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大三的第二个学期，伊笋在痛心疾首的把退学和进直销公司的念头打破，回归现实之后开始寻求与自己专业相吻合的工作。伊笋并没有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是想先赚点钱，然后再开始自己的事业。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靠自己，勤勤恳恳的工作，赚钱，创业。
　　在一家外企公司做兼职打单员，期间以前在直销公司认识的一个顾客主动来伊笋，问伊笋一些近况，伊笋一五一十告诉他，他叫骁锵。比伊笋大十岁。骁锵初中出来之后，自己创业，现在拥有一家科技公司，平日也会搞一些投资项目。
　　他问伊笋毕业出来有什么打算？
　　伊笋说，也不知道。看看吧。应该会先在公司呆一段时间再出来创业吧。
　　不想他却说，要创业要趁早。不能因为别人而把自己给断送在跟别人打工的想法上。你想创业，当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要耐得住寂寞和各种意外。伊笋也相信你可以的。不管怎样，伊笋还是挺信任你的。因为你是伊笋见过的女孩中做事最勤快的人。那时候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也可以找伊笋。
　　骁锵的话醍醐灌顶的让伊笋中邪。
　　也是那时候开始，他主动提出跟伊笋做男女朋友。
　　想到年龄和与他的社会阅历的差距，伊笋并没有答应。
　　但是后来，伊笋出来实习之后，加上他常常找伊笋谈话的缘故，伊笋渐渐对这个男人有好感了。
　　其实骁锵之前已经有换过好几个女朋友了，但因为他想把事业干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再谈人生大事。也因为这样，那些女朋友一个个等不住，都离开他了。
　　他是年轻的时候，不好好拼搏，以后的苦日子将会更多。人生路漫长，也不漫长。但走好这条路，往往只有关键的几步。
　　他的那些狗血鸡汤，伊笋已经喝得不想再喝了。但每次遇到困难，有什么困惑的时候，他的那些话又会很快让伊笋充满力量。一种雨后春笋般的新生力量拥挤而来。
　　在拿到毕业证之前，伊笋已经是那家外企公司上班，这家公司的待遇也不错。也积累了一些钱。准备出来创业。
　　这事得到骁锵的极力支持。既然有这样的决定，就马上行动吧。
　　创业并不能保证你可以百发百中，这条路需要你自己去走，才会吸取教训，渐渐进入正轨。所以大多数人选择就业，给别人打工。而不愿意这样冒风险胡乱创业。这需要顶住无数压力和付出沉重的代价。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于是，说到做到，伊笋辞掉了外企公司的工作。在一个小区做起黑作坊来。刚开始起步，觉得很简单，先做一些名片，在小区里派发，然后顾客的需求，在微信上点餐。
　　这就是时代的巨变，似乎吃喝拉撒睡都需要科技产品的支撑。人们喜欢贪图方便，有商业头脑的人，就利用人的惰性，开始圈住他们。把他们的懒变成自己的财富来源。如此一来，源源不断的财富也是可以在睡觉中产生。
　　正如伊笋在上大学时候，大舅妈朴素说得：“以后你若可以找到睡觉都有钱赚的公司。伊笋这个当舅妈的就赚大了。”伊笋当时听了觉得很搞笑。心想天上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东西掉下来呢？决定不可能。
　　现在想舅妈的话，好像没有不是道理。而是有很深刻的内涵。
　　时代在科技的纷扰里，什么都可以变得方便，也变成现实的存在。　　
　　凌箜是伊笋在外贸公司认识的，俩人关系当然不如伊笋与妮子的关系那般好，可以无所不聊，无所顾忌。在伊笋看来，凌箜有她可利用的价值。伊笋喜欢凌箜勤快不露声色的性格。这样的人做事麻利，不会斤斤计较。当初是跟凌箜说只要她出五千块，然后利润俩人对半分，凌箜动了心，才过来与她合作的。
　　伊笋保证说，到时候赚钱了，全额还给她，这也算是投资。凌箜每个月要寄两千块回家。那是她毕业出来之后对家人的承诺。在外贸公司干了三年，如今一个月可以拿到五千块。刚刚拿到驾照，也有一些积蓄，足够半年不工作可以对应家里和自己的开销。
　　觉得是时候出来闯荡下。如伊笋对她说得，即使失败也不过是一个月的工资。不然永远也只是个打工仔。
　　凌箜是家里的乖乖女，技校出来之后就在这家外贸公司做财务，父母叫她沉下心来好好干。她也听了。家里的债如今也还得差不多了。一直以来，凌箜抗拒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却也知道生活是需要实际的要求，才可说辞职就辞职。债还清了，一身轻。这是人活在当下最轻松的状态。
　　凌箜说要辞职，老板万般不解。怎么好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呢？以为凌箜嫌工资少，原来是要出来创业。
　　老板说：“你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处理好，就想出来创业。可要三思而后行呀。年轻人可以冲动。但建议你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切勿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否则得不偿失。”
　　凌箜并没有因为老板的一度挽留而留下。老板见凌箜执意要走，也没有强度的挽留。只是说了很多慎重的话，希望凌箜出去以后好好做事，做人。以她的个性，不能发什么大财。但是一个讨上司喜欢的人。做事麻利，而且井井有条。这也是为什么老板会给他如此多的建议和挽留的原因。
　　最终凌箜离开这家工作三年的公司。
　　凌箜也不知道自己的抉择是否对。这事她没有跟家人商量。这是唯一一次。一直以来，她事事听从父母的。现在她想做一回自己。　　
　　凌箜算是伊笋的恩人。在伊笋辞职之后的一个月里，都在凌箜的出租房里住。筹划她未来的事业。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准备，一切井井有条的进行着。
　　租来的房子在商业小区里面，里面的住户有一千多人。房租一个月一千块。
　　伊笋的野心很大，对凌箜说，想把整个小区的生意垄断。凌箜叫她稳重点，不能义气冲动。伊笋不听，这事是她主张听出来的，就得听她的。
　　一房一厅五十多平方米，平日她们一起住，做饭也在里面。
　　传单发出去的效果不错。每天做午餐和晚餐，可以做到五十单。
　　一天伊笋在跟凌箜算一笔帐。如果每天可以保证这样的单量的话，很快她们就可以开一个门店。做得更大。
　　这样的想法也让凌箜觉得做餐饮是很前途。
　　伊笋看到一个星期以来生意不错，没有问凌箜意见。自己一个人跑到批发市场批发很多的粮食回来，大米，青菜，鸡蛋，做豆浆用的黄豆，做果汁用的苹果，玉米，胡萝卜······
　　凌箜说还没有稳定下来，先不要批发那么多。
　　这些批发来的食物，后因没有正确的储存和炎热的天气，不到一个星期就全部腐烂掉，凌箜于心不忍，但腐烂掉的，又不得不扔掉。眼不见，心不烦。见到了，凌箜就觉得特别的可惜。
　　伊笋却说，“反正这些东西每天都要用到，批发多一些。省一大笔的成本。我昨晚算了一笔账，足足一个月下来可以省三千块左右的成本。而且现在雨天多，菜市场的菜价不稳定，上去就下不来了。”说着拿出一本笔记本，里面写满了各种菜价的成本。凌箜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觉得也有理。就随伊笋自己想怎样。现在她的积蓄还可以支撑下去。不太担心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凌箜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平时并没有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觉得有理就附和了。
　　第一个月生意还算可以，除去成本，俩人还分得两千块的利润。但那是俩人干苦力活得来的。每天在奔波于拥有四十层楼的楼梯上，上上下下的爬行着。虽然有电梯，但大多数时候电梯人满为患，顾客又在追单。所以不得不爬楼梯。这是他们的血汗换来的。凌箜觉得还过意得去。爬楼梯可以锻炼身体，三年以来一直呆在电脑屏幕前，她的脊椎一年前去做体检的时候，医生就说有些损伤，要多运动。但公司事务繁多，经常加班什么的。哪里抽出时间来锻炼身体。只是每天行走一个小时去上下班。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不对着电脑做事了。对凌箜来说是一种解脱。刚开始凌箜常常腰酸背痛。后来渐渐适应了。经常发痒，发痛的脊椎，也似乎好了很多。如果可以，凌箜觉得自己也蛮适合干苦力的。凌箜长于农村。八岁开始帮家里挑水，从遥远的山林背柴草回来。那是锻炼身体的好时代。凌箜开玩笑说，做这个，像是回到童年的美好时光。锻炼身体。这样爬来爬去挺好的。
　　一个月以后，她们的生意并没有步步高升。而是渐渐的不稳定，时好时坏。但伊笋一如既往的从批发市场买来的蔬菜，鸡蛋，苹果和胡萝卜。凌箜开始有些不满伊笋的做法，“叫你不要批发那么多，现在还不是一样，浪费掉，扔掉了。跟每天买贵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在还没有稳定下来，我都说不要批发那么多了。”
　　不想，独裁者伊笋还不以为然，“其实也差不多了。成本差不多的。”她永远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这样下去，迟早会亏的。凌箜把这话压积在心底，却始终不敢说出来。她渐渐意识到，伊笋就是一个霸道独裁者，是不会让别人占据她的上风的。从古至今，很多这样的独裁者，最后都是这样败倒在自己的手下。凌箜不愿意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说出来，也是白费口舌的。每次提建议，伊笋十有八九不会听她的，而是自己一个人做决定，这是凌箜最反感的，但她并不愿意说什么，她说她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的，她觉得让一个人成长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自己去体验。不然她是不会那么深刻，经历和亲身经历会让一个人看得更透。尤其像伊笋这样的人，是需要一些经验来训练自己的独裁。
　　最近凌箜在看老子的书，说贪嗔是很容易让一个企业腐败下去的，就像一个地基还没有打牢固的创业，要步步为营，不能操之过急。这个事情，凌箜也给伊笋说了。
　　她的回答是：不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那些我都知道。我也没有经验，我只是尝试去做而已。现在又没有店面，说这种可以保全的方法，如果自身都难保，那怎么可能做得到呢？我现在也在慢慢探索呀。
　　听到伊笋咄咄逼人的话语，凌箜感到很失落。在利益战场上，伊笋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一个十足的独裁者，一个不思进取，自以为是的商人。凌箜感到很失望，印证了老板曾经对她的劝告：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有时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所以出去要多防备。
　　更让凌箜不解的是，伊笋常常拿各种餐馆的传单回来晒，说自己做得比别人好多了，然后说别人的一大堆的不好。以为自己做得才是很好，什么别人家没有的，自己有呀，什么别人家的东西都是用地沟油，而自己用的是花生油。自己的永远比别人的好。这样自以为是的做法，迟早会掉进自己挖的坑里。这是规律，也是无数人总结出来的教训。
　　刚开始她们的确是买花生油，后来因生意越来越不近人意。伊笋开始买各种杂牌的植物油，心情好的时候，有钱赚的时候，买好一些的，没什么生意的时候，哪个便宜买哪个。把初衷，说好给顾客最好的服务的原则，全部抛到九霄云外。
　　没生意的时候，就跟凌箜诉叨，说那些不经常来点自己的菜饭的人不识货，自己的东西那么新鲜，怎么就不来点餐呢？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行为。凌箜只当是伊笋对现实不满的发泄。
　　两个月以后，生意越来越少人来点餐。吃饭的时候，伊笋不像以前那样欢天喜地的称赞自己做得饭菜有多好吃，也不跟凌箜争菜吃了。而是脸色难堪并对着手机看着电视剧或八卦新闻慢吞吞的吃着，凌箜一如既往的胃口好。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活在当下即是福。　　
　　此刻的伊笋像一个小孩，开始为天气的阴晴不定而闷闷不乐。
　　伊笋以为盖一栋房子，只用几块砖头就可以砌起一片天空来。这样天真儿戏的想法。大概就独她们俩人所有。凌箜并没有对伊笋说太多安慰的话。早在一个月以前，她就彻底地了解眼前这个人了，知道这门路会消沉下去的了。但她不能那么自私，说走就走。于是想陪着眼前这个雄心壮志，唯我独尊的人走下去。看她最后的结果的反应是如何的。凌箜的想法，也很自我。
　　凌箜有愿意看着一个人这样沉沦。有见死不救的嫌疑。她或只是一个真正有利益权衡的匆匆过客而已。话说回来，不是她见死不救，而是伊笋执迷不悟。她不会刻意，也不想劝这样的人。走到若会回心转意。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才可能悔改。
　　当单量每天剪掉十倍的时候，凌箜也才真正意识，想干一番事业，确实不能冲动，要周全很多方面的因素方可开始。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困惑。她亦在体验着。她觉得可以体验去证实前人的教训。有时候会改变一个人对生活的看法。印证了老子所主张的：要拥有的自己的精髓，功不可破的东西在里面，抵制住诱惑，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能贪，否则会很快的走向败落的陌路。凌箜彻底的解悟了。
　　到第三个月，完全是凄景的暗淡。一天一两个单飞过来。别说赚钱，连成本都无法收回。
　　这时候，在伊笋最落寞的时候。凌箜提出要出去找工作。因为她彻底对伊笋的独裁和溃败的生意打消所谓创业的激情。她想这事唯一的自我选择，也是最后的
　　伊笋没有阻止，她知道凌箜这人，容易满足。朝九晚五的工作才真正的适合她。这三个月来，她们也有过很多争吵，始终觉得自己的抉择是对的伊笋，此刻却抱怨起来，说：“好吧，我们就这样解散了吧。反正这三个月，我们相处得也不是很愉快。但希望你出去以后好好做自己喜欢的事吧。但这份事业我会坚持下去的。”
　　“嗯，希望你有一天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