟嘟囔囔着。
　　铁算盘不觉脸红起来，扇子往一旁一扔摸黑出了门。
　　
　　没有月亮，微风拂面，满天的星斗，银河灿烂。铁算盘眼望着星星，那星光一闪一闪的，好像是在戏弄他。铁算盘感觉天不随人心愿，个儿好似矮了半截儿，走起路来也觉得丢人。上万元的本儿就落下那几只鸡?好像是在做梦，铁算盘轻无声息地一步一挪摸往令他寒心的地方。
　　大队部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本是备战备荒年代公社在黄河边建的民兵训练基地。后来公社撤换成乡，这一溜儿几十间房就成了大队部，大队没几个干部，地全部承包到户，这大队部自然也成了闲置的场所，偶尔有养牛放羊的来这儿也是溜溜就走了。全村人都不重视这个荒废的院落，好像大队部就不存在似的。后来消息传出煤窑沟属于小浪底水库淹没区，铁算盘就同儿子赵年高价承包了闲置不用的大队部，其中的七间房子成了养鸡场。这七间房子是用钢管作梁接连一通的，透风通气采光条件好，铁算盘与赵年扎好阵脚，算计着即使养鸡亏了本，只要黄委会来丈量补偿迁移户的财产，这七间房子起码也要划在赵年名下，得个十万元的补偿没有问题。赵年吃住在养鸡场，说一人就能把鸡喂好，不叫铁算盘操他的心，铁算盘也懒得住在这远离住家户的养鸡场。想不到养不长时间快叫人偷跑完了，赵年那小子是怎么看的?为什么早不给他铁算盘说说加强戒备?
　　铁算盘进了养鸡场，院里出奇一样的静，听不见小鸡的“咯咯嗒嗒”声。本想喊喊赵年，喉咙眼里好像长了块骨头不好受。当年他也作为公社的基干民兵来这儿训练，“提高警惕，保家卫国”的大标语还是他写的，想不到民兵训练基地连他的鸡也保不住。时光一纵，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社会的味儿真是全变了。
　　
　　铁算盘正站在门口品不完的伤感，猛感觉大队院外有人朝这儿来，莫非是谁偷鸡?铁算盘赶忙钻进养鸡房里隐蔽起来，想查看个究竟，若抓住把柄，他铁算盘要把贼扭到公安局，请法院判决赔偿他的全部损失。
　　从外边过来两个人，铁算盘看不清楚，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哥，拿来铺席咱坐会吧。”一个女的声音，铁算盘听不清是谁。
　　“我铺好了的，在这儿。”是赵年的声音。铁算盘暗骂：“看鸡看不住，原来是嫖妞丢了，这浑帐东西!”
　　那两个人一坐，离窗儿不远。铁算盘轻轻地挪步能从窗内往外看个八八九九。
　　
　　“今儿个我当你不来了，右眼一个劲地跳，跑老远偷偷地接你，你还是来了。”赵年伸手把那女的搂住了。
　　“我爸逼着我答应，不答应就不中，他家的人也等着我回话。”女的把头埋在赵年怀里。
　　“你答应了?”赵年怯怯的。
　　“我当了家吗?”女的说着饮泣。
　　“我们相爱六年，眼看就要……”赵年心好像碎了。铁算盘听了心里一恨：“真是窝囊废，偷爱六年，为什么不结婚?生了小孩不能造成事实婚姻把她接家来?”想着不知女的是谁，双眼睁得大大的看也看不见儿子怀里的那脸。
　　
　　“这是我们最后一夜了，命更改不了。”那女的说，“我爸的脾气你不知道，说一不二。”
　　“那男的是谁?”赵年吃醋了。
　　“高山。”无力地回答。
　　“是他?”赵年痛苦地呷舌，“我不如他，我不如他。”连说了几句。
　　“可我爱你，真的永远爱你。”女的扎在赵年怀里，“打我第一次把心交给你，我就想嫁给你，给你生孩子，给你做饭，给你缝衣。”
　　“好妹妹，”赵年哭了，“你才高中毕业啊！传到社会上还有我的命吗?”
　　“我不怕，”那女的说，“我做梦都想陪着你。”
　　“陪不成了，最后一夜了?”赵年讷讷地说。
　　“我爸说丈量完地方，黄委会的人一走就给我办婚事。我真不愿做城里人，我也太配不上他。”那女的哭得很伤心，无奈与内疚交织在一起，呷舌声不断。
　　“你给你爸说没有，我这鸡场?”赵年还没有忘记押上的赌注。
　　“我爸不叫我管，给他说他不同意，说你有承包养鸡权，但没有房屋财产所有权。”
　　
　　铁算盘听出了味儿，赵年怀里的女孩感情是支书高风的女儿，才高中毕业，不满二十岁。看来赵年在教小学的时候就占有了高红的身子，属于奸淫少女，罪责杀头，私通六年，真是天地难容——铁算盘惊得脊梁上冒出了冷汗，心里说：“乖乖啊乖乖，高风若抓住这个把柄上告法院，他铁算盘真是断子绝孙，倾家荡产啊。”
　　
　　“那么说我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赵年心如火燎。铁算盘心似油煎。
　　“我也是空喜一场。”高红为自己无力对抗命运而愤恨，“哥，不要灰心，路还很长啊。”
　　“路再长我也同你走不到一处了，命运真会胡弄我。”赵年痛恨异常。
　　“你心里只要装着我，我心里永远装着你。”高红揽住了赵年的脖子。
　　“分手吧，我命不好。”赵年吻住了高红伸向自己的嘴唇。
　　“亲亲我，”高红喘气加重了，“让我永远记住这一晚。”
　　“中，凭你这句话。”赵年放倒高红。两个人脱得赤条条，把铁算盘惊得呆了。
　　“搂吧搂吧，”铁算盘心里发着咒恨，“高风欺人太甚，把女儿又许给了高山，你们两家合为一家，同流合污，这回你们要发财了。”
　　
　　“哥，好哥哥，”高红兴奋了，“使点气，再使点气。”
　　“我的气快使完了。”赵年气喘如牛，吼声连连，身体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给他弄上，怀上咱赵家的种。”铁算盘脖子伸在窗口边随着赵年的上下运动暗暗地为儿子喝彩加油。
　　
　　“不要……”高红感觉肚子里涌满了润滑油，还想着赵年到最后一刻了总想着要抽出身子，想不到这一次赵年拼出最后的一股力气，整个身子重重地瘫倒在高红的身上。高红只感觉六年来没有品尝过的一阵暖流从赵年那肉管子里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了她的心窝窝里。
　　两个人终于瘫倒了，并排躺在凉席上数天上的星星。
　　
　　铁算盘看两个人并不急于要分开的样子，怕发出声响被儿子和高红听见不好意思，就蹑手蹑脚地摸到后窗边想打开窗跳出去。无奈力不从心，窗门轻轻地拧开，却怎么也攀不到窗口上去，急得铁算盘抓耳挠腮。
　　
　　“屋里有人?”高红好像听见了，就警觉起来。赵年也感觉到了屋里有动静，就连忙给高红穿上裙子，急急护送她出了院门。
　　赵年转回身来，寻着一根铁棍，心里寻思，这个贼可真会偷，这么多回少鸡都是在他和高红幽会密切难分的时候下手，以为有机可乘。奶奶，这最后一次赵年破上性命了，生意做赔了，要找屋内的贼算账，拼一个你死我活。
　　“出来！”赵年掂着棍守住门口吼叫，“我的鸡偷完了还偷，屋里吊蛋净光，就剩我一个人了，把我也偷走吧。”心里说把我扎死也中，我赵年活不下去了。
　　“是我……”铁算盘战战兢兢地吐出了一句，声音变了调儿，好似沙哑了。
　　“哪一个龟孙也不中，偷老子的鸡，看老子不宰了你。”说着把棍抡得呼呼生风。
　　“你骂谁?娘了个脚。”铁算盘气得七窍生烟，嗓门还是沙哑着。
　　
　　赵年怎听得出来?在门口连蹦带跳：“日你祖奶奶，今天爷爷跟你拚个鱼死网破。”
　　“我是你老子。”铁算盘不敢往门口摸，怕失了理性的儿子真的会抡他一棍。
　　“我是你祖爷。”赵年眼睛都气红了，暴跳如雷。
　　“我是铁算盘，听不出来?”铁算盘掏出打火机急中生智打出了火光。赵年一看是父亲的脸，抱着棍的身子立时瘫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