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8章
作品名称:勿忘我情 作者:李保流 发布时间:2017-01-26 10:44:44 字数:4832
第7章7
老怪抡着扫帚追赶一群鸭子,把鸭子撵得四下逃窜。躺在凉席上的老不飘支撑起身子叫道:“鸭儿该进窝了,你撵到外边干什么?”
“呱呱呱,呱呱得烦人。”老怪扔掉扫帚,气势凌人地说。
“你去了这么久,一点指望也没有?”老不飘眉头紧皱,抓紧盘问。
“哪家亲戚敢沾咱边?”老怪铁青着脸。“别指望借钱,今儿个还白扔了百儿八十块,王三那王八羔子也学黑瞎子不讲心肝,打了一针就收这么多钱,日他奶奶,有钱就是德。”
“看涛儿脸色还黄黄的,精神提不起来,着了一回凉花钱不少也没给治好,这王三老赤脚医生也昧了良心。”老不飘露出无奈的神色。
“就这还是看在老面子上呢,若学黑瞎子,再拿五十也不多。”蹲在一旁的海涛说。
“以前一两块钱就能治好的感冒小病,如今花一百块还算拣便宜。这钱能花得着,可真难挣得着。”老不飘蠕动了一下厚嘴唇,斜了一眼老怪,“水英今儿个来坐了?”
“干什么?”老怪翻了翻眼皮。
“干什么,你心里不明白?涛儿许给她借钱的事你不清楚?三千不中,非五千元不可。”老不飘气咻咻地说。
“什么什么?”老怪脖子一拧,“变本加厉,房子拆了卖了也集不够。”
“唉,这可作难住儿涛儿。”老不飘扭脸望了一下耷拉着脑袋的海涛,心中不觉凄然万分。
“钱,钱,去哪儿弄钱?一会儿三千,一会儿五千?咱家开着钱铺?说话不知道硌牙。”老怪咬着牙说。
“办法总会有的,别急。”老不飘安慰着海涛。
“没有钱就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办法啊?”海涛愁眉苦脸地说。
老不飘与老怪对望了一眼,两人都读着无奈的歉意。
“我有个法子可解决这个难题,”老怪终于忍不住,对着老不飘小心奕奕地请示,“叫咱水香回来中不中?”
“回来干什么?”老不飘迷惑不解,“她热于读书上学,连假期都参加着补习班,又不是当着老板经理,拿着工资什么的,她一分钱没地方挣,回来看你发愁啊?”
“咱水香就是无价之宝。”老怪神秘地眨一下眼睛,“她一回来就会财源顿开,咱家的困难也逢刃而解。”
“有这么神?”老不飘睁大眼睛看老怪一本正经的样子,“你没有发高烧吧?”
“你以为我是说梦话?”老怪贴到老不飘的耳边神兮兮地说,“水香可是打开咱家困难的惟一钥匙。”
“鬼森森的,玩什么把戏?”老不飘不耐烦了。
“有人捎信给咱,只要水香愿意,人家把咱涛儿的婚事全包了。”老怪呷了呷舌。
“你想把水香卖出去?这算什么馊主意啊?”老不飘气得大骂。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无可支撑,平身躺倒在凉席上,粗气直喘。
“同你商量嘛,何必大惊小怪。”老怪慌了手脚。
“爹,娘,你们别胡思乱想了,借不住钱,大不了我打光棍。”海涛站起身来,无精打采地走出院子。
“你打光棍,让我断子绝孙?没门。”老怪望着海涛的背影吼叫道。“他娘,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何必那么死心眼?”
“再难也不能走那一步啊?”老不飘抽泣道,“给涛儿借不住钱就够对不住孩子的了,又要打水香的主意。你摸摸心,到阴曹地府里也难得安宁啊。”
“想哪儿去啦?”老怪眨了眨眼皮,“我看是两全其美的方法。那个山花问铁蛋家要钱为的是孝敬父母,这个水英问我家涛儿要钱也为的是安慰父母,为什么我们的女儿就不能为咱这做父母的分一点忧呢?国家养兵千日,为的是用兵一时,我们养儿育女为的是熬个绝户头?”
“大道理你懂得这么多,为什么连钱也借不到手里?还有脸说呢。”老不飘横眉竖目,嘴皮子也气得哆嗦起来。
“对比对比嘛?”老怪耐心地解释。
“谁给你提的馊主意?这么缺德。”老不飘脸上渗满了汗。
“你小点声,祖奶奶。”老怪不住地往下压手势,嘴往隔壁一努。
“噢,是水秀?她男人因为她常年在外打工不敢回,自家的事还管不好,又拉扯咱往泥窝里跳,黄鼠娘给鸡拜年——这不是秃子头上爬虱子明摆的事吗?”老不飘哼了又哼,两排牙磨了又磨。
“难怪人家叫你老不飘。”老怪气急败坏,“人家平时对咱咋了?水香就该给人家。小时候铁锤就分外地照顾水香,等水香长大了,上学害怕王三喂的黑狗,铁锤护着水香上学多少年?铁锤有了工作,借给水香上学读书的钱还少吗?人家现在当了经理,有多少美貌的才女不能娶,为什么偏偏不成家?应该想想铁锤是深爱着咱家水香的。”
“我怎么不知道?铁锤今儿个才走也没有说。”老不飘沉吟了一下。
“人家好开口提吗?”
“水秀为什么不来挑明却在外边跟你嘀咕?”老不飘还是声色俱厉。
“她说她准备来,正遇上水英也来咱院就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老不飘重复几句,“不好意思却真有意思。”
“你是啥意思?”老怪不耐烦了。
“他们一箭双雕,净赚渔翁之利,我不同意。”老不飘断然拒绝。
“你有没有良心?”老怪急了。
“你有良心就不该答应,他比咱水香大多少?”老不飘泪眼朦胧。
“大多少?十岁八岁算大吗?我比你大二十岁,不也生活了三十年?”
“那时候嫁给你是没办法。”老不飘气冲冲说道,“若不是大跃进,若不是闹饥荒,若不是我娘要饿死,就凭你积攒的那半罐子鸭蛋,说的千好万好,天翻地覆,我也不想着被你哄了去。”
“那是哄吗?那是命,就该你嫁给我。”老怪嘿嘿笑了一通。“现在咱家涛儿的婚事也到了眉骨眼上,不给水英家钱铁蛋就鸡飞蛋打。”
“水秀家有钱就不会借给他们用?铁锤手里也有钱还可以借给他们用,为什么偏偏要往咱水香身上转个弯呢?”老不飘拧着眉毛反问。
“缘份这疙瘩事,我也琢磨不透,也许是命里在啊。起来反对不如顺其自然,水香只要应承下来这码子婚事,水英一点难不作就当了你的儿媳妇,这多么好的大团圆结局,你为什么不支持?”老怪转起了圈。
“我同意不知道水香愿意不愿意?”老不飘唉了一声。
“你同意了就好说,听我安排。”老怪乐滋滋地出门而去。
天黑了,繁星点点,老不飘哼哼着起来唤回了被老怪赶出门外的鸭群。
第8章
山花到玉婶的鸭棚要当牧鸭女,玉婶正愁无人相帮,一见铁锤领的山花来,立时心花怒放。这样,山花轻儿易举进了鸭厂。
听了铁锤的介绍,知是给铁蛋介绍的对象,非正式结婚前为的是在这有个立身之处。玉婶一听就有点后悔,但话已出口,又不好收回。山花是个乖巧的姑娘,鸭厂的活计给玉婶干的头头是道,不怕脏,不叫苦,做啥像啥。后又有水英与铁蛋时不时地来鸭厂相伴一会,看关系确实不错,玉婶害怕丢面子的心情才转变了不少。
铁锤回到公司,积压的事情处理完毕,正准备拟写工作规划,留着学生头的水香笑吟吟立在铁锤的办公室里。
“锤哥,你好。”声音甜甜地,比过蜜桃,胜过蜜桃。
铁锤抬头一看,见是身穿红裙子的水香站在面前,心花怒放,喜不自禁。连忙打开空调风扇,让过水香坐下,捧出健力宝饮料,忙了个不亦乐乎。
“前两天来你这儿听说你回咱老家了?”水香一脸地天真。
铁锤含笑不语,只点了点头。
“你回去是不是带个女的?”水香睁着一双杏桃眼凝视着铁锤。
“听谁说的?”铁锤不置可否。
“凭我的第六感觉。”水香嫣然一笑,“老实交待,缴枪不杀。”说着把打开的健力宝铝罐口对着铁锤的嘴巴灌了一下。
“请优待俘虏,我坦白我投降。”由于健力宝饮势过猛,直呛得铁锤打了两个喷嚏,“奶奶,眼泪都灌出来了。”铁锤抹了一把说。
“噢?”水香端详了一会,一本正经地说。“铁锤哥交桃花运了,有人向着你,不然喷嚏怎打得这样响?我猜的不错吧?”
“这一回你可是信口开河,全出乎你意料之外。”铁锤晃了晃脑袋说。
“不可能,我相信我的秘密情报绝对可靠。”水香摇着头,“你说你回去是不是旅游结婚了?不请我是不是太疏忽?”
铁锤一听哑然失笑:“天方夜谭,你的逻辑推理在我身上论证错了。”
“不会错。”水香固执地说。
“从谁那儿得的情报?”
“不告诉你。”
“我明白,”铁锤以手加额,“阿门,我的上帝我的主,我的神,是不是靠这种灵感。”
“真可笑。”铁锤的滑稽把水香逗得咯咯直笑,“你身为大经理,还会这一套?”
“我见过信主耶酥的人就这么赤诚,神不存在的,就像你没见我结婚就相信我结婚一样。”
“你没有结婚?”水香瞪大眼睛,“你的副经理亲口对我说的,会错吗?”
“他没有见怎么证明是正确的呢?我带走个女的不假,不过不为是我。”
“为谁带的?”
“你猜。”
“我猜还是为了你,副经理不会信口雌黄吧?你们是同事啊,他不了解你?”
面对水香关切的神色,铁锤轻轻叹了一口气:“咱们是同村,比同事还熟悉,那么你了解我吗?”
水香看着铁锤的眼里有泪珠滚动,内心里有点负疚感。多少年来,铁锤一直以长兄的胸怀关心着她,扶持她,怎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地乱说一气呢?水香放下健力宝,默默无语。
“那个女的叫山花,”铁锤眉头一皱,缓缓说道,“还是上个礼拜,那天我同副经理还有司机到东郊办理货运,回来时天已经很晚了。车刚开到这个公司门口,还没等下车,看见一个男的紧追女的不放。那女的跑到车前已经跑不动了,叫我们搭救她,我们下车,那男的没敢上来。听这个叫山花的姑娘一说,我们吃惊不小,追赶她的那个男人使用的竟是我的名片,还是冒充我的公司经理的身份把那女的骗来的。世事真是无奇不有。我去广东的次数虽然不少,名片从来不是乱发的,山花姑娘还说那男的带有我的工作证复印件,介绍信等,让我更加气愤。我拨了110到那旅馆一查,住宿薄上填写的是我的姓名、单位地址一点不错。只可恨那个骗子不在旅馆,也是怨我打草惊蛇,报警太早了。”
“有这种奇怪的事?”水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两眼瞪得大大的。
“千变万化,世事纷杂,社会可不比你在学校读书,按部就班。”铁锤想抽烟,叼到嘴里抬眼瞄见墙壁上写有“禁止吸烟,有害健康”的字幅,慢慢地又装回烟盒丢在抽屉内。
“那男的明明是冒充你的假经理,怎么敢来到咱县城?”
“这就是以假乱真,混水摸鱼,以期达到自己目的的欺诈手段。”铁锤忿忿然,“我同广州餐馆的赵经理通电话,责问他我给他的复印件是怎么回事,他说有一个在他餐馆工作的打工仔收拾办公室时拿走了,他们已把那人除名。”
“除名就拉倒了吗?”水香一时也同仇敌忾,“问问那个赵经理,那个打工仔是哪里人氏,叫那地方公安局抓起来他。”
“那都是盲流打工仔,有家不回,又不是抢银行,只偷拿个复印件什么的谁管?”铁锤干笑笑,在屋里来回踱着步。
“那个人继续行骗怎么办?不坏你的名誉?”
“狐狸精尾巴能藏得住吗?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不了我什么事。”铁锤干巴巴地说。“多亏山花那小姑娘做事机警,在广州碰见冒充我的骗子要带她去河南洛阳办什么货,山花姑娘验过那个证件,先拿了五百元工资还不放心,一定要来公司亲眼看看才答应去洛阳。坐车来到这,山花说在这个公司门前过那男人竟熟视无睹,到旅馆办住宿手续要同住一室。山花不同意,更觉得那是个假冒的,口音同这儿一点不符。”
“这山花不简单,随机应变能力真强。”水香啧啧称赞。
“是不简单。”铁锤点头。
“你把她领给谁了?”
“你猜?”
水香想了一阵,无奈地笑笑。“猜不着。”
“你啊,不仔细动脑筋,”铁锤伸开手指点着水香说,“不往深处着想,到社会上你会吃亏的。”
“我不怕,我的命好,从小就有人保护我。”水香扮了个嘴脸。
“你大了,早不是小孩子,有些事也该想想了。”铁锤一直想把埋在心底的话掏出来,可对着水香那美丽可爱的脸蛋总说不出娶她爱她的话,他深深感觉爱一个人难,每每有负罪的滋味。“水香,我在一个日记本里记有一首诗。”铁锤汗渗渗地说。
“你还写诗?让我看看好吗?”
“想送给你,就是太长。”铁锤干笑笑。
“让我珍藏,作为你和我的纪念。”水香天真无邪地说。
铁锤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精致的记事薄,水香接过随手翻了一下就夹在了胳膊肘里:“铁锤哥,下午我参加的补习班还要考试,到礼拜天我来你这儿好好玩一晌,谈谈读你诗的感受。”
“好吧。”铁锤把水香送出公司门外。水香挥了挥手离去,铁锤痴呆呆地望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