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见龙在田 第一节
作品名称:清末英杰传 作者:渔人悄悄 发布时间:2017-01-02 20:01:55 字数:5074
严关百尺界天西,万里征人驻马蹄。飞阁遥连秦树直,缭垣斜压陇云低。
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谁道崤函千古险,回看只见一丸泥。
此诗乃林则徐道光二十一年因禁烟获罪,被贬新疆遣戍伊犁,路经嘉峪关时见关隘雄浑,气势磅礴;加之对自己在官场受到佞臣排挤、陷害,而受到的不平与屈辱,有感而发。时至今日后人读来,脑海之中亦浮现出塞外雄关的健美之姿与作者对国家命运前途的担忧,还有对自己未竟事业和理想半途而废而感到的不甘与失望之情。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后世之人也无不对此扼腕叹息。
那嘉峪关位于河西走廊中部,东连酒泉、西接玉门、北靠黑山、南临祁连的咽喉要地,自明洪武五年建关直到大清入主中原,两朝皆是为西部国防重地,西垂要塞。因兵家要冲,明清西域战火亦不曾停歇,加之地处西域多民族百姓和文化混杂交融,故而当地民风彪悍亦不失质朴,慷慨悲歌亦不忘荷塘月色,豪气冲天亦会精于市侩。独特的地理环境,历史人文背景。造就了嘉峪关及其周边独特且充满个性的风俗与习惯。
关城的内城的东门门面向东方,表示旭日东升,瑞气普照大地,故又名“光化门”它与外城五里之间有一个可以说是塞外规模最大的市集,因是在官府要塞之内兴起的,给了西域和中原的客商带来了相对安全的交易环境。在这世道并不太平的今天,能有这样的交易买卖之所就显得更加不易了。
这一日,集市与平时依旧,四处前来赶集的乡民正自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叫卖的叫卖,都在为这天的生计忙活着。不知觉间已到了晌午时分,只见个从大清早就吆喝买卖铺面的掌柜,伙计停止了吆喝,与各大商小贩讨价还价的散客,游商也放缓步履,纷纷朝着城中几家饭馆食铺汇去。是到了吃晌饭的时候。
这时从市集东北角走来四个客商打扮的精壮汉子,每人都牵着马,在大街上行走。每人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远行已久。时到晌午,其后一人对前面带头的大汉说道:“大人!”话未说完,领头的汉子立刻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斥责道:“之前的交代忘了吗?”那人不禁缩了缩头言道:“掌柜的对不住啊,只是这都到晌午了,也进了关。小的是想问掌柜的要不要让兄弟们打个尖在走不迟啊。”那领头的汉子回头看了看众人却都面露饥色,心中不禁一声长叹。
这出门已四个月了,一路风餐露宿不说,更是路上土匪强人多如牛毛,防了明枪。又要躲暗箭,这其中的苦楚自不必多言。千辛万苦到了嘉峪关再出关就可以到达中原之地了。领头的汉子不禁感慨,是该让弟兄门好好歇歇脚了。于是开始寻找饭馆客栈。晌午饭点,几乎各饭馆酒楼统统人满为患,而这几人也刻意回避人多嘈杂的地方。寻了多时也为找到合适的打尖之所,此时四人已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
不知觉间走到个集市南边的一条街市,只见五六间门面处有家烧饼油条摊,摊子旁还临着一条小巷,小巷里则有条乌黑的不小臭水沟,一般行人怕倒了胃口,很难到这用餐。所以即使饭口这也是食客寥寥,冷清的紧。掌柜的是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他却不理这些。片刻将油锅中热油滋滋作响,铁丝架上搁着七八根烧饼。弯着腰,将面粉捏成一个个小球,又将小球压成圆圆的一片,又在面饼上洒些葱花,拍了两拍,捏上了边,在一支砂碗中抓些芝麻,洒在饼上,然后用一手挟起,放入烘炉之中。不一会饼香四溢,众人见此早已食指大动,都不约而同看向领头的汉子如何发落。领头的闻到饼香也早已来了食欲,因自己是领头的还要在属下面前保持着些许矜持。再说也没有别处可寻了,当下言道:“罢了,就在此打尖歇脚。”众人就如得到大赦一般纷纷先将马匹拴好在问掌柜要了吃食,一旁那水沟散发的异味都不屑顾及了。一阵狼吞虎咽,直吃到撑的连翻白眼。
就在正当四人吃着正香的时候,突然间西边角上隐隐响起了马蹄声。蹄声渐近,竟然是大队人马,少说也有一二十骑蹄声奔腾,乘者纵马疾驰。行人,铺户纷纷避让,众人相互环顾说道:“多半是官军到了。”有的说道:“快让开些,官兵马匹冲来,踢翻担子,事小,便踩了死你,也是活该。”就在此时马队渐近,马上之人都是一色黑衣劲装,头戴斗笠,面露凶相,每匹马上的安桥都挂着兵刃,杀气腾腾。咋看都不像官军,众人骇然失色,顷刻鸦雀无声。有俩个不知死活的人,还在相互议论,一个说:“莫非是响马?”另一个接道:“你他妈傻啊,响马大白天跑进这让官军宰啊,依我看啊说不定是……”话未说完只见马上那十余人的目光几乎同时射向他们,那俩人吓的急忙按住嘴巴,哪还敢再发出半点声音。这时随着一声唿哨声后马队散开呈包围之势将那四个客商打扮之人围住。四人见状也是应变而起,有三人手摸身后欲亮出家伙。领头的汉子立刻打了个手势阻止。四人背靠背呈半圆状面朝那群黑衣人。此时从马队之中纵出一骑,缓缓来到四人跟前这人走得甚慢,沉重的马蹄声一下一下。便如踏在四个人心头之上。
市集上鸦雀无声,掉针可闻。那人身材极高,一张脸孔如橘皮般凹凹凸凸,是张麻脸。那麻脸汉子在马上低头向下看了看这四人,便冲那领头的冷笑道:“哼哼,再晚一步让你们出了关还真不好办了。拿来,可保你们无事,否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爷追了你们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说完出刀在手,刀尖指向四人。只见这边领头汉子侧头先跟另外三人低声嘀咕半晌,转过头来马上陪笑说道:“我门兄弟从家出门只来此做些生意以糊口,初到贵宝地大爷是不是认错人啦?如却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多包涵……”话未说完,麻脸汉子双眉竖起,大声喝道:“聒噪,到这当儿,你还在消遣你家爷爷!”正午阳光甚足,映在刀尖之上格外刺眼,更显得杀气森森。
“这个时候还不拿出来?你到底识不识时务?”麻脸汉子又是一阵大喝道。领头的汉子则继续哀求:“大爷何故苦苦相逼,都说了我们只是些生意人是没什么让大爷看的上眼的物件,要是不信我等的包裹细软都在此请上眼一观。实在不行我们兄弟身上还有些散碎银两献给诸位。还望大爷莫怪。就当给兄弟们的酒钱……”说着拿出一个蓝皮包袱递到麻脸汉子面前。麻脸汉子怒不可遏,刀尖挑起包袱劈面向那领头的砸去,领头的一侧身,包袱从他脸侧划过,“啪“的一声响,落在烧饼店旁的那条污水横流的水沟之内。
“操你祖奶奶的,大爷我从伊犁追你们到这就为了你那点散银?拿我等做耍也得看看是谁。你们隐藏身份,一路不断乔装改扮。其实爷爷把你们的底细早查得一清二楚,那套鬼鬼祟祟的把戏就省省吧。废话不多说,爷爷只要你们送的货,要么自己交出来,要么就让爷爷到你们的尸首上找!”麻脸汉子厉声喝道。
这时就听那领头亦冷笑了一声:“既然都查清楚了,我等送的货,你们还敢劫掠?不怕掉脑袋吗?”“哈哈哈!!!”麻脸汉子不禁大笑起来:“没有金刚转,不揽瓷器活。爷爷既然敢找上你们,难道还害怕麻烦不成。”“那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领头的怒问道。“你配问爷爷问题吗?现下是你们交与不交的问题。而交与不交又事关你们的生死,还是操心下自己的处境吧。”麻脸汉子冷冷的言道。“事已至此,我等是受命行事,尔等也是受人之托,都有各自立场,也就无须多言了。”说罢领头的缓缓向后退与其他三人并肩而立。
麻脸汉子怒道:“看来你是决计不交出来的啦?”说完挥了挥手只见其他十余骑渐渐缩小对四人的包围圈,同时也都个个持兵刃在手,就等麻脸汉子一声令下,即使行凶。领头的也知现下的形势险恶,硬拼是万万讨不到好去。便对其他三人行个眼色,低声说道:“按布置行事。”说罢自己先一个健步冲向那麻脸汉子,身形一晃双手以多出两把短刃,直扑麻脸汉子的颈部而去。麻脸汉子没想到对方居然先发制人,而且一上来就是杀招,心神微乱,急忙向后便倒。在马上来了个铁板桥,躲过了这一击。领头的一击不中落地后双足力登,冲天跃起,一个鹞子翻身双刀在向面门疾刺,麻脸汉子不等他招式用老,挥刀相迎,登时反攻。
二人兵刃相交当的一声响,兵刃相互摩擦产生的火光四溅。二人一个倒退三步,一个在马上晃了两晃。麻脸汉子立即稳住身形道:“好辣的手段,爷爷只有心求货不想与你们结怨。你这厮确当真不知死活,却想先了结了你家爷爷,这样也好,自己找死也需怪不得旁人了。拿命来吧!”说完招呼手下,挥刀向其四人杀将而来马队在平原或者开阔的路面上抓人打斗厮杀,而这四人又来不及上马他们也就没跑了。但是这的集市规模不小,街面摊位商铺林立,行人众多,三五匹人马并辔而行也就刚好,哪容得下十余骑同时的闪转腾挪,而那领头的就早看出这点。心中也早已有了计较。故此抢先出手激怒对方,使他们一拥而上。这样马队动起来就有空子可钻了。
果不其然麻脸汉子招呼手下动手,手下们策马向前确因旁边都堆有商家进出的货物所阻。由于麻脸汉子和那四人的对峙出现,进货的不进,出货的不出。那些怕事的搬运的伙计们又早跑得没影了。各种货物在街面上都横七竖八的停放着。黑衣人们只得纵马绕行空挡就此出现了。就在此时领头的发了声喊:“撤。”言罢向看准的一处空挡飞驰而去,其他三人也分别冲自己看好的空子冲出马队的包围。连自家的坐骑都顾不上了。撒开双腿向不同的方向奔去。麻脸汉子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玩了这么一手,本以为已将他们逼到巴掌大的街面上是手拿把攥了。可结果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不禁气自己如此托大,为什么不早点下马。正在自责愣神的功夫,一个手下提醒道:“老大,莫要气苦。人就要跑没影了,追不追啊?”这时麻脸汉子一激灵。举目观瞧那四人都要快跑出这条街面了,在不追黄花菜都他妈的要凉了,马上吩咐到:“转轴子,带五个弟兄追前面的两个点子;老六,带你手下人追右边的,毛脸和剩下的跟我追那领头的,记住别都他妈的给弄死了最好留个活口,追!”说罢众人各分头追击。
单说麻脸汉子这一路追的是四人领头的,而那领头的算是点子背,他跑的方向的路是越来越宽而且是集市直通关城外的路,心中不禁暗暗叫苦照这样跑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回头看去麻脸汉子队伍已经离自己不足八丈的距离了,无奈之下也只能先放手一搏,再找机会了。立即收住步子,揽住身形,纵到了对面屋顶,想登高处寻个窄路巷子方便逃离。
不料马上的人见他上了房顶,也都各自早早下马,纵身上跃。身手步法都是不弱。有两个身手快的不等双脚落地,左边一个手使一根短枪,向那领头的左肋突刺,右侧一个挥动三节棍兜头向其天灵盖砸去。领头的向右略闪,左边的短枪落空,同时把头一缩矮身避开躲过右侧三节棍的兜头一击。并顺势右足往使三节棍的下盘踢出,使三节棍的因是下盘未稳时出的招,破绽更大,这一脚直接踢到他的胫骨上,当时吃痛站立不稳,登时头朝下跌落于地。摔得是脑浆迸裂,眼见是不活了。那使短枪的怯意陡生,将枪舞的雪花相似,护在身前,只守不攻。等剩下的同伙并肩齐上。
不多时其他人都已越上房顶,各舞兵刃围攻领头的。领头的闷哼了一声,大声喝斥道:“好不要脸,以多取胜么?”双手急伸,再次亮出刚才的一双短刃,与众人斗在一处。麻脸汉子自越上房来便一直在屋顶西北角上站着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瞧着众人相斗。而这边领头的自持双刃与多人相搏不仅不落下风,反倒是围攻他的人不住的挂彩。就在白光闪动之中,又有一个使刀的手下被短刃刺中一个筋斗翻落街中。那麻脸汉子见此形势便慢慢踱将过来,越走越近,掌中刀陡地戳出,迳取领头的后心。这一招迅捷无比,领头的正在与其他黑衣人缠斗正酣,忽觉得背后起了一阵恶寒。心知不妙,急忙回身左手短刃挡下背后一刀,右手短刃则直戳他咽喉。麻脸汉子一击不中,手腕一抖横刀在前磕开他右手短刃,并顺势由刺变劈,向他的右肩削下。
领头的刚才的一守一攻的两招都是在被偷袭下的被动应变反击,其势已老,无法变招,面对着对方这一凌厉招式,只得退了一步。却不曾想自己身后已是数把兵刃相抵,只听到“噗噗”几声闷响,只见先是短枪扎落,刺入领头的肩胛,紧接着其它剩下的几把兵刃也几乎同时刺中了后背,鲜血从数个伤口中直涌出来,身子幌了几幌,便即摔倒。麻脸汉子见此得意之极,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上前抓起领头的身子,见也已出气多,进气少了。他眉头微皱,喝道:“剥了他衣服,仔细搜,别漏过了!”下属应道:“是!”立即剥去领头的衣衫。
搜了半晌只见他长衣之下除了几两散银和半贯铜钱外再无他物。麻脸汉子即挟手攫过,恨恨地捏了一捏,怒道:“他奶奶的!骗人的玩意,不用搜了!货不在他这。”说完抓起领头的尸身扔进房后的草垛上便不再理会。接着和他的手下一起跳下屋顶上马,马上又打了个唿哨,有手下人便抬起同伙的尸首横放马鞍之上,片刻间走了个干净。直等马蹄声全然消逝,集上才有些轻微人声,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但听得东边商铺排门,西边馆舍上板,过不多时,街上再无人影,亦无半点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