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只睡十分钟

　　萧阳老师离开了，实验中学高一三班很快又回到了从前，教室里除了同学们翻书的声音就是呼吸的声音。
　　拉拉也回到了常态，毕竟生活还得过，高中还得上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妈妈，拉拉也不能从此消沉下去。再说萧阳老师临走时说过了，高考本身没有错误，错误的是唯高考是尊这种认识，要实现做一个兽医或者高级宠物护理者的理想，就得考大学。拉拉清楚这一点，拉拉想为了妈妈，为了自己也得坚持着跨过去，跨过这道坎儿。
　　转眼间到了十月，拉拉已经上高中快一个月了。每天上课、自习，做作业，日复一日，看起来枯燥的高中生活却锻炼了拉拉。上高中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也让拉拉对人生有了另一种认识，就是人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干什么的前提是自己能干什么，是自己能够主宰自己。萧阳老师虽然辞职了，但是萧阳老师对拉拉说的话留在拉拉的心里了。
　　按照惯例，古城实验中学的期中考试时间是十一月中下旬。各科老师抓时间更紧了，他们一边进行新课一边复习，未雨绸缪，提前准备迎接期中考试。上课时内容安排得很多，课后布置的作业也更多了。每一个老师好像都要把前一阵儿大家读中外名著和编排课本剧浪费的时间弥补回来。老师们常常在课堂上语重心长地问大家，中外名著读得再多，能应付高考吗?课本剧编排表演得再好，它能让你上大学吗?除非你将来要成为一个演员，而要成为一个明星说起来好听却难以实现。各科老师都在课堂上将这个道理讲给大家，所以大家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只要某一位老师说：“你们某某事情做得再好……”话还没说完，大家就不约而同说：“它能让你上大学吗?”
　　老师和同学一起笑起来，接着老师继续卖力讲解，同学们努力继续学习。最搞笑的是数学老师手中常拿的三角板不知道上课来时放在哪里了，也许放在了厕所。老师急中生智，拿起一条凳子腿放在黑板上比划着，拉拉觉得这是最励志的数学老师，也是最励志的一堂数学课，拉拉想即使走遍天涯海角都找出这么一个励志的老师。
　　自习课上同学们自然也就没时间说别的事情，就连讨论问题的现象现在也越来越少了，大家力争上游没时间和别的同学讨论；同时大家也都自己留一手，以防别的同学考试成绩超越自己。在这种成绩就是王道的环境中，谁愿意让别人超越自己。
　　其实高中阶段同学们互相防备这也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只是很少有人明说而已。拉拉想做一个兽医，就得学习，就得考大学，但是由于基础很差，学习更吃力，有很多题不会做，向同学们请教，他们自己也怕耽搁时间，三言两语敷衍一下；想问各科老师，可是老师们来到教室不是大面积辅导讲解，就是只关注成绩优秀的红撒，根本顾不上像拉拉这些基础差的同学。听了老师的讲解拉拉还是不会，完成各科作业成了压在拉拉头上的几座大山，每天压得拉拉喘不过气来。即使学习基础好的同学，要完成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得费很大工夫。
　　每晚上自习三个钟头，高中一共九科，每科一张作业，做完就是九张，这怎么可能做完。拉拉觉得各科老师都像疯了一样，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每天除了布置写在作业本上的作业，还外加一张练习卷子。要把所有作业保质保量完成，没有九个钟头是不行的，因此大家各自向前冲，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帮助别人。就像打仗，在战场上，在生死关头，谁能有心拉别人一把呢?拉拉想没有人能拉自己一把。
　　再说老班在班会上已经说过多次了，而且讲话时表情严肃、语气坚定，连拉拉听起来都有些惧怕。自从几次事情后，在老班心里，拉拉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差生。老班平时都懒得看拉拉一眼，用老班的话说，拉拉就是一块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
　　老班在班会上明确表示，期中考试以后要重新排座位，按成绩高低排座位，具体做法就是班里前十名同学想坐那就坐那，还可以给自己挑个同桌；他们挑完以后，依次是班里第十名到第二十名再挑座位，依次类推，像拉拉、石楠等成绩差的自然就只能坐最后了。坐在什么地方对于拉拉来说无所谓，但拉拉怕期中考试后家长会时妈妈心里承受不了，因此拉拉这段时间学习更卖力，但是成绩总是不尽人意。好像有人说过，只要拼命学，成绩总会提高的。从上学以来，老师们都是这样教育学生的，可是自从拉拉上了中学不管怎么学，成绩就是上不去，就是到不了那所谓的重点界限。拉拉对自己很是失望，唯有在给布布做衣服时拉拉才对自己有一点自信。
　　拉拉下了第三晚自习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了，稍微吃点夜宵，再洗个脸就到了十一点，拉拉坐在书桌前准备继续完成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没做一会儿，下眼皮就老是逗着上眼皮，拉拉想趴在床上美美睡一觉，可这是上高中以来多么奢侈的一个愿望啊。拉拉坚持着，心想好歹做完作业，可是实在坚持不住，上眼皮总是想亲吻下眼皮，拉拉怎么也分不开它们。拉拉只好自己对自己说：“只睡十分钟，只能十分钟，多了就是猪。”
　　可是刚一躺床上，拉拉就睡着了，睡得像一头死猪，可能这个时候即使打雷拉拉也不会被惊醒。
　　梦中老班站在床前，指着拉拉厉声说：“拉拉，作业完了吗？”
　　数学老师这时也来了说：“拉拉，别睡了，数学书上1——9题做了吗？还有优化设计里第二单元练习卷做完了吗？明天检查！没完的金鸡独立一节课。”
　　物理老师铁青着脸：“拉拉，我想知道高考时是不是国家教育部给你承诺了，你高考物理可以免考？”
　　化学老师也不示弱：“拉拉，化学那张模拟卷你做完了吗？我可是早早的已经告诉大家了，明天卷子没做完的，后天化学作业加倍。”
　　英语老师紧跟着化学老师：“拉拉，明天早上听写英语单词，错了每个罚写一百二十遍。”
　　最后老班总结性地说：“拉拉，努力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说完还不忘记再打击一下拉拉，“拉拉，难怪你成绩差，原来你是个懒惰的孩子，一天就知道睡觉。”
　　各科老师一会又变成了春秋时期的各国诸侯，他们穿着衣袖长长的衣服，身佩长剑，拉拉变成了土地肥沃的中原大地。这些诸侯挥舞着长剑争斗起来，他们撕扯着拉拉，拉拉在睡梦中吓得气都出不来，不断地摇着头，可怎么也动不了；想睁开眼睛，但眼睛好像胶在了一起，想醒过来逃脱诸侯撕扯，可是好像有一个厉鬼趴在身上，压得拉拉喘不过气，也不能动弹。
　　布布本来趴在拉拉的脚边陪伴着拉拉做作业，当拉拉扑倒在床上想睡十分钟的时候，布布就躺在拉拉的拖鞋上，它也想美美睡一觉。拉拉睡梦里痛苦的呻吟惊醒了刚刚睡着的布布。布布是个忠实的狗狗，它马上扑上床，用前爪扒拉着拉拉压在胸前的双手，拉拉的呻吟声更大了。
　　妈妈听见拉拉的呻吟声，进来一看，拉拉正在做恶梦，妈妈摇醒拉拉：“拉拉，拉拉，你怎么这么早就睡着了？才十一点多一点儿，快起来！这孩子真不懂事，瞌睡这么多，难怪学习成绩差。”
　　拉拉醒过来了，一看表，睡了十五分钟，差十分钟十二点整。拉拉拖着身子，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一饮而尽，拉拉希望这杯浓浓的咖啡能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
　　拉拉又坐在书桌边继续完成没完的作业。书桌上的台灯很亮，映照着拉拉的脸颊，显得有点苍白，有点疲惫。喝了那杯浓浓的咖啡，拉拉的脑子变得异常清醒，她一个接一个，笔不停在本子上滑动，总算在闹钟短针指在一点半的那个地方，她完成了作业。但是做的正确与否，拉拉不得而知，她尽力了。拉拉长长呼吸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完了。
　　拉拉做完了作业，准备上床睡觉，听见电视声好像还有，虽然声音不大，但隐隐约约能听见。心想妈妈怎么忘了关电视了，等她出来关电视时，发现妈妈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打着轻轻的鼾声。
　　拉拉一阵心酸，她知道妈妈是在等自己，妈妈白天上班太累了，不知不觉却在沙发上睡着了。自从拉拉上了小学，妈妈每天就必须要陪着拉拉写作业，一直到现在。她不想叫醒妈妈，妈妈失眠症很严重，如果吵醒了她，这一夜就再也睡不着了。拉拉悄悄拿了一条被子轻轻盖在妈妈身上，不由得坐在妈妈身边定定地看着妈妈的脸。拉拉发现妈妈胖了，没有以前穿戴讲究了，烫过的头发乱蓬蓬地盖在脸颊上。拉拉知道都是由于自己，妈妈才变成这样。拉拉眼睛湿润了，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永远爱妈妈，不要让妈妈再为自己担惊受怕，不要再为自己遭受老师的白眼和刁难。
　　“拉麦加，你个狼心狗肺背叛爱情的懦夫，我会让妈妈享福的，不信等着瞧。”拉拉骂完拉麦家后把电视声音稍稍调小，如果一下子没有了电视声，她怕妈妈又醒过来。
　　灭了灯，拉拉悄悄回到自己房中，爬上床，布布依然躺在拉拉拖鞋上，拉拉的拖鞋是布布永远的爱。
　　拉拉躺在床上，黑暗中，思维却变得非常清醒活跃。其实拉拉很喜欢黑暗，黑暗中拉拉觉得自己的灵魂就会站在高处观看自己的所作所为，观看白天所发生的一切。拉拉在黑暗中把自己最近的一切咀嚼了一遍，越咀嚼越睡不着觉，反正一时睡不着觉，她索性开了灯，在书柜里又拿出美国作家玛格丽特•米歇尔的《飘》。这是她最爱读的一本书，里面的斯佳丽那种敢想敢做，那种不顾一切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种面对不幸从不放弃的勇气都是拉拉所佩服的，尤其斯佳丽有句话让拉拉很有感触，那种感触不应该是拉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斯嘉丽说自己喜欢把美好东西撕烂了放在面前含着眼泪欣赏，“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他们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破碎了的地方”。
　　拉拉觉得自己就像斯嘉丽，自从拉麦加与妈妈离婚离家以后，拉拉就把拉麦加从自己的人生字典里扔了出去，她再也没有想过自己曾经还有个父亲，拉拉宁愿承认自己是私生子也不想承认拉麦加。碎了东西再修补也是个残缺，谁又能把心修补好呢，不能，绝对不能，拉拉固执地认为没有人能把心修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