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

　　1、青翠山、黎明、外
　　这时，就听青翠山上枪声大作。一片喊“杀“声。跑到山上的女学生们在喊：“孔令有带着游击队和苏联红军来了，我们得救啦！”于是她们又跟着苏联红军往回跑。
　　大队人马从青翠山上下来，象潮水一样。苏联红军和游击队毫不费力地过了锁龙桥。
　　苗涤石看到场院的这场混战，他大叫一声：“乡亲们，我来了。”于是象鹰一样，纵身一跃，第一个飞过那块刻有“锁龙桥”的巨石，从鬼子手里夺下一杆枪，闯入人群，好一阵廝杀。
　　
　　2、锁龙桥巨石上、黎明、外
　　一位苏军军官，掏出手枪，令士兵对空放了一排子弹。大声喊：“停止战争，有重要消息宣告。”
　　那位苏军军官跳上锁龙桥前的巨石，他身边的翻译用喇叭宣布：“八月十五日，你们的天皇颁布了投降诏书，称‘朕已命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接受其联合公告’也就是无条件投降。诏书里要求臣民安宁，共享万邦共荣之乐。战争结束了！停止杀戮“人们一阵欢呼。
　　那个翻译又对着日军喊：“关东军司令山田乙三已向下属部队下达了投降命令。他本人交出了象征指挥权的军刀，宣布自己和其部属均为苏军俘虏。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否则罪加一等。“
　　
　3、场院、黎明、外
　　日军呆立着，枪从手中掉下。九井站在尸体中，望了一眼金龙山和银龙山，绝望地苦笑一下，举起军刀，便要剖腹自杀。几个苏军战士跑上前去，迅速地将他制服。
　　苏军令日军列队站好。
　　
　　4、锁龙桥畔，黎明、外
　　枪声停了，杀声也没了。
　　锁龙桥上堆满了尸体，有军人，也有老百姓；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他（她）们横七竖八，摩肩接踵地塞满了整座桥面。
　　还有一部分人掉到大凌河里。河里泛上来的血水和着桥上滴下来的血，将大凌河水染红了，河水在流淌，翻着红色的浪花，打着鲜红的旋涡，流到水天相接处。
　　东方那一大片云彩瞬间被染成凄绝的艳红，那一丝丝，一片片，一滩滩的腥红的血飘浮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正一滴滴地往下滴，过一会，苍穹里那轮太阳终于冲破血光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天亮啦。
　　
　　5、埸院，黎明、外
　　这时，场院响起一阵淒婉的歌声：
　　“大凌河的水呀流潺潺，
　　流不尽的仇流不完的冤。
　　仇恨堆积如山厚，
　　冤气冲破九重天。
　　忘不了二十一日那一天，
　　九井带兵将金银沟占，
　　杀人放火如虎狼，
　　这里的人们遭涂炭。
　　腥风血雨洒满人间，
　　从此这里没了人烟，
　　子弹刺刀一齐落，
　　人们的尸骨不周全。
　　……”
　　一个女学生站在写有锁龙桥的巨石上在唱，其她女学生看到眼前的情景都哭啦
　　伴随着歌声呈现出以下画面：
　　太阳照到金银沟的大场院，遍地尸骸，一片狼籍。男人死得很壮烈，有的狠狠掐鬼子的了脖子，身后挨了冷枪；有的和鬼子扭打在一起，临死还在咬敌人的耳朵。
　　祥福生前大概是和二个鬼子拼，身上有很多枪眼，最后筋疲力尽，倒在一个鬼子身上。
　　赵三爷被人挑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
　　孔二爷死在场院石滚子旁，蘸着鲜血写了“惨、惨、惨！”三个大字后，又写道：“金银沟灭……”是“灭啦。”还是“灭不了。”谁也猜不出。
　　女人也死了不少，头上插的鲜花在血里依然绽放，映着日光还是那样鲜艳。
　　小桃红头枕着连信的胸部伤口上，连信的血顺着紫红色的大丽花流到她的雪白的脖子上。
　　母亲们护着小孩，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孩子偎依着母亲，惊恐地瞪大眼睛。
　　两个女老师趴在地上，他们都中了鬼子的子弹，血不停地从伤口涌出，恩芳试图给她们包扎伤口，但也被打死啦。
　　铁路警队的人都死啦，他们在刘黑子的带领下守着锁龙桥，一个个都死得很英勇，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
　　来的那些劳工和逃跑回来的伪军们也死了不少，都是年轻轻的小伙，唉，才逃出虎穴，还没有和家人团聚哪，就倒在这里。
　　学生也死了十多个，都是孩子呀！
　　那些日本妇女呢？也有很多人没逃脱死亡的厄运，几个小孩爬起来，站在尸体堆里哀哀地哭。
　　小野的一双儿女扑倒在母亲身上大声哭叫。
　　隋口带来的日本兵，也死伤得差不多啦，他们倒在血泊里，样子十分痛苦。有的是混战时死的，有的还是被自己人打死的。
　　
　　6、埸院，黎明、外
　　苗涤石看到了母亲赵大奶奶。他跑过去将母亲搂在怀里问：“饿饿（满语妈妈的意思），玛玛（满语爸爸的意思）呢？”
　　赵大奶奶：“玛玛白天死了。快去看看你那没过门的媳妇。
　　苗涤石扑过去，抱起血淋淋的未婚妻嚎啕大哭，悲悲切切地唱着：“美丽的好春神呀好春神，飞呀飞呀……“他唱不下去了。拼命地摇晃着黄玉萌的身体，带着哭腔唱：”你醒来吧，醒来吧。“
　　听到一缕童音接唱：”我已经睡醒啦。“
　　涤石问：“你是谁？”
　　“我是二凤。”
　　原来玉萌身底下压的是二凤。忙喊：“铁崖，铁崖！二凤还活着！二凤还活着！“
　　陈铁崖飞奔过去
　　二凤从血泊站起来，扑向父亲，指苗菽哭喊：“爸爸，你是爸爸。妈妈和哥哥在那哪。“
　　陈铁崖扑在妻子身上，抱起妻子，又看见死去的儿子。咬紧牙关，强忍悲痛，大喝一声：“凡是还有口气的人，都站起来！”“都站起来呀！我要知道还剩多少人？“
　　一些人从血泊中、从尸体中站立起来了
　　
　　一位老人刚从孔祥福身边站起。一眼看到祥昌媳妇满腿是血，裤裆里的孩子“哇哇“哭，忙跑过去，不停地喊“救救这个孩子，他还活着。”
　　山田奔过去：“我是医生，我来救治。”然后又喊;“把受伤的都送到我这来，我是医生。”
　　小兵木村浑身是血地从地上站起，冲着赵大奶奶喊：“奶奶，我还没死。”赵大奶奶跑过去一把搂住他，两人抱头痛哭。
　　这时，不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从血泊中站起来，望着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惨景，不分彼此，一起抱头痛哭。
　　
　　只有一个日本小媳妇没站起来，她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死孩子，两只手拼命地挠地，十指挠得鲜血淋淋，旁边躺着个满身是血的老太太。
　　一个妇女告诉陈铁崖：“那个日本小媳妇叫秀玉，你娘可疼她啦，旁边那个老太太可能是你娘。
　　陈铁崖奔过去，一下子抱起娘的尸体上，大叫：“我来晚啦！娘啊，我来晚啦。”
　　秀玉问：“你是哥哥？”
　　陈铁崖：“你是秀玉？”
　　两人抱头痛哭。
　　陈铁崖叫了声：“妹子”“你把孩子放下，到那边去，娘的事我来处理。”
　　秀玉跪下，以头撞地，大哭：“不要让我走，我要陪着妈妈，不让她遭遇狗啃狼叼。”“我要亲手将她埋了，妈妈就要把黄土盖脸。我不走！”
　　
　　7、场院石滚旁、黎明、外
　　苗涤石在喊：“铁崖，铁崖！你父亲。”
　　陈铁崖奔过去，看到父亲的惨状，痛苦地闭上眼睛，眼泪象决堤的河水，两个拳头不停地捶打脑袋。
　　
　　8、锁龙桥畔的巨石上、黎明、外
　　那个女学生还在唱：
　　老爷爷惨死在河边，
　　老奶奶的鲜血已流干。
　　活泼泼的小妹妹从此难见面，
　　一家老小不得团圆。
　　……“
　　
　　
　　
　　9、石滚旁、黎明、外
　　陈铁崖问苗涤石：“凌阳县城怎么样？“
　　苗涤石说：“很惨，太惨啦！大约死了二百多人，临街的房子都烧啦。”
　　人们低下了头，苦着脸。
　　来喜子说：“别这样啊！我们胜利了。打死了那么多鬼子，救出那么多人，反正我们赢了，我们胜啦。”
　　孔校长长叹一声说：“战争都结束了，这里没有军人，倒在地上的是儿子、父亲、兄弟、母亲、女儿、姐妹……，这些人流的是血，，可是又有多少亲人在流泪呀！还说什么输赢。”
　　陈铁崖大放悲声，双手使劲捶打自己的头说：“我真没用！”“我真没用！”“我没保护好乡亲呀！”“我没有保护好乡亲”
　　赵站长忙劝道：“兄弟你别这样，你已经救出了很多人啦。凌阳县十多万人得救啦，金银沟还有二百来人活着。你手里没权、没人、没武器。能救出这么多人，已经很不容易啦！“
　　陈铁崖依旧痛哭不已：“赵哥，我不想知道活着的人是多少，我心里装的都是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不该死呀！战争都结束啦。他们不该死呀！”
　　10、锁龙桥上、黎明、外
　　人们跑上锁龙桥，寻找活下来的人。锁龙桥上的尸体都堆成堆，大部分是陈铁崖带来的那些政治犯、劳工、路警、学生等，吴跃、姚忠山都倒在里边，庆幸的是他们和一些人虽然身负重伤，但还活着。
　　
　　11、巨石上、黎明、外
　　那个女学生望着锁龙桥还在唱：
　　忘不了锁龙桥上鲜血流，
　　忘不了舍已救人的众英雄，
　　英雄的事迹留千古，
　　英雄的英魂激励着我们。
　　
　　12、棒槌岭下、黎明、外
　　正在这时，只听山下传来哭声：“乡亲们，我来晚啦！”“乡亲们，我来晚啦！”只见恩霞疯一般地从棒槌岭那边跑过来，后边跟着一个老道和两个小道人抬着一付担架。
　　恩霞站在岭前，看到岭下一片惨状，跪倒在地，两手捶地，痛哭不已。“对不起！乡亲们。我对不起你们，乡亲们哪！我来晚啦，就差那么一点点！“
　　令有跑过来扶起恩霞。恩霞说：“令有哥，横山找到啦。在悬云观海眼洞里被保家仙绞死啦。”令有一听大怒，边走边喊：“隋口呢？”“隋口呢？”
　　
　　13、日军死尸中、黎明、外
　　令有跑到日军死尸中，翻动着那些尸体找隋口，最后在死人堆里把他找到了。奇怪的是，隋口虽然满身是伤，居然还活着。
　　令有先拎着隋口就地转了一圈，说：“你看看，你看看，金银沟的人死了这么多！你的士兵也都死啦！你满意啦。”
　　
　　14、横山尸体旁、黎明、外
　　令有将隋口拖到小道人那里，结开白布包裹，被蟒蛇缠绕的横山露出来了。他的面目十分狰狞。加之身上缠着一条浑身是血的大蟒蛇，人们都惊骇得大叫一声，后退好几步。
　　令有说：“这就是你要的横山！在悬云观里的海眼洞里，被赵家庙里的保家仙绞死啦。”
　　隋口听罢，问：“他怎么在海眼洞里，被蟒蛇绞死啦？“
　　老道人说：“昨天晚上，他从棒棰岭方向下来追这条蟒蛇，蟒蛇嘴里就含着那颗夜明珠，他一直追到海眼洞，我知道，一进洞他就活不了啦，因为蟒蛇专门在洞里绞杀猎物。我想拦住他，但他一刀将我刺伤，这个该死的人啊！”
　　隋口听罢，大叫一声，向横山扑去，拼命地抡起拳头在他脸上一阵乱打，嘴里还不停地“八嘎！”“八嘎”地乱骂。直到打得筋疲力尽，拳头抬不起来，又扑在横山的脸上，使劲地咬他的鼻子、耳朵、嘴，恨不得将他吃了。
　　隋口两眼直直地望着远处的九井，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叫了声“天照大御神呀，难道那两件宝物比这些人的生命还重要？”
　　然后又两眼死死地看着金龙山那片垂杨柳，绝望地叫了声“和子！和子！我的和子呀！”
　　和子疯疯颠颠地踏着鲜血走来，嘴里唱着：“晚霞红彤彤，展翅红蜻蜓。林中望晚霞，有如进仙境。……”她微笑着，走在女人的尸体中。不时地弯下腰，抚摸着血泊里的鲜花。
　　隋口眼里流出两汪泪水。指着写有“锁龙桥”的巨石旁的大树说：“快去救张先生！我早就应该听他的话。”说完疲倦地闭上眼睛。
　　
　　15、大榆树旁、黎明、外
　　陈铁崖等人跑过去，听见张先生还在哼哼，马上抱起张先生，张先生看了他一眼说：“铁崖：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我一直在努力，但没做到！我不明白，为了个横山，要这些人的生命做代价？”
　　令有说：“哪里是为横山，是为金靴子和海兰青夜明珠。横山找到了。”
　　
　　16、横山担架旁、白、外
　　张先生被人架到担架旁，看了一眼横山，用手点着他说：“你呀！你呀！”又问老道人：“在哪里找到的？”
　　老道人说：“在我观的海眼洞，被这条蟒蛇绞死啦。”
　　张先生：“为的是那颗夜明珠？”
　　老道人点点头说：“是呀。”
　　老道人看到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横山，又看了看血泊中横躺竖卧，交叉重叠的尸体，痛苦地举起双手大叫：“贪哪！贪哪！贪念一闪，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啊！”
　　人们先是一阵寂静无语中，接着一位老太太用手指着九井、隋口大骂：“这是那个地方的地狱门没关好，跑出这两个恶魔来到世间祸害人？”
　　人们手操棍棒疯一样地向九井、向隋口涌去。
　　苏联红军忙把九井架走。
　　隋口仰面躺在地上说：“你们打吧，打死我吧，我罪恶深重。”
　　张先生勉强站着，用手捂着伤口说：“隋口先生是奉命行事，他最后命令撒军、不许开枪。只是伤势很重，声音弱小，人们听不见。”
　　人们站住了，隋口顺手捡起一把刀，就要引颈自杀，说：“我要自裁谢罪！”
　　张先生大叫：“隋口，你的和子来了。带着她和你的活下来的士兵准备回家。”
　　
　　17、锁龙桥畔，上午、外
　　陈铁崖、苗涤石、张先生站在站对锁龙桥巨石上。
　　陈铁崖：“三天过去了，我要走了。我已和我部队取得了联系，抗联的先遣支队已在东北展开了工作。他们要在有关的大小城镇争取群众，重建党组织，建立政权和人民武装。迎接我八路军和党中央派来的干部，迎接全国的解放。我们的总部在长春，我要带领我的部下去长春。涤石，你有什么打算？”
　　苗涤石：“我本无政治理想，只求国家不受外敌入侵。当初的想法是那个党抗日，我就加入哪个党。我受同窗好友苗可秀的影响加入了中国青年党，因为他在筹建抗日义勇军。入党后，担任东北民众自卫军学生大队的队长。到了34年，我的中国青年党好象销声匿迹，渺无踪影。35年7月，苗可秀殉国，我和青年党失去联系。几年来和你们共产党员在一起，你们的信仰，你们的言行及党员的个人魅力都深深感动着我。我愿意带着我的部下服从共产党的领导，为迎接全国解放做贡献。”
　　陈铁崖又问张先生：“你呢？仁堂。可不要提‘归队’二字。”
　　张先生笑了，说：“铁崖，你心里早就有谱啦，还用问我？直接布置任务吧！”
　　陈铁崖：“你要留在凌阳县，争取群众，重建党组织，建立政权和人民武装。这里的情况你都熟，你在这里主持工作是最合适的人选啦。不过，你还是单独作战，我没有人员给你。“
　　张先生：“放心吧，这里有令有、恩霞、孔校长、赵站长、学校的谷老师……这里的群众基础不错。不过，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搞土地改革，你们两位少爷要把土地交上来。“
　　陈铁崖、苗涤石大笑：家里人都没啦，要土地干什么？我们将家里的土地全部充公，分给无地的农民。“
　　张先生说：“金银沟里的人死得差不多啦。我要学孔家的先祖招募难民，凡是愿意到金银沟落户的，都能分到一块土地和房屋。”
　　苗涤石说：“好主意！“
　　三个人一起望着周围的山山水水。
　　张先生说：“金银沟是个好地方，一年生产的粮食夠十年吃的。”
　　陈铁崖：“缺粮还找你，你还是我的后勤处长。”
　　
　　18、张先生房间、晚、内
　　张先生走进房间，坐在办公桌前，翻开孔二爷记事的本子，在上边写道：“今天是乡亲遇难的第七天，也就是头七。我们在锁龙桥畔立了座纪念碑。碑上记载了事件全过程，人们徘徊在碑下久久不散，同时也做着各种如果和假设：如：如果金银沟两姓不起内讧……假设九井、横山二人不起贪心……、如果有个强有力的政府，……、假设苏联红军早点来……、如果凌阳县头面人物不跑……、假设刘黑南能给陈铁崖搞到武器……如果隋口早些撤兵……、假设那天不下暴雨……，唉！无论怎样如果、假设都不能重现当年啦，人们只能从如果、假设中悟出些道理，让灾难不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