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探孔茜 救芙蓉 暴氏受创（1）

　　上午巳时，封地西边十几里处的沙家庄正里派人来报，说是河西暴氏带人在那里滋事。见侯爷与夫人都在休息，家院报于了大管家张成。张成一看侯爷未醒，张昌又去了宛城，冀成义正带人在博望坡上除草，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前去了。他带了四名府卫，打马出了侯府，在来人的引领下直奔西边的沙家庄而去。
　　在侯爷张骞封地的西边，白水河自北向南流经这里，这条白水河自然也就成了封地的西界线。它源自登封，注入汉水，河道平坦，宽处延至四五里，窄处不足半里，只有夏季暴雨来临时的几日，才见其汹涌异常；因为河水的补给区都在当地，所以平日里水小河干，河内只有低洼处方见水潭，河水清澈见底，细沙遍地。这是一条沙河，茫茫白沙从不粘脚，人们踩着河底的沙石便可顺利通过河去，两岸靠打鱼为生的老翁时常划着独木的小舟出现在河内的潭边。
　　沙家庄便是在白水河东岸约四五里处，它和附近的几个村屯合起来也有三二百户人家。在沙家庄，有户姓李的人家，家有二十几口人，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可是老的老，小的小，劳动力不多，所以家中贫困，度日艰难。
　　户主李河升有个姐姐，早年嫁到了河西韩家，生得两女儿。在韩家虽然生活困苦，日子却也能勉强过得。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韩家男子得了一种怪病，先是腰间疼痛，然后下肢瘫痪，卧床不起。这一病就是三年，三年来，李氏含辛茹苦，为了给丈夫治病和维持生计，卖光了田地，又借了不少的外债，借了也还不了。于是四乡八邻再也没有人借了，李氏只好把十五岁的大女儿卖往京城作了大户人家的小妾。去年芳名韩芙蓉的小女儿也已虚岁十五，这姑娘长得芳姿艳容，如花似玉，不想被暴国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李氏丈夫年初死去，暴国豹让人给李氏送来了下葬之钱，为了安殡丈夫，李氏无奈只好收下。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紧接着，年迈的公公和婆婆也先后离开人世，暴家又主动来借钱，说是帮助李氏安殡死者，暗中却逼李氏立下终身为奴来抵债的契约。
　　三四个月内李氏一家去了三口，李氏自然悲痛欲绝。李氏自知这暴国豹对自己的女儿不怀好意，于是就想找个人家，赶紧把女儿韩芙蓉嫁出去算了。可是那暴家三番五次上门阻挠，还派人打伤了迎娶之人。李氏还不起暴家的债务，在暴家的威逼下，就要带着女儿去暴家为奴。女儿韩芙蓉宁死也不愿去，几次寻死都被李氏劝下，看着痛不欲生的女儿，李氏只好连夜把她送到了河东的弟弟家藏了起来，当晚她就在家中上吊身亡。第二天，暴家的人又来催逼，见韩芙蓉逃走，李氏已死，这暴国豹自然悻悻而归。
　　没有不透风的墙，韩芙蓉逃到了舅舅家，虽然整日不敢出门，还是被那暴家知道了。暴国豹曾几次来沙家庄要人，韩芙蓉都在邻居好心人的帮助下躲了起来。后来沙家庄成了博望侯张骞的封地，暴家便不敢再来了。李河升认为外甥女总这样藏着也不是办法，就找来媒人说亲，媒人给韩芙蓉说于博望城邑内一大户人家，可是男方一打听说是韩芙蓉已成为河西暴家的家奴，便不敢应亲。
　　现在侯爷来了，可是暴国豹并不甘心。他便趁侯爷大喜祝贺之日向侯爷提出要人，侯爷张骞不知原委便顺口答应下来，现在有了侯爷一句话，暴国豹便又猖狂起来。今日一早便让管家暴终带人去李家要人，听说暴家又来要人，村上与李家有亲的人家都站了出来阻拦。暴终见李家人多势众，便派人回去向暴国豹报信。正里见暴终派人去搬兵，知道事情要闹大，他也匆忙让人去侯爷府通报。
　　果然过了半个时辰的，暴国豹就带着几十名家丁气势汹汹赶来。暴终见主子来了，上前对暴国豹道：“少爷，人还没有转走，就在这李家，我一直在盯着他们呢！”暴国豹瞥了一眼李家的人，见老少不一，能有十几人。他们手里拿着铁锹、扁担、铁耙等守在门口，还有许多前来观看的村民。暴国豹用粗大的憨腔喊道：“你们的正里在哪里？出来说话！”这正里也姓李，是李河升的本家。他听道暴国豹叫自己，从人群中走出来道：“暴公子，我便是本地正里！”暴国豹看也不看正里大声对众人道：“昨日是侯爷迎取小妾的大喜之日，我去侯爷府上庆贺，对侯爷讲了家奴韩芙蓉藏于舅舅李河升家中之事，侯爷特意口诺，让我把她带回暴府。今日里谁敢拦阻，就是对侯爷的不敬，侯爷要是怪罪下来，你们可都吃罪不起！”一句话围观的人像开了锅的沸水，议论纷纷：
　　“侯爷怎么会同意暴国豹来带人呢？”
　　“是啊，侯爷可是个好官啊！”
　　“那可说不准，你看这暴国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不定是真的！”
　　“看这暴国豹的样子像是买通了侯爷吧！”
　　“不会的，侯爷为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他不会是个好坏不分的糊涂官！”
　　“什么糊涂不糊涂的，富人和当官的本就是穿一条腿的裤子，他们能向着穷人才怪呢！”
　　……
　　看着人群骚动，人们的议论暴国豹也听到了些，他这才对正里道：“你去让他们把人交出来！否则本少爷可要不客气啦！”正里派人去了侯府，只是路远不见人回来，就想着拖一拖时间。说道：“暴公子，侯爷爱民如子，这大家也都不相信你的话，要等侯爷府上来人问过才行！”正里一番话，得到了围观众百姓的支持，大家都说有道理。暴国豹却道：“要我等到何时？侯爷不会失信于我的，今天就是硬抢，我也要把人带走！”说着对身后的家丁一摆手，家丁们亮出了闪闪钢刀，百姓皆提起了心胆。家丁们要往上闯，那李家的人也不示弱，手中的家伙也举了起来，眼看就是一场流血冲突。正里急忙上前拦住暴国豹道：“我已派人去到侯爷府上多时，想必侯爷定会派人来的，暴公子要带人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暴国豹恼怒道：“那就请李家把人带出来，一会儿侯爷府来人，证实本少爷的话不假后，本少爷好带人离开。”
　　正里来到李河升跟前说道：“河升贤弟，你就把外甥女带出来让暴公子看一看吧！”李河升道：“大哥，你怎么能帮着这穷凶极恶之徒说话！”正里低声道：“贤弟呀，你们这些人能挡得住暴家的家丁吗？我们都相信侯爷是不会让那暴国豹带走韩姑娘的，等侯府人来，有侯爷为你作主，那暴国豹再厉害也不敢惹侯爷的呀！现在请出韩姑娘，目的是拖住暴国豹。这样硬撑真动起手来，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这些站出来的亲人考虑考虑吧！”正里一席话，李河升觉得也只有这样才好，于是让家人把韩芙蓉叫了出来。暴国豹见韩芙蓉被叫出，也就哑口无言，只好立在原地静等侯爷府来人。
　　过了好一会儿，张成才带人来到沙家庄。他来到出事地点一看，这李家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暴家的家丁个个操着刀跟凶神恶煞一般。通告之人道：“侯府大总管在此，尔等还不让开！”众人闻声回头闪出通道，张成带府卫来到暴国豹跟前。正里与暴国豹急忙上前施礼。暴国豹道：“大总管您可来了，可要为我作主呀！”张成看了一眼暴国豹身后的家丁道：“暴公子，这光天化日，你带虾兵蟹将来在侯爷封地耀武扬威，是何居心？”暴国豹也看了自己的家丁道：“收起家伙，滚到一边去！”家丁们收起了刀枪，退到了一旁。暴国豹陪笑道：“大管家，昨日侯爷已答应让我带回家奴之事，当时您也在场啊！侯爷一言九鼎，这些人还都不相信！你给他们说一说吧！”
　　在路上张成已经从报信人口中得知了一切，心想侯爷当时答应暴国豹，是因为不知内情，如果知道内情，侯爷也决不会答应。现在暴国豹这一问，让张成陷入了难地。围观的的人们一齐把目光聚到了张成身上，众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期望与信任。张成沉默了一下道：“你说这韩芙蓉是你的奴家，可有什么凭证！”暴国豹朗声道：“带着哩！”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兽皮契约递给张成，张成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丁巳年春三月，我李氏银莲因欠下暴家重债无力偿还，自愿携女儿韩芙蓉卖于暴家终身为奴，永不反悔！
　　　　　　　　　　　　　　　　　　　　　　　　　　　　　　签契人：李银莲
　　　　　　　　　　　　　　　　　　　　　　　　　　　　　　持约人：暴国豹
　　张成看后点了点头，又犹豫了一阵问道：“你怎么知——这姑娘——就是韩芙蓉？”正里一看张成迟疑语顿，便知暴国豹所说的话不假。他叹了口气道：“这姑娘就是韩芙蓉，连侯爷也被暴家收买，百姓哪里还有活路，苍天啊！你还有天理吗？”围观的百姓也都怨声四起，有百姓高声道：“大总管，侯爷是不会让这恶人带走芙蓉姑娘的！你告诉他们呀！”李河升急忙让家人带韩芙蓉进院，可是已经晚了，暴国豹抢步上前说：“想跑没那么容易！”他挡住了门口，然后又对张成道：“大总管，告诉这些刁民，侯爷同意我带人之事！”张成踟蹰着道：“侯，侯爷，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答应你的，要是知道你有意残害韩姑娘，他是不会答应的！”暴国豹大笑道：“不管怎么说，侯爷已经答应，你已承认有此事，大家都听到了吧！侯爷是站在我这边的！”说完又是一阵得意地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