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

　　夏至过后，柳枝起舞野花香。天送、小虎、亦非三人受梁文斌之约，来到清河桥头的桥头饭庄，为他们顺利毕业，凯旋归来接风洗尘。看到天送、小虎他们，早就候在那儿的梁文斌极有风度地站起身来，带着官腔：“今天，我不是以同学的身份，而是以石佛湾党支部书记的身份代表村两委，欢迎我们石佛湾的栋梁之才荣归故里的，更希望你们为家乡的建设出一份力。”他大声的寒暄，像领导接见群众似的伸出双手握住和天送和李小虎、亦非一一握手道贺。
　　“两年不见，梁书记改变了不少啊。”天送开玩笑地说。
　　“哪里变了，不还是以前的样子吗？”梁文斌谦虚道。
　　“咋没变？发福了，也高升了。”李小虎插了一句嘴。
　　“每个人都在变，你不也由石佛湾的一名学子变成老师了，小虎也到乡粮管所上班了，还有亦非也进林业局了。”
　　公事完了后，梁书记放下架子，和他们一起回想起在学校的点点滴滴，时不时还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叔叔，叔叔——”莹莹叫声扑向天送，身后跟着蓓蓓、蕾蕾。
　　“乖莹莹，你们咋来了？”天送起身离座，弯腰把他们三个搂在了怀里。
　　“天送叔叔，妈妈带我们上街玩，是我先看到叔叔的。”莹莹搂着天送的脖子，“莹莹可想叔叔了。”
　　“叔叔也想莹莹啊，还想蓓蓓和蕾蕾。”每年放假回来，天送都会买一些吃的穿的送到秋雁那里，怕田小喜起疑，仨孩子一人一份。
　　“听说你分到咱村学校了？”天送和莹莹的亲热劲儿，让李红觉得温暖。
　　三年来，李红一个人带着女儿，虽说吃穿不愁，但没有了呵护和爱的日子总让她觉得孤单难耐。尤其是莹莹上了幼儿园后，常常回家问她要爸爸，问得她伤心难过。天送对莹莹的关爱呵护，她心里非常感激。天送开学了走了，莹莹缠着她问天送叔叔什么时间回来，她知道，莹莹已经喜欢上天送了。昨晚，她告诉莹莹，天送叔叔今天回来时，她竟然天真地对她说“妈妈，让天送叔叔做莹莹的爸爸好不好？”孩子天真的话搅得她一夜没合眼，思前想后，虽然天送话不多，但为人实在，重要的是他对莹莹也很好。李红听秋雁说过，在山上姨奶家时，天送对她像对亲妹妹一样好。为感谢天送，她要蓓蓓、蕾蕾叫天送舅舅。如果天送成了莹莹的爸爸，这岂不是亲上加亲吗？
　　“是呀，我分到村小学了。”
　　“那敢情好，以后莹莹就能天天见到叔叔了。”话一说完，李红羞得满脸通红。然而，王天送情有独钟心有所属，哪里能看得见呢？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三个孩子。　　
　　李小虎目光追逐着孩子，闪出一丝少有的明亮，他从桌面的盘子里抓了一包糖果，向蓓蓓、蕾蕾走去。
　　“蓓蓓，蕾蕾，你们快过来，叔叔给你们糖。”
　　见到李小虎手里的糖果，莹莹挣脱开天送的怀抱，飞快地叫着“叔叔”扑向糖果，而蓓蓓和蕾蕾只是怯怯的跟在后面望着李小虎发呆。
　　“快，你们俩快过来呀。”
　　李小虎把蓓蓓、蕾蕾拥在怀里，双手抚摸着俩孩子的头，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嘟囔着什么。这一举动被梁文斌看的一清二楚。他立刻猜到这么些年，李小虎对尚秋雁的爱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不然他怎会这样对待这俩孩子。他心里肯定也想要占有尚秋雁。想着这些，梁文斌心里涌出一种难言的酸楚。那天，从美发店仓皇出走后，梁文斌心里很不服，他对尚秋雁有一种说不出的恨。装啥贞洁呢，说到底你是个做了娘的破货，老子还是处男哩。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敢拿着理发剪子威胁老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李辉和太监没啥两样，你一个人干着急吧。有老子把着这道门，我看谁敢靠近你，我就不信，你能守得了一辈子的活寡？恨归恨，见到秋雁，他心里的那种占有欲和征服欲又会让他做出一些连他都不理解的事情，他会托别人给秋雁送一些免费的烤火煤，免掉一些电费。
　　幸亏李红和天送正谈得火热，梁文斌的心里稍有平衡。李红和天送倒是很般配的一对儿，一个在村里教书，一个在矿上上班，虽说带个孩子，可天送家太穷，还有个残废爹，更何况，只要有李红这层关系，王老汉才能在石佛湾村安家落户。他们好上了，梁文斌就少了个对手。只是李小虎让他担心。
　　李小虎没爹没娘，只有一个当过红军的爷爷。老家伙很疼秋雁，倘若李小虎以照顾秋雁为名，和尚秋雁眉来眼去，他一定不会阻拦。这样岂不是让李小虎这个小子捡了个大便宜吗？不中。我梁文斌得不到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想到这里，他走到李小虎面前惺惺作态：“老弟，你这大学也毕业了，工作也定下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娶媳妇儿成家了？爷爷年纪越来越大了，可别让他老人家再为你担心啦。”
　　“还说我呢，你不是也没成家吗？”李小虎说道。
　　“我已经有媳妇儿了，我的高中同学周桂花，长得可好看了，她爹在石佛湾煤矿干党支部书记。我们打算年底办事呢。”
　　梁文斌说的没错，周桂花确实有几分姿色。她和尚秋雁是属于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尚秋雁属于人淡如菊、丽质天成型的女人，而周桂花属于妖冶妩媚、风情万种型的。人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梁文斌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得不到，还是因为初恋难忘的缘故，尚秋雁在他的心里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而周桂花却像橡皮糖似的整天缠着他，粘着他，让他讨厌、反感。知道周桂花底细的梁启云却热心起来，他天天在儿子梁文斌耳边絮叨权利和人事关系的重要。他开导儿子，住在煤矿边，要想长久坐上村支书的位置，必须和煤矿领导搞好关系，既然周桂花送上门了，不接受岂不是太傻了？更何况周桂花人也长得漂亮，还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好工作，这样的好事别人抢都抢不到，咋能放弃呢？经过几天的权衡思考后，梁文斌答应了爹，年底办婚事。
　　“那就先恭喜你了。至于我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等上班之后再说吧。”李小虎委婉地拒绝了梁文斌的“好意”。
　　“咱是从小玩到大的光屁股哥们儿，你的事儿我咋能不管呢？顾村有我一个战友，他妹子长得可漂亮了，田地里，针线活可都是一把好手，我给你们说和说和，尽早把她娶过来，大爷也省得天天钻灶屋做饭啦。”
　　梁文斌十二分的热情，李小虎再也不好意思推辞了，他只能“谢谢老同学了。”
　　“你们在说啥呢？也不让我参加？”送走李红和孩子，天送走了过来。
　　“我在关心老同学的终身大事儿呢。”
　　“真偏心，咋不关心关心我呢？我也是单身呢。”天送开玩笑说。
　　“你有人关心了，还用我操心呀？”
　　“谁？谁关心我啦？”
　　“看，关心你的人不是刚走吗？”梁文斌指着李红的笑笑。
　　“别瞎说，她是蕾蕾的姑姑，我可是蕾蕾的舅舅。”为撇清关系，天送急忙解释。
　　“别装了，我都看出来李红对你有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多好的事呀，装啥糊涂呢？你小子命真好，遇到一个挣工资的好女人，你两个都是吃皇粮的公家人，这不彻底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吗？还装啥正经呢，偷着乐吧。”
　　经梁文斌这一提醒，再回想李红刚刚对他说的话，王天送吃惊了。他从没有想过要和李红走到一起过日子，更没有看出李红对他有那种意思。李红喜欢上他，这怎么可以呢？绝对不行。他心中有人了，这个人早已占据了他的整个心。
　　见到秋雁的第一眼起，天送就喜欢上了她。想和她一块玩泥巴，和她一块过家家，和他一块放牛，和她一块跟大人下地。那时候，他最喜欢姨奶说“天送呀，雁儿生气了，快来哄哄她吧。”他就会乐得屁颠屁颠地跑到秋雁身边，任她发脾气，任她撒气，看到秋雁挂着泪珠儿的脸笑了，他也就咧着嘴开心地笑了。看到秋雁受欺负难过了，他也陪着着急流眼泪。后来来到石佛湾和秋雁在一个教室上课，他更加高兴。他认真学习，努力劳动，这一切都是做给秋雁看的。秋雁是他的支柱，也是他的动力。满以为秋雁能和他一同读高中，谁知道一个成分却把他们分开了。秋雁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他希望大学毕业后他和秋雁能走到一起，然而，秋雁腹中的孩子却又生生把他们扯开了。尽管秋雁已经做了妈妈，可他就是忘不了秋雁，就是放不下秋雁，在他的心中，秋雁还像以前一样纯洁无瑕，他还是不能停止爱她。这次毕业分配，他主动放弃市里来到石佛湾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有他深爱的秋雁，他能时时看着她，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能给她帮助、给她关心他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说李红，那完全是因为她事事处处护着秋雁、帮着秋雁，他才对她心存感激的。要他和她一块过日子，他想都没想过，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