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生活烟熏眼>

作品名称:生活烟熏眼      作者:零冷      发布时间:2017-01-09 22:31:43      字数:3807

  今非昔比,如今伊村的人们几乎家家户户不用为生活而愁了。人与人之间建立起彼此的隔膜来,求人的事儿鲜有。大家开始在各自华丽的楼房的外面镶嵌着高高厚厚的,上面的水泥里扎起的碎玻璃石子的围墙,然后用一条条似矛头的尖铁块儿的闸门把外面的世界关闭。这是人们掩饰着内心的脆弱的举措。他们以为物质富余了,精神就会好起来了。忘记了,人若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关掉,冷漠的对待外面传来的声音。其实他们自己也是心虚的,痛苦的。他们没有不想理太多,只因不想付出一些关爱。以为自己好了,就可以对外面的世界不管不顾。而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马上像饿狼那样咬你一口。巴不得你还死去。人们变得越来越自私,虚伪,冷漠,麻木。
  张爵去世的时候,张曳才八岁,后来一直跟大他十岁的哥哥张帝过。一落千丈,黯淡无光的家境,哥哥只把弟弟缴到初中毕业就没有继续到高中大学深造。张曳是一个很聪明的男孩,成绩在整个茂县是数一数二的。但迫于现实情况,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之后,不得不终止可以深造的机会。
  张帝十八岁成家立业,这样看来,张曳也算是他的半个儿子了。
  弃学就回家跟哥哥开了一个竹厂。做筷子,牙签。这差事在聪明伶俐的张曳手中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这样苦闷的日子,只跟竹厂里的机器打交道,身边的工人都是有家室的男人,他不免得有时发出感叹,觉得自己生不逢时。与上山下乡擦肩而过。而此刻他张曳只能闷在这个小山沟。一种深深的怀才不遇的情怀,让他无比的苦恼。但现实却是他无法改变的。若不是父亲这么早离开,他或许是可以给自己一个圆满的交代,成为一代才子。可是这一切如今看来都是黄粱遗梦,距之甚远。
  年少无知,猖狂的个性。在张曳满十八周岁的时候,每日忙完竹厂的事情之后,必开着哥哥的摩托车两头窜。以此为排解内心的苦闷和不甘。每当他开着摩托车在山间的小路颠簸行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层层叠叠,看不到山的尽头,远处萦绕的烟雾让他迷茫。在山间骑三四小时,或遇大雨滂沱,或与电闪雷鸣,亦阻止不了他那颗被拘束已久,向往远方的桀骜不驯的心。重峦叠嶂,却一次次让他打道回府。
  或是内心太不甘现实的捆绑。一个春雨连绵的傍晚,在那条张村唯一的要道山间的拐弯处,撞到一部迎面而来的摩托车,对方差点张曳甩入山路另一边的滚滚河水里。凹凸不平的黄泥路。人走在上面,鞋子被附上的一层层,一块块的结实厚重的黄泥巴。像被磁石吸住那般,步履维艰。
  当张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不由得歇斯底里的大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来人呀,来人呀······”
  迎着扑面刺骨的绵绵细雨,踏着难以解脱的黄泥,张曳不遗余力的跑向那个人,那部歪斜着的摩托车。对方飞出摩托车,倒在五米外高密的草堆上面。那人像一块纱布,那么轻盈,那么渺小。此刻连一颗小草都不如。
  对方已经不省人事了。张曳惊怕着大喊,来人呀,来人呀······他的右边是一条河流,正值春汛,滚滚逃离向远方,把他的声音覆盖在河水的呵斥声里。
  在天即将踏入黑暗的时候,一辆开着橘黄色,载着沙子的货车驶过来,张曳像抓住生命稻草,把那车拦住。
  货车的司机说自己的车太小,不能载人。司机是从霍家镇那边的沙场过来的,载沙子到张村。
  看到张曳年纪轻轻,丢下他一个人面对这事,不近人情。
  然后便问了张曳是哪里的,怎么会一个人骑着车出来。
  张曳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最后司机叹声说,“你把你哥的姓名告知我一下。我等下进去张村。叫他开车出来接你们。因为实在······”还没等司机大哥说完,张曳就说,“不能,不能。我不能让我哥知道。他知道会骂死我的。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事儿。”说着又呜呜大哭起来。
  “既然这样,你又不愿意让我告知你的家人。那我现在先把沙子送到别人家先。回来再顺便载你们了。”司机大哥在寻找着理由逃脱。这是他刚刚买来的车,害怕那人半路死掉了。鬼魂留在他车上怎么办?曾经他的邻居新买的车,载着一个病危旦夕的小女孩,结果半路在他的车上死掉。听妻子说之后,邻居开那车老是觉得有鬼在缠绕他。最后不得不变卖掉。利人利己,才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尽量闪开。每次出门,妻子总有唠叨他几句。虽然他并不爱听,觉得妻子那是在诅咒他。但纵使这样,妻子依然在他每次出门之前会碎碎念。
  不想如今妻子的碎碎念竟然神差鬼使的在脑海里出现。出门是要谨慎行事的,太善良会惹祸的。想到这些,司机大哥更是害怕了。于是就想着这样的理由来逃脱。
  “好的,那你快点回来吧。不然万一,他他······死了,怎么办?”张曳紧张得全身在起疙瘩。没等张曳反应过来,那车不到一溜烟的功夫消失在山路的另一个拐角处。
  夜渐渐呈现它原有的颜色,一种山谷与河水形成的独特的呼啸声,像一个个饿鬼,向张曳扑来。他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尽情让飞洒的泪水横渡涛涛江水中。
  被张曳撞到的那个人,是张村的贫困户张冯三。他家里现在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三四岁的女儿。妻子带着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来到他家。给她生下一个女孩之后,觉得在张家混不下去。尔后就带着三个跟前夫生的孩子离开了。从此杳无音信。
  张冯三平日靠给别人挑砖维持生计,一个砖一毛钱,一天平均挑三千个左右。这价钱跟做水泥工差不多。只是做这活时间灵活,不被限制。在不阻碍工人正常砌砖的条件下,想挑多一些就挑多一些,挑少一些也无所谓。不像水泥工,跟着砌砖装修工人的上班时间走,由不得自己做主。
  最后,张曳没有等到那个货车司机。而是等到了一个开三轮车载货物的小伙子。跟张曳上下年纪。小伙子想都没有想,就答应载他们出去了。
  到了医院已经是晚上的十点了。
  张曳平日鲜少到霍家镇,一个月才可能出来一两次。都是为给哥哥家买日常生活品而来的。每次骑着一部小四轮在山间绕几十个拐弯才能达到。这样的山路不是你想把它变直就可以变直空的,逃出去,需要花费无数周折的颠簸。
  霍家镇虽说是几条大村落的汇集地,但街道并没有路灯。除了赶集日,如潮的人们赶来这里叫卖叫买,奚落一番外。散去之后,跟寂静冷落的张村没有多大的区别,夜落下,黑暗也落下了,人们也早早就睡下了。一片冷冷清清。
  霍家镇的医院是镇区医院,是一栋两层半,由灰色碎石砖砌起来的,一盏挂满蜘蛛网的大门灯管,影影绰绰,甚是凄凉。
  医院里除了两个值班的护士和一个医生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张曳和小伙子把张冯三相互搀扶,进入住院部,一个年轻瘦小扎着两束鞭子的护士走过来,问张曳病人的具体情况,张曳一一作答。
  “你们把他带到这里过去的第三个房间,我现在找医生去。”说完,连走带跑的消失另一边昏暗的走廊。
  一个小时之后,一个穿着大白褂的脸像被胖子打肿的医生从重诊室出来,坐在走廊的张曳马上赶过来,问情况。
  小伙子把病人安置好之后就走了。张曳千恩万谢,竟然也忘了把对方的名字记下来。在头脑混乱的时刻,脑子只聚集在一点上,容易把其它的事情全抛在脑后了。
  “现在他还在昏迷中,左腿的一个关节断掉了。要动手术。”医生面无表情的说完,就离开了。
  就在医生转身的那一刻,张曳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颤颤的把医生叫住。
  “医生,那动动手术,要要多少钱?什么时候要动?”
  “越快越好,大概要一万块吧。”医生没有回头,边说边走向那个灯火透亮的值班室走去。
  张曳一夜未眠。
  把身上仅剩的一百块钱办了住院手续。
  一万块哪里找去?
  张曳这才想起,如果动手术的话,他是一无所有的。如果求助哥哥的话,肯定会遭他批一顿的。哥哥刚刚生个女儿,嫂子张谷丽又不是一个盏省油的灯。饭桌上,张曳经常听到他们在为钱精打细算。时不时又来两句脏话,或是为钱乐,或是为钱的事儿,赌气不吃饭。这些在张曳看来已经见怪不怪的了。这下一下子要他们拿一万块,那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怎么办才好?
  后来想起,奶奶的姐姐,张曳叫太姑婆的儿子就在霍家镇医院上班的,何不叫他帮帮忙。但这样麻烦人家,怎么说一万块别人也不可能帮你包掉呀?而且这样的事求了跟一个远方亲戚,往往是白求的。说出去,也不好听。败坏家族的名誉。
  一个晚上,张曳躺在医院走廊长条木椅上彻夜未眠,翻来覆去,思来想去。最终经过一番权衡之后,他决定求助哥哥。无论怎样还是哥哥亲,现在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被批就批吧。嫂子那边,哥哥会对付着的。再说,张曳大部分的工资还在哥哥的口袋里呢。当初张帝已经答应弟弟,赚来的钱跟张曳平分。天刚刚露出白皙的雾水的时候,张曳就搭了一辆到张村的载着红砖块的顺风货车回去,司机大哥是个山东汉子,很豪爽,没有收张曳的钱。来广东闯荡多年,已经在霍家镇安家了。日子虽不算富裕,温饱不用愁就是了。张曳也把自己的情况,跟这个豪爽的司机大哥一一道来。
  最后司机大哥告诫他,年轻人不能这样冲动,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不要老想那些虚幻的东西。实实在在好一些。像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还不是从几岁开始干农活,等到自己有能力,可以出来闯荡,那自然是好事。不成为别人的负担,总是好的。做人要利人利己,不能只想到自己。张曳听完司机大哥的话,醍醐灌顶。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司机大哥在事发地点放下张曳,他的摩托车还在那里丢着。摩托车还是翻倒的样子闲置在那里,有些零部件已经散架了。铁碎片,散落在稀巴烂的黄泥土里。张曳决定把它藏在乱草丛里。有时间再来收拾它。
  然后一个慢慢悠悠的向张村的方向走去。从此处回张村还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张曳顿时后悔,没有让司机大哥等他,载他一程。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