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品名称:仓皇辞庙日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1970-01-01 08:00:00 字数:10503
揭开伏哥和他侄媳妇的关系,让他们关系从地下暴露到地面,这件事情与我有很大的牵连。
我和划子一般大,两个人从小就一起玩耍,一起发奋读书,一起考大学。我考上大学后,划子落榜了,然后又复读。我记得那年寒假,我在家里组织了几个学生复习古文,其中就有划子一个。划子自知不是读书的料子,复读一年还是没考上大学,然后就学木匠去了。我俩的人生轨迹就这样发生了变化,他还是在刘丁国老屋里翻山越岭讨生活,我却在省城里读书就业,然后结婚生子。
我俩并没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因为一般大,我在小时候就拜了他家老爷做干爷,这样一来,两家人就很亲近了,大凡小事都是要接客要走动的。
十年前三月间的一个周六,划子老爷做七十岁大寿接客,我从省城赶到了老家刘丁国老屋。
划子老爷和我一辈,我叫他雨哥,他的年纪却和我父母亲相仿佛。
我到达时,已经很晏了,大概是十一点钟的样子,客人们大都到齐了。我走进雨哥家堂屋,却看不见人们的笑脸。雨哥七十岁,人生七十古来稀,原本是件喜事,大家的脸上应该洋溢着笑容的。我只看见人们低着头三三两两议论着,他们的脸上都打着问号和惊叹号。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很沉郁,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我用眼睛瞟了一眼堂屋里的人,发现一个更为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不见伏哥,也不见划子夫妻二人,他们都是雨哥的至亲,为么子不见他们?
中饭以后,客人们喝了一盅茶,就陆陆续续回家去了。雨哥将他们房关中一些辈分高的老人招到一间很自在的屋子里,关上房门在说事。他们说么子,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坐在前面的房子里看着电视,电视里的画面一闪而过,其实,我也看不进去。
半个小时后,雨哥他们那一班人大概是议论不出么子名堂来,就把我从前面房子里叫去了。
雨哥对我说:“家门不幸啊,出了丑事啊,你是省城里的大记者,很有见识的,你说说看,这件事怎么办?”
雨哥就慢慢地把事情讲给我听。
他说,几年前,就耳闻自己的满弟和自己的儿媳妇芙蕖私通,他原本不相信的,太亲了啊,不可能发生啊!尽管是这样的怀疑,这样的自我解释自我安慰,心里却老是放不下。
我不敢把事情说给划子听,自己的儿子么子脾气他一目了然,要是让倔强的划子知道了,他会打死人的。
我不能问自己的满弟,谁也没看见过,谁也没捉奸在床,他一口咬定没这么一回事你怎么办?
我也不能去问儿媳妇,这样的事情公公怎么问儿媳妇,她不脸红我还脸红,再说,她要是诬陷我,我怎么脱得了身?
昨天,事情有了转机。划子一早就走了,他做艺去了。满弟吃了早饭就来到了划子家里,只过了两分钟,芙蕖就把大门关上栓闩了。维果伢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就和我商量去捉住他们。我们父子搬了一把梯子过去,我就守住大门,维果从前檐墙爬上楼进入室内。
我说:“维果是不是捉奸在床?”
雨哥说:“没有,维果进屋的时候,芙蕖家里的电视正开着,芙蕖和她满叔在看电视,只是衣冠不整。”
维果打开了大门,我也进去了,走到客厅里看见了我满弟,就问他们在做么子,满弟说,你不看见了吗,我在看电视呀?
我说,你家里没电视机呀?他说有是有,就是没这么清晰。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和我儿媳妇独处一室,大白天里还拴着大门,这该如何解释?他说,我不知道拴了大门呀,怎么会把大门拴了呢,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满弟说完后就转过头问我儿媳妇说,谁叫你拴大门的,这不说不清场了吗?芙蕖说:“不是你叫我去拴的吗,怎么怪起我来了?”
芙蕖这么一说,我满弟就窘在那里,他又辩解说:“其实,我是担心侄媳妇一人在家里害怕,就过来给她作伴。你看,划子做艺去了,孩子们读书去了,家里就芙蕖一人,她是多么的寂寞。我要是不过来给她做伴,她的日子该是多么的难过。”
我就说:“你这是长牙辩齿,哪有叔公给侄媳妇做伴的道理,芙蕖的胆子又特别的大,大白天里,她要么子伴?再说,即使是你来做伴,也不能把门拴上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拴上房门,能干么子好事?”
我满弟说:“大哥你这样说,不光坏了芙蕖的名声,也坏了我的名声,你知不知道,人生在世,名声是最重要的。你们父子二人不是来捉我们的吗,我和侄媳妇就在这里看电视呀,国家哪条法律规定叔公侄媳妇看电视不能拴门,我们就是怕看电视入迷了,小偷趁机入室行窃,现在的小偷可多啦!”
雨哥说,我当时真的是气昏了头,又拿他们没办法,治家只能治要廉耻的人,他们不要廉耻,我如何治他们?
我问雨哥:“昨天的事情划子知道吗?“雨哥说:”知道了,我在昨天晚上说给他听了。我不说给他听是我失职,我是他的父亲,有责任告诉他。“
我说:“你们计划怎么做?“
雨哥说:“我自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一边是我儿子,一边是我满弟,向着谁都不是。但是,我那儿子你是知道的,他就是个牛脾气,他的脾气来了,别人的劝说是没半点作用的。我估计,他会把他老婆赶走的,他好面子,不这么做就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我说:“你们不能这么做。划子如果真的把老婆赶回家了,给外人会是一个什么印象?外人就会说是你们一家合起伙来欺侮她,先是小叔子勾引她,然后是男人将她赶走。”
雨哥说:“那如何是好啊,那如何是好啊?”
我说最严重的还不是这样,最严重的是,你们把她赶走了,离掉了她,她就会公开嫁给伏波,到那时候,他们二人就在你们鼻子底下同进出共生活,你们一家人还有面子吗?
雨哥说:“他们未必这么无耻啊?”
我说:“他们已经无耻了,你希望他们还要廉耻就是痴心妄想,而且,他们觉得理所当然,是你们成就了他们!”
雨哥不做声了,他在室内走来走去,面部表情极为严肃,眉头紧皱,皱纹隆起,黑黑的皮肤呈现乌色。
我说:“他们二人私通有多长时间了?”
雨哥说:“不知道,反正外面的谣传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开始传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反正是不信,也没人说给划子听。可是,这谣传就是不绝于耳,年年都有人说给我们听,要不,我们昨天也不会去捉他们的。”
我说:“你们这是做了蠢事啊,已经忍耐了这么久,难道就不能忍耐一世年?你们这是给划子出难题啊,你叫他如何办?你们现在可以一推六二五,他却走到了前台,这戏法如何演?”
雨哥沉默着没做声,他心里怎么想的我当时不知道,他认同我的说法吗,他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吗?
儿子和满弟在天平的各一方,他已经倾向到儿子一方了,这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很正常的。
我说:“你们讲来讲去,其实还是没有证据,不管是外界的谣传还是你们昨天的捉奸,都无证据在手。你们的说法伏哥是不会承认的,他不承认你能耐他何?这样吧,我去找他谈一谈,看他怎么说。”
雨哥同意我这样做,一切打算全等我谈完以后。
我踏着泥泞的道路来到伏哥家里,进去的时候,只见他低着头在烧火,硬柴火丛在火塘中央,火苗笑着,飘着,似乎在告诉主人,有客人来了,伏哥恰在这时抬起头看见了我,便说,你回来了。
我说:“今天怎么不见你去做客呀?”
伏哥苦苦地笑了笑说:“嗯,没去。”
我说:“我想找你说一件事情,不知你有没有空时。你要是有空,我们就到后垅里去吧。”
伏哥还是默不作声,他将火塘里的硬柴退出来,在紫毛灰里插熄,将死灰覆盖在燃灰上,然后跟我走了。
在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磁泥巴路也不太黏鞋。倒春寒的天气,冷风直往袖筒里灌,时不时有几只野蜂在眼前飞来飞去。
走到一条塘堤上,我站住了,不打算走了。这里很自在,不管我们说么子,都不会有人听见。
我单刀直入地说:“听讲你和芙蕖有点问题,不知是真是假?”
伏哥说:“你不要听这些谣言,怎么有这种事情呢。我是芙蕖的叔叔,芙蕖是我的侄媳妇,我们怎么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呢!”
我说:“当真没有,你们当真清清楚楚?”
伏哥说:“当真没有,我不能把有说成无,把无说成有!”
我说:“你不老实,你在撒谎,你在骗我!你要知道,我为么子把你叫到这里来谈话。你要知道,我是一直很关心你的,过去,你找不到老婆,我都陪你去相过几次亲。后来,你找到了老婆,还结了几次婚,找到的老婆又不如意,我也是揪心一样的疼。没想到,我这么关心你,你竟然对我不说实话。”
伏哥不说话了,低着头在草地上抹着脚上的鞋泥。
我说:“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就要敢作敢当,做了就是做了,哪怕是做错了,你也不能抹账,要勇敢地承认。做错了事情,昧着良心死不认账,你对得起自己一米八几的个子一百八十几斤重筒子吗?”
伏哥说:“是啊,我是做错了啊,我变成了猪!可是,有么子办法,错事已经做了,猪也做了,我总不能再变只狗吧!”
我说:“这么讲,你和芙蕖是有过不正当的私情咯!”
伏哥说:“就是有过,但是,没人发现过,没人捉住过我们。”
我说:“你以为你能耐呀,没人捉住过你们就是你们有本事呀,那是别人不去捉你们,你们偷你们的情,别人过别人的日子。我说,早就听讲你是个花痴,可是你采花也要看对象呀,怎么可以把眼睛盯住自己的侄媳妇呢,这是有违人伦的你不知道呀?”
伏哥说:“是啊,我是变了猪啊,我是畜生啊!”
我说:“你和芙蕖私通,是你先找的她,还是她先找的你?”
伏哥说:“这很重要吗?”
我说:“当然重要啦,一个主动,一个被动。”
伏哥说:“这样的事情还真的是不好说,俗话讲,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情是互动的,光一方面有热情是空事,要双方面都有热情才可以的,我这不是教唆你啊,事实就是这样的。区别就在于谁先提出来,谁先提出来,谁就是主动。”
伏哥是事情的经历者,他所说的比我的判断还要准确。
伏哥说,事情的起源在我的商铺。我那时候开了个商铺,商铺里经常有些糖柿果饼,芙蕖家里孩子多,也是小孩子好吃,经常去我家里,嘴巴里亲亲热热地叫着“满爹、满爹”,我只能给他们分吃的,久而久之,我这个满爹差不多就成为了他们的亲爷爷。芙蕖有时候寻找孩子,有时候叫孩子吃饭,自然就要去我家里,于是,我就起心了。其实,她起先也是不肯的,说是怕划子。我一想,这就好办了,这句话就说明她也不是个守妇道的人,她不是安分守己,仅仅是怕划子。我就鼓励她说,别怕别怕,你看我这个子这块头,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划子,我来保护你。再说,我们不让划子知道不就好了吗?划子在家里,你就是他的媳妇,划子不在家里,你就是我的媳妇,你一时也没空着,不挺好吗!
就这样,我说通了芙蕖,后来,她半推半就入巷了。我们二人开始舂米活动,每次,我都把她舂得舒舒服服。这样一来,她就很喜欢我了,一天来找我舂一次米,有的时候,划子一出门,孩子们全读书去了,她就蹿进门了,一进来就拉着我往床上跑。有时候是中午,她中饭碗一放,就进来了,也不管我吃饭没吃,拉着我就往床上拖。还有的时候,早上来,中午也来,一天来两次,我都舂得脑壳发黑头晕。没办法呀,她上瘾了,又在虎狼年纪,也许是划子在外做一天艺太累了不理她的缘故,她就干脆不找自己老公了,专门找我舂米。
我说你是不是在推卸责任,要让一个女人去承担这罪责?
伏哥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说的是实情,的确是我先找她,后来,也的确是我甩她不落,她只想离了婚再嫁给我。”
我说:“你是不是在白日做梦啊!”
伏哥说:“不是我做梦,是芙蕖在做梦,我知道她就是做梦,时常提醒她,别做这样的梦,她说不通,总是爱做梦。”
我这人啦,一生就两个本事,一个本事是会种田,第二个本事是会弄女人。凡属于同我上过床的女人,总是一个腔调,那就是要离了婚再嫁给我。我不知别的男人是个么样子,反正,我的床上功夫了得,我舂一次米,可以持续一个小时以上,可以让女人兴奋四五次。她们在床上咯咯地笑,也不知笑么子,反正是高兴极了,反正是离不开我,离开我一天,她们就会觉得死了一次似的。
我笑着说:“你有一条牛鞭啊!”
他说:“也应该差不多吧。我小时候看过伴牛,看过无数的吊子爬婆牛的游戏,牛的那个东西可不是筒芋杆子哟,那是实实在在的一条鞭啊,和我们斫柴的镰刀把一般大,还要长,还要硬扎,它们在婆牛的洞里一进一出,那东西上都吊着液滴,晶莹透亮,我那东西虽说是很不错,可是和牛比起来却是差远了。”
伏哥这样自鸣得意吹嘘自己的那东西,还无耻地拿去和牛鞭比较,他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和他一样,一天到晚就想这一件事,他不脸红,我都替他感到脸红。
伏哥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无耻啊?其实不是的。两个人上了床做那事,就没么子有耻无耻了,只要快乐就行,年龄问题,辈分问题,亲疏问题,这都不是问题。上了床就忘乎所以,就放开手脚去做,这就是根本。”
芙蕖就是这样的人,她上床就忘记一切了。经常是舂着舂着,她就将我那个东西抽出来含在嘴巴里吮着,还说这是吹箫。我的芋杆子一被她含着,我就一身麻死了,脑壳里一脑壳的浆糊,整个人就进入了无物无我的世界,谁还知道廉耻啊划子啊!
她后来每和我舂一次米就和我结一次皮,一定要和我结婚。我说我们结不成婚的,你是我的侄媳妇,叔公怎么可以娶侄媳妇呢?她说我是在狡辩,她说,叔公可以睡侄媳妇吗?不可以吧,你还不是睡了!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不可为的事。她这样咬文嚼字一说,我还真是佩服她了,也就想入非非地想着这件事。
其实,我是没有仔细想,仔细一想,我就出一身冷汗。我和侄媳妇私通那是在地下,没有公开,划子不知道。如果是芙蕖和划子离婚再嫁给我,那就不是在地下了,而是到了地上,划子自然知道了。划子知道了会怎样,他会不会打死他老婆,会不会打死我,按照划子的性格,他肯定会至少打死一人的。
芙蕖简单,想不到这一层,后来,她再和我结皮时,我就和她说了上面的担心,你猜芙蕖怎么说?她说,那好办,我们跑了,私奔了,我们跑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她看到我犹豫就说,我儿细女小都可以跑,你一个屌单身还不能跑,家里有么子宝贝啊!
我猜想,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女人进入了情网大抵是这样的,她们不管不顾,哪怕是天塌地陷,哪怕是父母儿女都死在她面前,她只要自己好就行了。我却不能这样,我是一个男人,偷情归偷情,我还是不能拐带她私奔,我就是害怕天打五雷轰。
我就这样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我知道自己变猪了,想要重新变回来做人,可就是变不回来。偷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你愿意停下来就可以停下来的,它要双方都愿意停下来才是可能的。我就这样被芙蕖拖住了,我陷进去了,已经拔不出来了。
我问他们是么时开始的。
伏哥说:“记不住准确时间了,大概是七八年了吧,总之是划子家里四个孩子全部出世之后的事情。”
我说:“有人讲给我听,说划子家里的那个小儿子就是你种的种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伏哥说:“这不可能啊!我不是说过吗,我们私通是在他家小孩全部出世以后。我再畜生,也不会把种子种到侄媳妇的肚子里去。”
我说:“这未必啊,你们天天舂米,难道不会下种?之所以没有下,不是你不想下,而是芙蕖结扎了,你的种子只能在她地里长霉。”
我说:“照你说的推想,就在你们私通的历史中,你也是有过两段婚姻生活的,当你家里有了老婆时,你是如何处理和芙蕖关系的。”
伏哥说:“这个时候,自然不是芙蕖到我家里来,而是我到她家里去。划子一早就走了,他家小孩也是一早就读书去了,这时候最好,我老婆要在家里做饭,我就借个由头到外面去做事,扛着锄头在外面打个转,然后就从后门进入了划子的家。谁一早就去串门啊,所以,我和芙蕖在床上舂米时,往往只拴了房门,大门是敞开的,没人怀疑过。当然,也有人碰破过,那是雨哥,他到划子家里来拿东西,在堂屋里叫着芙蕖的名字说事,芙蕖就在床上答应着,雨哥又不能进屋里来,他即使有疑问,也是白搭。”
我说:“你第一个老婆防守你不是很紧吗,你怎么还是钻了空子?”
伏哥说:“是啊,老婆看老公是看不住的,你又不能把他系在裤腰带上。我们夫妻那时候做工夫是同起同落的,就是晚上去坐人家也是一同走的,要去哪里做客也一同去,却还是让我钻了空子,那就是早晨她不能同我一起进出。早晨只有那么长时间,她要做早饭,要收拾屋子,也不会想到我一早就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那时候,我老婆经常提着我的短裤子满屋场投人告状,说这裤子上这里一块斑点那里一块斑点,听的人都觉得腌臜死了,她又不嫌丢人。”
我说:“你老婆这样做,你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伏哥说:“我当然心里不好受啊,当然觉得丢人现眼。其实,那也是我老婆误会了我。我裤子上的斑点并不完全是我舂米后留下的,我这人精力旺盛,即使是一个人做事,只要一想起这事,一想起女人,那东西就会像芋杆子一样竖起来,那液体就会喷薄而出,自然要弄坏裤子的。”
伏哥的话还是让我惊呆了,男人和男人竟有如此的不同。我也是个男人,我就没有他那种情况,我们的身体构造肯定是一样的,我们的不同是么子呢?我不知道。
我说:“我也是经常回老家的,我一回来就有人向我讲你的事情,还有人说,你不光是私通了芙蕖一个侄媳妇,你还盯住过另几个侄媳妇,有这么一回事吗?”
伏哥在沉默不语,他在考虑如何回答我的话。
我说:“你必须回答我的话,而且要说实话。”
伏哥说:“是有这么回事,只是没成功。我为么子说自己是个畜生呢,原因也就在这里。你看我这个人啊,这么大一个块头,血气方刚,精力过剩,我不发泄就会得病啊。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们队上的几个同伴都找到女人结婚了,就我一人单身着。啊,那时候,还有我的大侄子青果也是单身。我心里很不服气,他们天天晚上有事情混手,就我叔侄二人单着,我们长得比他们好看,工夫做得比他们好,凭么子呢?无非是我们额上刻了字,被黥面了。后来我就去勾引他们的女人,竟然是一勾一个准。那时候,我真的是很幸福啊,队上的同伴一个人只一个老婆,我虽然没一个老婆,却拥有几个女人。那时候,我们是住的大屋场,暗巷子特别的多,一个晚上在暗巷子里办几个女人是经常的事情,她们排着队等在那里,等着我去给她们舂米。
后来,她们的儿女大了,就开始收敛自己的个性了,不再找我舂米了,我却停不下来。一边用手弄自己的芋杆子,一边用眼睛找周边的女人,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自己的侄媳妇。
我最先盯住的是平哥家里的媳妇喜鹊,这个侄媳妇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一只喜鹊子一样,我以为她容易上钩的,对她施眉眼,她不搭理我。后来我就动手,有时候我就用手拐子去碰她的小山,她就正颜厉色对我说,你是我的满叔啊,你要自尊啊,一个长辈要有长辈的样,要让我们做晚辈的敬重你,不能让我们晚辈鄙视你。这样一来,我就没戏了,只得收了手脚。
后来,雨哥家里的玉英嫁进了门,我就改变了方法,不再抛媚眼了,也不动手脚了,我加勤了脚步,天天去他们家几次。有时候去借个扫帚,玉英就说,满叔就穷到这个地步了。有时候去借点米,玉英就说,满叔啊,这又不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我只听说过那时候的人是借米吃的。有时候去借点钱,玉英就说,满叔你借钱怎么就借一元二元的啊。有时候实在是找不到借口了,就去找玉英借点香香搽脸,玉英就说,满叔你一个老男人搽么子脸啊。有几次走到她家门口了,竟然忘记了借口,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么子,玉英就说,满叔你回去把借口想好了再来。她都戳我脸了,我还怎么好去沾惹她,也只能放弃了,只是睡在床上想想。
伏哥关于调戏另两个侄媳妇的叙述就这样结束了,我说:“你也真是不要脸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连脸也不要了,再活下去还有意思吗?“
伏哥说:“是啊,但是,我不能去死啊。你想,这个世界还有多少女人是在乎我的,要是我死了,她们怎么活啊!”
我说:“你也太厚颜无耻了,你以为你死了,别的女人就会跟着你去死,你做梦去吧!你再说说看,昨天是怎么一回事。”
伏哥说:“昨天是这样的,划子一早就去做工了,芙蕖就给我发来一个信号,叫我早饭后就去她家舂米。没想到那个维果瞎子一直盯着我们,我一进屋就关了大门,才抱着芙蕖准备去舂米,他就来敲门了,我们当然不能开门。芙蕖不管不顾,她一门心事只管脱我裤子要舂米,我说不行不行,外面的人就要破门而入了。她说不怕,反正那个瞎子维果也是个单身,他来了,就让他舂几次米算了,他不会说的。我说,你怎么知道别的男人也像我一样无耻,他要是不舂米呢,岂不是捉奸在床吗!我就摆脱了芙蕖,拉着她在客厅里看电视。这时候,维果就翻墙进来了,看见了我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我说:“你讲得好轻松啊!”
伏哥说:“是呀,事情就是这样的呀,本来就轻松呀!我们又没怎么样,他们又没捉奸在床。”
我说:“你好像还偏偏有理了,那我问问你,侄媳妇一个人在家,你跑去她家做么子?你去了她家,大白天里为么子还要关上大门?”
伏哥说:“我讲不出理由来,我就是为芋头去的,芋头没吃着,反惹一身是非了,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就是个罪人啦?”
我说:“你原本就是个罪人,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办,能不能和芙蕖脱离关系?”
伏哥说:“我和你直说了吧,我是想和她脱离关系,而且早就想脱离关系了,你想想,和一个女人搞这么久能不厌烦么?问题是,我摆脱不了她,是她在纠缠我。”
我说:“你这是天外奇谈啊,一个女人纠缠男人,男人还摆脱不了,这在我是闻所未闻。你走呀,远走高飞呀,你一个光爷,还怕丢了知县不成。不要说你跑到天涯海角,你只跑到市里或者省城里,芙蕖都不会找去,问题是你离不开她!”
我就这样一针见血揭了他的老底,伏哥很难堪,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北风一阵阵袭来,抽得我们只打寒颤。
我说:“你要下绝大的决心离开她,你和她不能再生活在同一块天地了,你们互相不能再见面了,你和划子也是一样,不能再见面了。”
伏哥说:“你的意思就是我必须走,必须要离开这个刘丁国屋场。”
我说:“对的,就是这意思,而且,直到死你也不能回来。我希望你到外面去脱胎换骨做人,好好活着,娶一个女人做老婆,然后终老在他乡,你就只当这个世界上没有刘丁国屋场。”
伏哥说:“我就是做不到啊,你看,这里有我熟悉的山山水水,有我熟悉的鸟叫蟋蟀叫,这里有看着我长大的婆婆老老,这里的井水清甜的,这里的塘水清澈见底,这里的田好大一块块,田塍弯弯曲曲的,田塍上的丝茅柴亲吻我的双脚,痒痒的,感觉好极了,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我说:“这你怨不得谁,你种下的苦果就应该你自己吞食,别人不得为你擦屁股。再说,你是个男子汉,就得有担当。”
伏哥说:“照你这么说,我真的要走咯?我如果不走呢,别人会把我怎么样?”
我说:“别人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估计划子总有一天会杀死你的。他现在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旦等他清醒过来,你就命悬一线了。”
伏哥说:“真有这么严重吗,我不承认和他老婆有私情他会怎样?”
我说:“你是可以不承认,并且自始至终也无人捉住过你们。但是有两点你要注意,一是你不承认别人会承认,刘丁国全屋场人没一人不承认的。二是当你拒绝承认时,你无法做到理直气壮,你只会理屈词穷,没有力量,人们一看就知道,你是在狡辩。”
伏哥说:“即使这样,就算我承认了,划子就一定会杀了我吗?我是他叔啊,我是他老爷的满弟啊!”
我说:“你奸他老婆时这样想过吗,你给他戴绿帽子时这样想过吗?都没有吧!既然你不这样想,为么子要他这样想?”
伏哥说:“道理是这样的,我只是不觉得划子会这么做。今天早上我们也见了面,他去做艺,我去塘里洗菜,他只是看见了我把脑壳一偏就过去了,没问我。”
我说:“我刚才就讲了,那是他还没完全觉醒,还没把这件事想清楚,等他想清楚了,你就等着山呼海啸吧!”
那天傍晚,我和伏哥在那条塘堤上说了一个多小时,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然后就和他往回走,回到了刘丁国屋场。
伏哥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是如何打算的,我暂时不知道。
我还是来到了雨哥家里,我要把情况告诉他们。
雨哥见了我就问谈话结果,我说,事实没错,他已经承认自己和芙蕖私通七八年了,只是没被你们捉住过。
雨哥说:“这个畜生只怕还在吹牛皮,是我们没捉住过他吗?是我们没去捉啊,要是去捉,哪一天不能捉住?一边是我儿子,一边是我满弟,叫我如何办?现在好了,事情穿帮了,想要瞒是瞒不了的,我们只能等待了,是和风细雨还是暴风骤雨,那就只能看时运了。”
我说:“你就是这个态度?”
雨哥说:“我只能如此呀。你看,我也是七十岁的人了,就是想打那个匣子一下,也是打他不赢的,我只会更加受气。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作为家族里最年长辈分最高的人,我只能忍气吞声。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划子,这个报应崽很不好说话,他要是想到么子那就一定是么子,天王老子也是把他无法的。我估计他不会忍耐,他一定会爆发的。”
我瞧一眼雨哥的身子骨,觉得他说的是实话。这个雨哥一生太苦了,过去是作死的一样做,吃得差极了,饥饿年代还差一点就饿死了。他还能活几年呢?一年还是二年,抑或是十年?我不知道!
雨哥的老婆和我母亲一般年纪,我叫他大嫂子,这一年,她七十一岁,有点耳聋造听。这时候,她颤巍巍地走过来对我说:“你看你看,这哦得了的事,那个夜里埋的伏老倌又不发瘟去死的,祸害千年,不是今天去害这个,就是明天去害那个,只有他死了才得清净。”
我说:“老嫂呀,人的寿数是天注定的,俗语说,好人命不长,坏人祸害千年久,阎王爷就是这样把坏人留在世上折磨人的,它就是怕人没事做,人不做事就会退化的。”
大嫂子听不懂我的话,自己一个劲在一边说着“哦得了,哦得了”,她用手捋一捋头发,又撑开自己眼睛使劲朝前看,一片茫然。
雨哥说:“你不要和你大嫂子说话,这个女人已经糊涂了。”
我说:“事情已经露头了,而且是你挑穿的,你有么子打算?”
雨哥说:“我不知道啊,把那个夜里埋的满弟叫来教育一顿,有用吗?他只会当作风吹夜壶叫。把他叫来打一顿又如何?划子不参加的话,我们几爷崽不是他的敌手;划子要是参加了,会不会把那个夜里埋的打死?他是我的满弟啊,我们也不能打死他。总之吧,很难很难,要不,把他捉来捆住,丢到牛栏里关几天,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干饿他几天如何?”
我说:“那也不行,那样的话,他不是饿死就是渴死。”
雨哥说:“那就听天由命吧,就看我儿子怎么发落他吧!我想也只能如此,他是当事人,当事人不发飙,别人发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