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见龙在田 第七节

　　这时倒地的贼人们纷纷狼狈起身，迅速退回到麻脸汉子周围。麻脸汉子见此人身手之高，招式之奇，生平未见。此时也没了主意应对。而程二柱继续仗刀而立与群贼对峙，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相互戒备。李虎则趁着这当口，忍不住道：“今有幸见到兄弟神技，真让李虎开了眼界，相处这么久居然不知兄弟乃是个世外高人啊。那刀谱上看似简单的招式，被你使将出来竟变得如此奥妙无穷。某真是看走了眼了。”
　　程二柱大笑道：“虎兄缪赞了，今日是迫于形势，不得以献丑。这点粗浅的道行，到让虎兄见笑了。不过，虎兄有所不知，刀谱上的招式看似简单，如要达到境界确还要修炼家传心法，这心法必须年幼打基础，过了十二岁也就只能学些皮毛了。因心法是祖辈口耳相传没有留下字迹，所以那天未跟虎兄说起还请见谅啊！”
　　李虎这时方才明白连忙道：“怪不得，如此看来李虎真是交对了朋友！”另一边的麻脸汉子看到他们竟自顾自的互相吹捧交流起来，不由得更是着恼。可拿他们又毫无办法，而手下人也都看着自己，这该如何是好。这进，对方方才手下留情已是最明白不过的警告，在贸然出手这不知后果如何。这退，目标就在眼前，这次放过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得手。这才叫竹筒子打眼灌水——两头堵。
　　这时，一旁使短枪的手下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那麻脸汉子登时两眼放光，阴险的看着对方三人。随即低声吩咐群贼后，哈哈大笑这走向程二柱跟前道：“未想到这位朋友好俊的身手。严某混迹江湖数十载未曾见此。而且严某也有十年鲜与人交手，今见朋友的身手于斯，也让在姓严的颇感技痒。忍不住，想与足下单独伸伸手，见个公母，倒也是件快事，不知足下肯赏脸否？”
　　
　　程二柱刚见群贼窃窃私语，这又突然要与自己单挑，自己自是不惧，但却不知群贼在想什么花招。况且那贼首一直确未出手，当下亦不敢怠慢，周身戒备起来说道：“进招吧！”麻脸汉子递手下人个眼色，也不答话，便即挥刀向程二柱劈去。交手之前麻脸汉子自付应该能和他走个五、六个照面。却不料，交起手来两招未过，就已式微，三招之内必败。程二柱也觉得高估了他，便不想与他浪费精力。当下进招，欲将他放倒算了。不料，自己身后的李虎突然哎呀一声。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贼人不知何时迂回到李虎侧面。不光自己，连在旁掠阵的李虎本人都未察觉。这贼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擒住李虎。直到贼人出手，李虎才凭本能反应勉强躲过这一劫。程二柱这才明白，麻脸汉子不过是来牵制的，他早已安排手下趁着当口偷袭拿人。他怕人多下手容易察觉，便只派了一个手下前来。可李虎现下施展不了武功，擒拿此人一人足矣。这些贼人好深的算计，程二柱心道。
　　于是不再逗留，先将对方逼退，身形一闪，立即援手。那贼人刚才欲擒李虎，一击不中，便又再次出手。这时只见程二柱身形晃动。人未到，刀先到。喝道：“撒手！”话音未落，刀背已剁到那贼人的手腕上，直震得那贼人半拉身子都麻痹了。贼人知道厉害，忙退归本阵。程二柱也任他离去，挺刀护住李虎。却听得一旁的铁蛋又是一声惊呼，见一个贼人竟将铁蛋拿住了，未曾想到这群贼人竟玩了个连环套。程二柱与李虎急忙上前，可还是晚了一步，铁蛋已被贼人制住。二人投鼠忌器，不敢用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蛋又落入群贼之手。
　　
　　程二柱上前用刀指向群贼怒喝道：“兀那歹人好不卑鄙，姓程的已是一忍再忍，你等速速放人便罢，否则，休怪姓程的刀下无情了！”麻脸汉子仰天狂笑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自己蠢还怪别人吗。这娃儿现在爷爷手上，你这厮还敢造次不成！”程二柱此时已是血贯瞳仁，咬碎钢牙。麻脸汉子见他这时意欲拼命和扭曲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颤。口气缓了缓道：“想要爷爷放人，嘿嘿，确也简单之极。”说着指向李虎说道：“只要将此人和他身上的东西交给爷爷，爷爷马上放了你的娃儿，并且，立刻拍拍屁股走人。还保证今后也不会寻你等的晦气。如何？”还未及程二柱答话，李虎却走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们家已为此事牺牲太多，李虎无以为报，唉！实在不能再把你父子卷进此间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我已有计较。兄弟不必为我担心。”说完大步走向群贼。未走两步，自己的肩头就被程二柱的大手紧紧按住。李虎并不回头，把他的手用力掰下，决绝的大步向贼人们走去。
　　
　　这时，突然听得那拿住铁蛋的贼人怪叫一声，登时松开了抓着铁蛋的那只手。只见铁蛋脚刚落地，便撒丫子飞奔起来。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原来铁蛋再度被贼人捉住，已没了初次被捉时的害怕，而是变得非常恼怒，觉得为什么被捉的总是我。看见架着自己的贼人那手又肥又厚，一时牙痒，不客气的一口咬将下去。疼的那贼人直嘬牙花子，下意识的松了手。这变故来的太过出人意料，大部分贼人都还未及反应，任谁也未想到一个小娃竟来了这么一手。此刻铁蛋已跑了出去。还是贼首旁的那使短枪的贼人反应快人一步，快步上前，伸长胳膊向铁蛋抓来。
　　
　　铁蛋跑着跑着，只觉后面一阵劲风。知道此风不善，机灵的一缩脖子，让那短枪贼人抓了个空。那贼人抓了一空，还准备起势在抓。但铁蛋已跑出他的能力范围，气得他是连连叫骂。此时铁蛋若在跑上几步，对面的程二柱就可接应到了。那短枪贼人看到此也是急了眼，抓住自己手上的短枪忽的奋力掷出。这一掷，其势甚猛，直奔铁蛋而来。程二柱不禁惊呼一声，奋力向前营救。可就算他身法再快，确也来不及了，眼看就要扎中。确见一边的李虎纵身一跃，抱住铁蛋，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只听“噗”的一声短枪不偏不倚，正中李虎的后心。李虎抱着铁蛋也同时倒地不起。那短枪其势甚猛，枪头全没入李虎的后背，想必是扎穿了。
　　程二柱赶紧飞奔到二人身边。扶起李虎，只见他气若游丝，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活了。李虎这时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又凄然的笑了笑，便阖上了双眼。而他怀中的铁蛋也浑身是血，一探鼻息，竟也没了气息。程二柱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手中长刀也撒手落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圆睁双目，对着两人的尸体发呆，沉默良久不语。这一连串的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群贼也刚刚才反应过来，于是都看向麻脸汉子，等他发落。其实那麻脸汉子的本意并不是真想要铁胆的命，在见识到程二柱那身惊人的武艺之后，他就绝了和这家人结怨的念头。用计擒住铁蛋也不过是要挟他而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当下领着群贼走到还跪在地上的程二柱跟前，抱拳道：“朋友，你的身手和为人，姓严的好生佩服。伤到你家的娃儿，并非我等的本意。”说着望向程二柱，见他仍不言语，便接着道：“虽属误会，但毕竟是我等出手造成。不妨你考虑几个条件说了我听，姓严的绝不还价！”等了一会儿，程二柱还是不语。麻脸汉子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人死不能复生。今后如有什么难处，尽管到塔城，报我严伯彪的名字，来寻我。这里有一点心意，你先收下。”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大锭金子，递了过去。可程二柱连头都不抬一下。麻脸汉子无奈，只得将金子丢在程二柱跟前。
　　随后又对那使短枪的贼人行了个眼色，那贼人会意。先将李虎的尸身上的短枪拔出，再把尸身从程二柱身边拽开，忙不迭的在尸体上搜索着。不一会就将那羊皮卷拿到手。正要递给那麻脸汉子时，只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顿感脖子一凉，忙用手向上摸去，手上拿的羊皮卷又重新掉落在李虎的尸体上。群贼见他行动怪异，忙问究竟。只见他起身甚慢，并不说话，只喉咙里发出咯咯之声，待到看向众人时，就见喉咙“砰”的一声，血光四溅，死尸随后倒地。群贼都不住的惊愕起来，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人，怎么就说死就死了？这时，看见一直跪地沉默不语的程二柱，正一手持刀缓缓起身，一手将羊皮卷子揣进自己怀里，那刀尖之上只见还有一缕鲜血划过。
　　
　　群贼齐声暴喝，对着程二柱纷纷亮出兵刃。那麻脸汉子见此是又惊又气，高声怒骂道：“你这恶厮好没道理，爷爷有心放了你一马，又给足你面子，怎么还出此辣手伤我兄弟！”而此时的程二柱就像变了一个人。群贼看在眼里，就觉得真似地狱的恶鬼，索命的无常一般，好像三魂七魄都快被他吸走了。那麻脸汉子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对方是起了杀心了，当下打了个唿哨，让手下聚拢，先稳住了阵脚。群贼这时有了主心骨，也不似刚才的那般慌乱了，纷纷聚拢，听首领吩咐。只听那麻脸汉子高声喝道：“戈滩并浅，真龙难行，欲斗元良兄弟将心填丘海！要吃肉把牛圈！”他说的这是西域绿林的切口，别人不明白，群贼听了当即按这切口中的交代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