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大挫敌军

　　白雾茫茫，寒风猎猎，厚的挥不开的浓雾伴随着寒风一起笼罩着整个大地，恰似从地面冒出来的寒气，让人止不住的从脚底冷到了心口。
　　距离军营不足三里的岳南山脚下，冰璃一袭纯白的斗篷在白雾迷蒙中翻飞，若不是那飘扬的青丝，只怕连站在她身边的芸清和红玉都见不到她的身影，她仿若已经融入了这白茫茫的世界一般。
　　已经在这儿守株待兔半个时辰的芸清终于失去了耐心，轻声抱怨着，说道：“夫人，时辰已过，估计寒雾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散去，夫人，我们会不会白等啊？”
　　冰璃闻言，目光淡淡地瞟了嘟着嘴嘀咕的芸清一眼，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远远的投射出去，似乎穿透了厚厚的浓雾，深深地凝视着那一条还未凝冰的河流。
　　龙浅草，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草药，世人都以为其不存在，只因为它生长得尤为怪异，它要长在临近水源的地方，而且它见不得光亮，永远将自己的根叶长在泥土松软的夹缝之间。
　　不久前，冰璃再一次查看了聂七的尸身，确定了他身上确实有龙浅草的味道，以及鞋上沾着的泥浆，还有带着泥土之气的湿润衣物，这无一不表明他在不久前曾经从地下行走过。
　　整个岳南山方圆十里唯有这里有一条小河，而且这个位置背对着营地，当初大军选择驻扎在此处，便是相中了后面陡峭高耸的山壁，敌军不可能翻山而来，因此对这边的防范巡查极少，也由此给了敌军可趁之机。因为谁也不会轻易想到，敌军会不惜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将这高耸入云的峭壁从地底下打通。之前攻打南泽城，偷袭军营，也不过是在为此刻故布疑阵，混淆视听而已。
　　“夫……唔……”芸清见冰璃不理她，正想再抱怨几句，可是刚一开口，便被红玉伸出的手捂住了嘴。
　　只见红玉眼中精光一闪，耳朵动了动，松开捂住芸清的手，上前走了几步，贴近冰璃的耳朵，说道：“夫人，来了！”
　　冰璃收回目光，藏在斗篷下的手腕缓缓地抬起。她的手上握着一支羊脂白玉簪，那簪子上光芒四射的夜明珠，即使是在昏天暗地的白雾中，也依然璀璨得不能忽视。
　　当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当一个个晃动的黑影在百步之外的浓雾中蹿出，冰璃眼中的冷光不亚于弥漫的寒雾的冰凉。
　　“射！”举起的手猛然挥下，一道道明亮的冷光在山脉上一晃而过。一道道利箭从冰璃身侧飞出，一声声没入肉体的冷音在徐徐刮过的风中格外响亮。
　　偷袭的西盛军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一道明光闪过，不等他们想明白，一支支夺命的利箭便随风呼啸而来，随后便是士兵们一个个中箭倒下。
　　此次领兵的不是别人，就是聂涛的儿子聂瀚霖。聂瀚霖见此，知道是中了埋伏，立刻抬手给身后的下属下发命令，说道：“分散！”
　　只是眨眼间，原本聚集的聂家军便一个个散开，瞬间好像淹没在茫茫白雾中。
　　冰璃见此，唇角冷冷地扬起，说道：“换箭！”随着冰璃一声令下，一支支带着火把的利箭朝着溪边的四周射去。烈火之箭扫过，寒雾顿散，一个个黑影乍现，还未等到避过带火利箭的聂家军反应过来，一支支锋利无比的冷箭便紧接着火箭而来。
　　“砰砰砰！”又是一批士兵倒下。
　　“伏地进攻！”聂瀚霖见此，知道遇到了高手，遇强则强，反应极快，立刻下令。
　　一个个站在前方的聂家军马上趴伏在地上，他们后面的同伴则用力相辅，一掌打在他们的脚心，瞬间化作一条灵活的蛇一般擦着地面飞速前行。
　　“红玉！”冰璃一听到地面摩擦的声音，出声唤道。
　　红玉眼中一亮，旋身越上前，手中冷光闪过，软剑已从纤细的腰间抽出，足尖点地，恰似一只燕子轻盈的飞跃而起，翻手一剑，剑的火花似乎拨开了寒雾，强烈的剑气横扫而过。山谷中响起一阵阵惨叫，那些偷袭的敌军纷纷停止在半路，艳红的鲜血顷刻浸湿了那一方土地。
　　眼看自己的下属一个个送命，惨死于对方剑下，聂瀚霖的眼在寒雾后变得赤红，双手握得“咯咯咯”作响，骨节分明，一声怒喝响彻山脚：“我——要——你——陪——葬——”随着那一声怒喝响起，聂瀚霖旋身飞起，带着浓浓杀气的寒刀朝着半空中的红玉劈下。
　　红玉还未缓过神来，眼前闪过一道寒芒，一股强大的令她窒息的气流扑面而来。等她回过神来，聂瀚霖的刀离她不过一寸距离，红玉迅速躲闪，艳红的身影闪过聂瀚霖的眼角。
　　“乒乒乓乓！”半空中响起刀剑相鸣的刺耳之声。刀光剑影划过冰璃的眼眸，却丝毫不能让她动容，宽大的袖袍挥起，又是一道明光从她的手中闪过，说道：“从左右两方围剿过去，我要他们全部有来无回！”
　　白雾茫茫中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的命令，可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极快的在她身后响起，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人影闪动，那细小的声音也在半空中激烈的刀剑相搏之声中，以及呼呼而过的寒风中淹没。
　　聂家军看到没有冷箭射来，也迅速提着寒刀朝着冰璃的方向杀过来。然而还未冲过百步，破开寒雾而来的便是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靖军士兵。靖军士兵提刀便砍，也不管砍没砍中，转身就闪，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白雾后面。
　　此时的聂家军才感觉到了心惊！他们个个身着黑衣，在浓雾中只要距离稍近便会被人发现；可是靖军一个个一身白衣，甚至连唯一的黑发都被白布披盖。两军已经交接上，根本无法从脚步声断定身边的是敌是友，这一场交战中，他们就像是被刺瞎双眼的老鼠，而对方无疑是神出鬼没的猫，胜负似乎早已在这场计划被识破之时就已经注定了。
　　白雾皑皑覆盖在山谷，时辰已过，此时的天已经褪去了那一层橙色的彩妆，恢复了一片纯白，层层云浪与白雾相连，装点出粉白的世界，唯有那白雾稀薄处突出山峦如黛。
　　如此迷蒙的画面，本应该在幽寂宁静的清晨，然而峡谷之间，却响起格外刺耳的刀剑相鸣之声，轰隆隆的山石被推下，换来的是一阵阵的惨叫与嘶嚎之声，刀光剑影在山谷寒光闪闪，似乎破开了薄雾，扬起一串串艳红的血珠。
　　清风拂过，掀起的是一阵阵令人闻之欲呕的血腥之气。
　　“七哥，这次一定让所有西盛军有来无回！”十六皇子挥手扬剑，斩杀最后一个围在他身边的西盛士兵，完全不顾飞溅而起的鲜血撒满他半边脸，兴冲冲的挥舞着手里仍然带血的刀，奔到山谷之上庆安王上官千华的身边。初次上战场丝毫没有畏惧，反而有浴血奋战后的兴奋。
　　上官千华将茫然的视线从峡谷下厮杀的场面中收回，落在小小年纪的弟弟脸上，透过薄薄的迷雾，看到他脸上的一道道薄薄的血痕，漆黑幽深的眼眸不禁染上一丝悲色，说道：“十六弟，嗜杀并非王者之道。”忍不住，上官千华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十六皇子古怪地看着上官千华说道：“七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杀的都是意图侵占我们靖国土地的乱臣贼子。”
　　上官千华听了，唇角微微扬起，投向茫茫苍穹的眼中闪过的不知是悲还是喜。
　　十六皇子从来都搞不懂哥哥们的心思，见到上官千华这般也懒得去猜测，但是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说道：“不知道‘聂七’得手了没有？西盛不退兵都不行，那医仙还真是不一般，我从未见过心思如此缜密的女子，宫里的那些庸脂俗粉差远了。”
　　上官千华迎风而立，迷雾中的轻风掀起他月牙白的斗篷，衣角在风中猎猎翻飞，耳边听着弟弟真心的赞赏，眼前血腥厮杀的画面瞬间褪去，浮现那一张素雅清丽的容颜。唇角欣然的笑意染上眼底，心中喟叹：好像所有的污秽一旦经过那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都会变为世间的至纯至洁。
　　上官千华这边一切已经成为定局，而冰璃那边，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厮杀才渐渐占了上风。
　　“少主，快走！”眼见一个个同伴倒下，聂家军越来越力不从心，他们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他们感觉很多力气使不上，但他们只知道如此下去，他们都会丧生于此；于是抽了一个空隙，几个黑衣人朝着冰璃冲去，一边为聂瀚霖制造机会，一边喊道。
　　半空中仍在与红玉纠缠的聂瀚霖听到后，心头一凛。他们几乎是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清楚他们话中的决绝。眼中痛楚一闪而过，咬了咬牙，长刀横扫的同时，一掌击在山石上，一块巨大的石头飞旋而出，朝着刚刚闪过刀锋的红玉飞去。
　　红玉闪过凌厉的一刀，旋身就看到一块巨石飞扑而来，眼中寒光一闪，握剑的手一翻，铁剑的冷光飞出，将那块石头劈碎。
　　聂瀚霖看着这个空隙翻身朝着地道入口奔去，站在地道口，回头又看了一眼，在身边的几个聂家军的催促下跳了下去，跟在他身边的聂家军也跳了下去。
　　等到红玉解决完那些意图伤害冰璃而转移注意力的人，冰璃忙追奔上前，矗立在洞口，看着一望无尽被雾气蒙着的洞口，静静地站在那儿，盈盈水眸闪过一丝挣扎。
　　“夫人……”芸清有些迟疑地催促。
　　冰璃闭了闭眼睛，在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平静无波，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动手！”
　　芸清闻言点了点头，率先从腰间取出一个鼓鼓的纸包，打开后将里面黑色的粉末倒了进去，其他人也跟着芸清做，而后从一个人手里接过一个火折子，最后看了冰璃一眼，见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将火折子扔了进去。
　　火折子一扔出，芸清便大喝道：“退后！”自己也在同一时间扑向冰璃。
　　“轰”的一声，火花冲天而起，燎原狂肆的火舌吞噬了白雾，整个山峦都因为那一刻红光闪烁。被芸清保护的冰璃躺在地上，好像隔着一重高山，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嘶吼与惨叫，那惨绝人寰的声音从厚厚的土地下传过来，传进耳里深深的印入她的心底。
　　当南泽捷报消息传入紫金城时，盛泽帝龙颜大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肆赞扬道：“好！三个月，终于有了捷报！不仅大破聂家军，在岳南山峡谷灭敌六千，更是成功潜入敌营，烧毁西盛军粮草，经此一役，西盛军可谓元气大伤！”
　　“皇上圣明，庆安王神机妙算，这一仗功不可没！”盛泽帝话音一落，庆安王的娘舅——兵部侍郎曹焕出列说道。
　　盛泽帝眼中沉光一闪而过，不褒不贬地说道：“说得对，庆安王这次总算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曹侍郎此言差矣。”五皇子成郡王上官千河很敏锐的捕捉到盛泽帝眼中的变化，缓步出列，目光似是无意的扫过他对面一袭银白长袍的宁阳王上官千月。而后对上盛泽帝审视的目光说道：“父皇，据儿臣所知，此次前方能大获全胜，真正功不可没的非六弟不可！若不是六弟举荐素颜医仙，怎能这般轻易的识破敌军的诡计？”
　　“成郡王未免高看了那无知女流了！”曹侍郎一听到上官千河的话，心里不悦，嘴上不屑的反驳。
　　成郡王并不介意曹焕的态度，仍然慢条斯理的说道：“曹侍郎有所不知，这位医仙可是名动天下。据传言，有肉白骨活死人之能。据本王得到的消息，是医仙预知有寒雾来袭，亦是医仙派遣细作潜入敌军，更是医仙带人堵住了凿山偷袭的西盛军，才免除了我军被前后夹击的局面。”
　　“哦？是这样吗？千月？”盛泽帝似乎也有了兴趣，他手里的奏折单单只是捷报，至于是谁出谋划策，并没有详细说明。
　　上官千月被盛泽帝点名出列，说道：“回禀父皇，儿臣人在紫金城，南泽之事，儿臣自问没有五哥神通广大。至于儿臣引荐素颜医仙，无非是指望她能找到大军疫病的症结，其他的事情，儿臣愚钝。”
　　盛泽帝听了上官千月的话后，淡淡地扫了上官千河一眼，说道：“成郡王，你确实是闲了一点，不如多去书库帮帮忙。”
　　“父皇……儿臣遵旨！”上官千河原本听了上官千月的话心中大惊，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应对之策，就被盛泽帝发难，心中不甘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暗恨盛泽帝的偏袒。本想反驳几句，可是抬头看见盛泽帝凌厉的目光后，也只能先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