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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作品名称:生活烟熏眼      作者:零冷      发布时间:2017-01-10 20:46:04      字数:5398

  张帝二十岁的大儿子娶了个媳妇回来之后,与张曳家的矛盾日益剧烈。原来这个儿媳妇娶回来之后,张帝的大儿子张铁也开始在家悠忽过日子,不出去打工了。每天中午开着音响,响彻两栋连得紧紧的楼房。仿佛是地震。张曳夫妇中午有午睡的习惯。每天被这样闹着,头疼。
  一次过去劝说的时候,张铁的媳妇还有理呢。说又不在你家闹。这不关他们的事。什么人家在家里放音乐还受别人的限制。真是搞笑。说怎么难听就怎么难听。
  这事愈演愈烈。终于有一天,张曳受不了这些人的折磨了。
  就跟伊娟商量说要借钱盖房子。这时候的张家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刻。一年三个孩子三万多块的学杂费,其中有一半是东挪西借得来的。两个读大学的女儿随时都有面临辍学的可能,但这事张曳一直藏在心底,他不想让女儿半途而废。既然答应了,就要履行到底。这是张曳的做事原则。如果当年父亲没有早逝,如果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闯那么大的祸。当年不听信哥哥的话,留在竹厂里干活。而是出去闯荡的话或许现在会不一样的。至少路是自己打开的,不被周围的人和事所限制。开始那一步没有走好,后面的也将越陷越深。注定了,或许就这就是命吧。时间从来不会可怜你的过失,不会让你重来过。
  这次张曳想到伊娟的开杂货店的大弟弟伊凌,伊笋的大舅舅,也叫干爹。曾经跟张曳说过,家里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看在伊笋这个干女儿的份上,伊凌借了张曳五万块。开玩笑说,钱不急,让伊笋出来工作以后慢慢还。
  二十多年过去了,伊凌夫妇依然没有孩子。他们已经把伊笋看成是自己的亲骨肉。或是这样,才对张曳一家如此大方,慷慨解囊的吧。
  筹到一部分钱之后,张曳自己动起手来,说干就干。
  但哪里盖,怎么盖?又是个问题。
  后来伊娟想到离家十米外种菜的那块地和破烂不堪的猪栏可以腾出一大块地来做房子。
  但猪栏是三家人的,一间是张曳的,一间是张帝的,一间是对面邻居张熙的。
  张曳决定先向哥哥开口说盖房子的事情,然后说到自己想要用猪栏那块地,用田地来交换。
  话说张帝听到弟弟说要盖新房,先是惊讶。没等张曳说下文,马上又来了一句:“今年竹厂的生意不太如意。很多帐还没有收回来呢。”
  张曳预料到哥哥以为他向他借钱,又因大嫂和她的媳妇都在场。所以不得不手忙脚乱说那样的话。虽说张帝也是个人尖子。但大多数时候,对妻子和儿媳妇的话。他袒护着眼前这两个女人,就全然把张曳这个亲兄弟变成陌生人了。他害怕两个女人的眼睛,更害怕她们的絮叨。这是男人的特质,大多数没耐心。他们最厌倦女人的没完没了的喋休。
  然后张曳从慢慢地把猪栏一事说清楚。
  不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耳眼眉目极灵动,在一旁看电视的大嫂听到了。一口咬定说,不让。她振振有词的对张曳说是不会跟他们家换地的。她的就是她的。谁也别想动。
  走的时候,张帝或是有些愧疚,对即将站起要出门的张曳说,我们再商量商量吧。到时候再给你答复。这时候没想到大嫂用愤怒的双目看着丈夫,把扔在茶桌的橘子皮丢向张帝。说,没门。
  张曳没想到自己会被泼了一头冷水回来。
  伊娟看到丈夫闷着脸回来,就知道没好事的了。
  就马上猜到说,“其实我一开始就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的了。如果他们不肯,我们就不要做那个地方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年也见多了。知道你哥你嫂的为人就是那样。是不可能轻易得到他们的东西的。汗毛都拔不动的,怎么可能会给我们这些穷寒酸的人呢?”伊娟一大串的牢骚话,张曳没听进去。只坐在椅子上闷抽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客厅里余烟袅袅,愁丝不断。
  见丈夫没有应答,知道他在思索什么。就不再搭理他了。去厨房弄午饭去。  
  “哦,对了。张熙那个猪栏呢?之前我们跟他闹得那么僵。也不知道现在他肯不肯换。”吃饭的时候,伊娟突然想到这件事。
  张熙跟张家是隔一条马路的人家。是条光棍,比张曳小两岁。他父母早早离开人世,就他一个儿子,适婚年龄,却不娶不嫁。他说一个人过,无牵无挂,挺好的。靠平日种点黄豆,稻谷和捕鱼为生。家还是一抔土屋的模样,没事干整天喝醉酒到处乱撞,嘴里吐着泡沫,说着脏话。没有人愿意跟他来往,被人们称为:短尾,冷血,没有人性的意思。
  一年天旱,各家都从小溪里引水到自家田里,张家的田刚好与张煦的田相隔着。引水的时候,要经过他的田里。伊娟一时忘了开小溪的缺口,只开了张熙田里的那个缺口,结果把张熙田里的水弄到自家的田里了。
  尔后被张熙狠狠的大骂一场。
  伊娟以后再不敢粗心。也不敢再惹张熙。
  话说,现在要跟这个人打交道。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平日不爱说话,也不太爱跟人来往的张曳,却说,“张熙比哥哥好搞。张熙缺的是人性的关爱。像他这样一个人生活的人,生活是很孤寂的。但因为面子的问题。所以他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以酒解愁。我们只要给他多一些好处,地给足一点他。也顺便送他一些果蔬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的。”
  伊娟也认同。
  第二天张曳满打满算的去了张熙家。一个人住的张熙,很少敞开大门。但他一般是白天在家睡觉,晚上才出来行动。
  张曳提着伊娟准备好的青菜和番石榴就出门了。
  在张熙家门口,张曳敲了好久的门,里面才传来:“谁呀?”
  “我是张曳哥,你的邻居。”张曳顺应。
  “有什么事吗?”还没睡醒,声音有些惺忪。
  “是的,你先开门呗。我是有事找你。打开门好说话耶。”
  “等一下。”不到五分钟,门就开了。
  张熙看到张曳满头白发的样子,那头白发按照伊笋的话说,说被逼出来的。被心中无法发泄的痛逼出来的。又看到他拎着一大袋的东西。突然变得温存起来。
  “张哥,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还拿东西来呢?咱是邻居呢。何必那么客气呢?”张熙虽是一个文盲,但平日跟外人打交道得多,自然说话也挺圆滑的。只是不那么让人难堪。
  张熙穿着一件白色背心,顺手把张曳牵引到天井旁边的茶桌旁的凳子上坐。一道阳光从天井边的瓦缝里穿进来,像一缕金光。触景生情,张曳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了。印象中小时候的老房子看过这样美好的场景。那时候父亲还健在,但时常不在家。他一个人对着天井发呆。期盼父亲早点回来。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张曳突然想到,父亲也已经走了三十多年了。此刻,眼眶的泪水,不由得他,把眼前的景色模糊掉。
  张熙随后拿来一条红色陈旧的并且标着“喜”的毛巾,那是他被叫去做丧事主人家的回礼。光棍被认为是命贱的人,发生各种不如意,如陪伴临死的人过夜,抬死人去埋。人们都会叫他们去帮忙的。像天葬的巫师。这样也可以拿到一些钱,虽然不多,但也对他们无依无靠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一笔不可小觑的收入。
  “近来都做些什么生意呢?”为了避免冷场,张曳把从幻境里解脱出来,跟张熙寒暄着。
  突然被张熙扫出一大堆白色,在空气里打转的灰尘吓了一跳。以为是下雪了。
  “我呀,哪来什么生意呀。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河水被污染得不成人样了。鱼虾蚌壳也少了很多。前段时间到河里摸蚌壳,却不想全身红肿了。去看医生,医生说是重金属感染所致。到现在做什么都难呀。人们为了眼前的利益,无所不能,无事不敢。只怪我太无能了。小时候啥技能都没有学到。现在就只等死了。”张曳不想到眼前这个无牵无挂的人,且比自己小的人,也会因为过去的不争气,而后悔不已。年轻时候的抉择,有时候会决定后半生的路。张曳和张熙便是这样过来的。
  时代的变化,让张熙倍感不适。他或是属于大自然的,童年时候,张曳曾与他在附近的河道和竹海里,到处乱跑,在大自然肆意玩耍的时代已经远去。终将会留下什么。对一个普普通通,没有生活目标,没有目的人来说。这等于在断后路。一点点萎缩下去。张曳庆幸自己结婚了,不然落到像张熙这样的地步,多凄凉。但张曳明白这样的凄凉也只是是一个人的凄凉。那是个人的选择。而于他现在而言,却是更可悲的,为别人活着。为子女,为生活,为繁琐的工作,为报答哥哥对自己的恩情······人就这么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的光景,却要背负如此重大的责任。有时候觉得像张熙这样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过自己想要的日子。无牵无挂,坦坦荡荡。
  “唉,你也别那么失望。其实就看你想做什么了。像做小工,或去给人家挑砖什么的。只要你肯去找,会有的。不过,我那边的竹厂,现在已经招满人了。如果你想做的话,到时候有空位,我可以给你留意着。”
  “但我这人就是懒。而且很多人也不要我做,你们竹厂我就不想去了,我的耳朵不适应频率太高的地方,年轻的时候,不小心被蜈蚣咬破了一个,外面的声音大一些就会隐隐作痛。另外他们说我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不让我走近。所以他们一见我去找工作,就会首先把我拒绝了。我也苦恼了。”张熙边说,边在充满灰尘的茶桌下的抽屉找着什么。
  “张哥,对了,你不是说有事吗?你说看看呗。”张熙从抽屉里胡乱的摸出一个棕红色的茶壶。到天井旁放着木桶里洗刷。
  “其实,也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是现在我想在我家旁边的那块地建房子。可能要用到你的猪栏。所以,所以想跟你说下,跟你换我们家的一块地。不知道你这边同不同意。所以就来问下。”说这话的时候,张曳微微颤颤,害怕对方突然露出一副凶煞的样子来。
  “张哥还是混得不错嘛。我们这些人还住泥巴房,张哥二十多年前就住楼房了,又要进入另一个高层的红砖房了。节节攀升的节奏,真让我这个小弟弟自愧不如,还连自己也养不活呢。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呀。那块地我都差点忘记了。你就弄了来做吧。也不是很大一块。如果你想换,也没有问题。你想哪一块给我呢。还是要我挑?”说着摇摇头,低头用抹布擦擦茶壶,然后从冲凉房舀来一勺清水把茶壶上面的灰尘冲刷干净。张曳早已口干舌燥。见张熙终于把茶壶洗干净了,便开玩笑说:“等你的茶喝好辛苦呀。”
  “真的不好意思,张哥。都好多年没人到我家做客了。我又不喝茶,只爱喝酒。所以就把茶壶收起来了。那么久也忘记了放哪里了。唉,真的是越来越不长记性了。老喽!”说着本想到茶罐里拿茶。不想到连罐子也不知道哪里丢去了。他愕然,正准备找去,却被张曳吆喝住了。“免了,免了。我都渴死了。我喝白开水就好了。我也不爱喝茶。喝多了睡不着。本来每天也都干苦力活。睡不着很难受的。白开水就好,白开水就好。”
  这才把张熙叫住坐下来。
  不料,张熙还是很抱歉的对张曳说:“唉,以后都不敢这样了。即使不喝茶也不能这样子的。即今日始,都不敢如此的只为我一个人着想了。幸好今日有张哥的谅解。不然遇他人来做客,真的显得我小气吝啬呀。”说着从一个电热水壶倒来一杯开水给张曳。
  “唉,这有什么可客气的?个人习惯嘛。以后我可能是你家的常客喽。哈哈······让你有好忙的。”张熙也赔笑。
  小插曲完了,张曳也马上言归正传。
  “我跟你伊嫂商量了,你猪栏那块地八分地的样子。我们家在船底窝有一块九分的地。想让那块给你。还是你想要哪一块?”张曳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以呀。我现在就是想多种点稻谷,多收一些。买点钱。”张熙很真诚道明自己的想法。张曳就喜欢这样的豪爽。这比那些在你面前谦恭,背后恨不得插你一刀的人和事好。人心难捉透,真实的坦诚,是极好的待遇。
  “那,那,不知你这边到时候是请人来做,还是自己做?”张熙犹豫着,用期望的眼神看着张曳。
  “自己做。如果你想做的话,到时候我这里缺人手。我会叫你过来的帮忙的。”张曳马上悟到对方的意思。
  “可以的,可以的。谢谢张哥呀。”嘻嘻······
  “那就这样先了。我想回去休息下,下午要上班。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想太多。我现在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以后的事,以后谁能意料到呀。虽说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但不去想就好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我。我能帮上忙的,会尽力而为的。每个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只要好好念。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张曳抛下的这些童年时光记下的东西,弄得张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碍着面子,就不了了之的点头哈腰。送张曳出门去了。  
  伊娟这次见到丈夫一脸的欢喜走回来,知道事办成了。
  一进门就跟正在家门口削竹篾做鸡栏的妻子吆喝,“真的是人呀,是不论血缘不血缘的,跟自己越亲的,就越难搞。张煦这人还是挺好说话的。我一说他就答应了。而且还很欢喜。我只是说了一些让他心安的话而已。所以张煦其实我们给多一些关怀,他会乐意的做我跟他说的那些了。”
  看到丈夫那狂癫的样子。伊娟一下子便明白了什么意思了。
  “唉,现在看来兄弟还是难搞呀。那现在就他一家搞不定。不搞了吗?还是等他们回应。”伊娟心里顿时被打开,觉得这世间很多事情是颠倒着发生的。  
  在张曳到哥哥家把盖房子和换土地的事情说出去之后。张帝家的两个吝啬女人,眼红张曳,到处说这个做弟弟真什么都只顾自己的。自己就猪栏那么一点地,他也想要,没门。真是得寸进尺的。然后一大堆的说他们对张曳一家多好,多好,什么年轻的债帮还了,媳妇给娶回来了,房子也免费提供了。有钱的时候,还只顾妻子娘家,从来没有把她当哥,当嫂的当亲人看······这些话传到伊娟的耳中,心里顿时一把火,觉得这是人欺人还有理呀。恶人还有恶理在。简直是天理难容。
  虽心里憋屈着气,但却死也不敢说出来。现在他们一家的生死存亡还置于他们的手里,他们的工钱都在他们的手上掌控着。说不好哪一天心情不好,给你发少一些也不定。以至于伊娟有时候会发牢骚说丈夫的无能,就因为兄弟年轻时候帮过他,就把大半辈子交付于这个兄弟。好像他来这世道就是还债的。现在只能嫁狗随狗,嫁猪随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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