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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学梦破灭

作品名称:清河怨      作者:芳草无香      发布时间:2016-12-23 12:27:31      字数:4053

  夏日中午,初二班教室里,学生们正在写作业,李大爷气呼呼地冲了进来:“虎娃子,你给我出来。”
  “爷爷,您……我正写作业呢。”
  “我问你,这是不是你们这一群龟娃子干的好事?”李大爷说着,把十多根又细又嫩的黄瓜扔到了课桌上。
  “不是,真的不是。我们哪有那闲工夫?”
  “我的数学题还没做完呢。”梁文斌顾不得抬头。
  “大爷,我可以作证,他们一晌午都在教室,这事绝对不是他们干的。”秋雁抬起头证明。
  今年是恢复中考的第一年,眼看考试在即,学生们都卯足了劲准备迎接升高中的考试。
  “大爷,来学时,我看到子弟中学的几个学生从菜园里走出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黄瓜。”天送怯怯地说。
  “这龟儿子,就尿泡尿的功夫,竟敢把菜园子糟蹋成这样,反了天了。”李大爷嘟囔着,气呼呼走了。
  石佛湾大队和石佛湾煤矿相距仅仅一里地,东边是农舍农田,西边却是煤矿和住宅区。工人和农民的区别却把这一里地的两所学校隔得很远很远。农村户口的孩子在村里的中学读书,煤矿职工的子弟在职工子弟学校读书。尽管田地都改成了水浇田,可平均每口人只有几分土地却让村里人觉得僧多粥少,杯水车薪。而煤矿工人却不用担心这些,每天只要工作八小时,月底就能拿到三十七块五毛钱的工资,这些钱相当于农民四个月挣的工分值。工人们下班后窜到田间附近休闲,看地里挥汗如雨的村民们耙地收割,农民却一天三晌风吹日嗮在田里刨食。社员们再一次把怨气撒到柳顺身上:“这龟孙,都是他把石佛湾给卖了。”更可气的是,以前田里的庄稼放在地里十天半月,也不会丢失,有了煤矿后,住在煤矿的家属们闲的无聊的时,常结伴在庄稼地附近转悠,明里是拾庄稼,暗地里却趁村里人回家吃饭的间隙,顺手牵羊可劲往自己的布袋里塞,小到几穗、十几穗玉米棒,大到整片的蔬菜。为此村里和煤矿之间的矛盾不断发生。双方领导交涉的结果,均以煤、电之类的优惠告结,但这些优惠则都让干部享受了。
  “这是煤矿子弟学校,外人不能随便进入。”看到皮肤黝黑的李大爷,门卫上前就要阻拦。
  “我找你们校长。”李大爷抬手把门卫推到了一旁。
  “李大爷,为什么生这么大气?”闻声赶到的校长看到怒气冲冲的李大爷,猜到自己的学生又闯祸了。
  “这是你们学生干的好事。”李大爷说着把手里的没长成的黄瓜扔在了桌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严查到底,好好批评教育。”
  前一段,学校流传一篇李小虎写的优秀作文《我的爷爷》。文中写道:爷爷是一名好党员,从不拿生产队的一针一线。有一次,我们玩耍经过菜园,看到鲜红欲滴的西红柿,想摘一个解渴,没想到爷爷却说,它是公家的东西,不能胡吃乱占,最后,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水给了我们喝……想着那篇作文,校长理解李大爷为什么生气了。
  “我坐着等,等你严查。”李大爷端坐在校长办公室让校长左右为难,这些学生多是当年的革命小将,学习成绩特差,组织纪律涣散。这不,马上中考了,也不复习,到处晃悠惹事,真拿他们没办法呢。幸好上课铃响了,校长才有台阶可下:“大爷,您看马上要上课了,咱不能耽误孩子学习不是?您先回去,下课我一定严查,给您老一个交代。”
  李大爷刚走出校门,就听到村里看麦子的村民边走边骂:“哪个鳖儿子做的孽,割了田里一大片麦子,都还不熟呢,恁着急吃?害喜呀?”  
  终于挨到了中招这一天。从考场上出来的考生们聚集在一起,相互对着试卷的答案。
  “数学题太难了,时间也不够,我都没做完。”最怕数学的梁文斌丧气地说。
  “什么不能做除数,什么做除数没意义,这道填空我不会,没有填。”李小虎也心有不甘地说道。
  “俺爹告诉过我,零不能做除数,零做除数没意义。”秋雁非常肯定。
  “四年级的时候,老师说过的。”另一个同学说道。
  “那时候只顾闹革命,哪有心学习啊?”李小虎后悔地揪着头发。
  “我也不会,可我在不会填的空里都画了圈。”看大家都不说话了,天送插上了一句。
  “你小子,真幸运,竟然蒙对了。”
  以后的这段日子,这群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都在期待,期待着自己榜上有名。
  秋雁信心十足,从考后与标准答案核对的情况来看,她这次完全可以考上高中。姨爷去世了,小娥姑姑和小军叔叔也都结婚成家了,花婶婶对姨奶还冷眉冷眼,难以容忍,更别说她一个外人了。尚游村有她的亲生爹妈,手足同胞,可从小就没在家里住过多少时间,再加上秋雁性格倔强,不断给家里带来灾难,兄弟姐妹都厌恶排挤她。她能回哪个家,哪里又是她的家呢?李家吗?那就更不属于她了。以前,李辉的妹妹李红偶尔还会到学校看看她,问她需要什么,可最近也不知怎么啦,见到她也开始躲闪了。秋雁心想,我又没做错什么,你不喜欢我,我还不乐意看你呢。她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一定能上高中,读大学,熬到大学毕业分配工作自然会有立足安身之地的。
  半个月后,中招成绩单下来了。秋雁以与满分相差三分的优异成绩名列石佛湾考生第一名,李小虎和王天送也过了录取分数线,而梁文斌却以二十一分之差被挡在了高中的门外。
  又能和秋雁在同一所学校学习生活了。天送很开心,他不敢有啥妄想,只要能天天看到秋雁就心满意足了。
  姨奶得知秋雁考上高中后,见人就夸她家雁儿聪明伶俐,她还特地戴上老花镜东拼西凑给秋雁准备了一床被褥。
  正当秋雁憧憬着矿区高中紧张充实的校园生活时,一条消息像一瓢凉水把她希望的火苗彻底浇灭了:天送他们都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她却被挡在了高中的校门之外。
  心有不甘的秋雁找到了矿区中学的校长:“我的考试成绩在全县名列前茅,为什么没被录取?”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学生?”
  “尚秋雁,石佛湾中学的。”
  “尚秋雁,全区第一名,我知道。你没有被录取。”
  “为什么?我的成绩是最高的,为什么我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秋雁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我们办学的目的是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只招收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后代,你家是富农成分,就是成绩再好,也不符合招生条件。这是上级指示,我们也是照章办事。”
  “成分,又是成分。因为这个富农成分,我受了多少歧视。校长,我一直住在姨奶家,她家历代可都是的贫农啊。我也是在贫农家里长大的,这算不算和富农划清了界线?不信你们可以去了解调查。”秋雁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无论你在哪里长大,你的骨子里总归流着富农成分的血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回去吧,我不能犯错误。”
  秋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高中学校的。那天的太阳火红火红,没有一丝儿风,可秋雁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阳光的温暖,只有无尽的心寒和阴冷。毛主席说过: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秋雁这颗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却被无情的制度遮住了光芒,一个年轻姑娘对生活的希望就这样被家庭成分无情地扼杀在摇篮里。
  “尚秋雁,学校咋说的?是不是把你的通知书漏掉了?”刚走出高中校门,小虎、天送、文斌就迎了上来。
  “他们说我家成分坏,不能读高中。”秋雁愤愤不平。
  “不会吧?刘晓宇家也是坏成分,考分还没你高,他都收到通知书了。”天送不甘心。
  “忘了告诉你们,听我叔说,这次高中录取名额中,坏成分只有百分之一的名额。”梁文斌拍了拍头接道。
  “那也该是秋雁啊,咋能是他刘晓宇呢?”李小虎替秋雁抱不平。
  “你们不知道吧?刘晓宇他表姑夫和我叔都在公社革委会,肯定是沾他姑父的光了。”梁文斌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这可咋办啊?秋雁成绩优秀,不能就这样不读了吧?”天送着急了。
  “你们放心吧,不能读矿区高中,可以和我一块到子弟高中读书啊。我给我爸说一声,保准能行。”梁文斌拍着胸脯向李小虎和王天送保证。
  “凭啥我这高分的不能进矿区中学,他就能呢?”秋雁不服气地嚷嚷。
  “别犟了,有权就是理。”梁文斌劝道。
  “不行,我还得去找他们,我就不信这天下就没有讲理的地方。”倔强的秋雁转身又向矿区中学跑去。
  “等等,我们陪你去。”看着秋雁风风火火的背影,李小虎他们随后跟了过去。
  这几个单纯幼稚的孩子想的太简单了,无论他们怎样闹腾,甚至动用了李大爷,秋雁始终没有收到那张盖着鲜红印戳的录取通知书。  
  开学那天早晨,秋雁孤独地站在石佛湾村口的土崖上,含泪目送她的同学们背着行李离开。她第一次品尝到了伤感失落的滋味:天生我才必有用。我的用又在哪里?
  “娃儿,别回头了,爹好好的,你就去学安心念书吧。”天送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秋雁,心里好难受,爹再三催他,他才回头离开。
  “尚秋雁,我虽然没考上矿区中学,可我爹把我转到子弟高中念书了。”梁文斌笑对秋雁说。
  子弟高中是煤矿专为工人子弟开设的。环境比县高中要好得多,但学习氛围却远不如生源来自农村的矿区中学。且不说师资力量薄弱,就连学生们也多是在混时间,原因是煤矿实行接班制,他们毕业以后自然而然接父母的班当一名煤矿工人,一样不用风吹日晒就可以拿到工资。换句话说,进了子弟高中就等于有了铁饭碗,以后也能享受一个月拿一份固定工资。
  “祝贺你,以后连工作也有着落了。”秋雁说。
  “你准备咋办?”
  “不知道。”一向嘻嘻哈哈、天不怕地不怕的秋雁,此刻被孤单和失落包围着。
  “你放心,我去求我爹,让他把你也弄到子弟学校念书。”终于有机会在秋雁面前表现一次了,梁文斌又是拍胸脯立保证,又是信誓旦旦表决心,他的话让秋雁几乎绝望的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真的吗?”
  “走,咱现在就去。”
  尚秋雁站在院子外,屋里梁启云父子俩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你小子真会给我找事儿,管好你自己中不中?”
  “我知道你和矿上头头儿熟悉,你就去说说,让尚秋雁也到子弟高中念书好了。”
  “你这娃儿鬼迷心窍还是咋了?为啥要帮着那个女娃呢?你不知道她家成分不好啊?”
  “啥成分不好?我看她就是好人,她学习好,劳动好,对人又好。”
  “你不知道她有男人啊?你瞎操啥心?”
  “她是我同学,我就要帮她。”
  “你管好你自己,其他的都别管。”
  ……
  随着梁家父子的争吵声,尚秋雁心中升起的一丝希望又像肥皂泡似的破灭了,她转身发疯似的向清河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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