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里家外 9 多病的女儿

　　我女儿小时候身体很不好，肺炎老犯，一年老往医院跑。从一岁到七岁，一共住了九次院，在家打针吃药就无计其数了。大夫说，是迁延性肺炎，不乐意好，总犯，有点小毛病，就勾起来了。就是这个迁延性肺炎，可把我们夫妻俩折腾苦了。
　　第一次犯病是在出生后两个月零三天。那天下午我下班回家，我爱人说，小姑娘有点发烧，测体温是38度多，吃点退烧药。我一看可不是吗，急忙上卫生所让赤脚医生程波给打一针。第二天继续维持治疗，第三天小姑娘就有点蔫了，体温升到39度多，小孩鼻翼煽动，按规律鼻翼煽动是病情加重。小大夫程波说是小儿肺炎，比较重，让我们马上去医院。我马上背起小姑娘，骑着自行车，驮着我爱人去莲江口医院。那正是腊月天，天气嘎嘎冷，刮着西北风。我一上大坝，顶风就骑不动了，只好推着走。我家离莲江口有十里地，走到西屯，我看天气太冷了，再说实在也走不动了，只好到西屯五丫家歇歇脚（她是我嫂子的妹妹）。我们又向她借了一床小被重新把小姑娘包一包，二次上路。
　　到了莲江口医院，接待我们的是杜大夫，他说，住院是不收了，只能在门诊点滴。不住院，来回跑这么远的道，天又这么冷也跑不起呀。我们作揖叩头，央求他可怜可怜我们乡下来的，可是我们好话说了三千六，就是不行呀。实在没辙了，我们只好去佳木斯了。
　　从医院出来，我背着孩子骑上自行车，驮着我爱人，顺着大江往佳木斯飞快骑去。这回是顺风，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二院。二院还是不错的，挂急诊入了院。当时二院的床位也是没有，新入院的一律在观察室排号，大约得三四天才能转入病房。所说的观察室，和车站的候车室一样，很多患者都在一个屋。都在长条椅子上坐着，抱着孩子点滴。点滴没有滴瓶，一律用大管推。护士给你扎好，你自己慢慢推，一组药大约得用一个半小时。一般的得点两组，三个多小时，一点点地推是很累的，一个人坚持不下来，我和妻子就换班推。但不管咋地，总算入了院了，安全了。一颗悬着的心算落下一半了。到了第四天，我们才进了病房挂上点滴瓶了。我是白天来，晚上回去。家里两个孩子由我二大爷照顾，老人家都七十多岁了也不会做饭，我们能放心么吗？
　　我们临床的小患者姓张，由她奶奶护理，小孩的母亲在百货大楼上班。这一家人都很好，几天相处我们就很熟了。她吃点啥给我们孩子，我们也给她们，我们两家处得很融洽。转眼就过年了，街里的患者三十晚上都回去过年。张阿姨非让我们去她家过年，怎么也推辞不过，我们只好去了。我要回去张阿姨也不让，非让我吃完饭再走。这天晚上人家做了很多菜，非常盛情，又倒酒又夹菜。我哪有心思吃饭，假装比划比划就急急忙忙下桌回家。从二院到我家足有二十里，过两道江和一个柳树岛。我一阵猛蹬，天刚黑赶到家。我二大爷领着两个孩子正在门口张望呢。锅里是我二大爷做的大米粥，煮的咸鸭蛋，做别的我二大爷也不会。这个年三十我爱人和小姑娘是在张阿姨家过的。第二天大年初一我又到张阿姨家，也没有啥好东西给人家，我着忙火燎的给人家拿点儿大米。回到医院又住了十多天，我们才出院了，年前年后一共住了二十多天。
　　这一年的秋天，小姑娘肺炎又犯了，还得住院。这回有经验了，我急忙去找周和汝帮忙，要不就入不了院。周和汝是我们一个屯的，他和二院院长李树春关系非常好。他也是通过小孩一次次住院结识了李院长。那时候正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李院长被打倒了，白天看病晚上还得扫地，在他被管制的时候他们认识的，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现在他早就被平反恢复了院长职务。周和汝一听我求他满口答应跟我去，这次有周和汝的帮忙，院长李树春给开个条，拿着这个条，一路绿灯，没费事就入了院，没用进观察室，直接进病房。出院后，我上李院长家串个门，当时不行送红包，我给他拿了两大瓶子豆油。李院长这个人挺好，还给我拿好几瓶青霉素。
　　姑娘第三次住院，我还是求的周和汝帮忙。不过这次住院我们认识了一位赵大夫，她是给我姑娘看病的主治医师，儿科主任。这个人也非常好，三十多岁，和蔼、可亲，平易近人。通过这次住院，我们和她处得已经很熟了。以后的多次住院，都是求她帮的忙。我们也经常去她家串门。农村特产小鸡，鸡蛋，青菜经常给她拿。再以后，她就不让我们去医院了，一有病就直接去她家。她说：“你们就住在我家，在家我给你们看，医院容易交叉感染。”她还告诉我们：“孩子肺子太弱，一有点小感冒就犯，形成迁延性肺炎，到七、八岁就好了。平时要注意千万别感冒。”由于用的抗菌素太多了，一般的抗菌素不好使，每次用药，赵大夫得事先做病毒培养，然后才能用药。我们对她非常感谢。一直到小姑娘七八岁了，病好了以后，我们还保持着朋友关系。
　　我们除了给女儿正常治疗之外，我们也找了几次巫医，这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孩子老犯病，有些好心人就说：“是不是有‘外场病’啊，找个大神给看看吧，也别老一码认准医院。”我本来是不信迷信的，可是爱人非要试一试，我也就默许了。
　　在鹤立镇西二十多里有一个洼子屯，说是有一个大神，很有名气，我们就奔她去了。我们抱着孩子，先到鹤立我二哥家，住一宿。第二天，我和我二哥，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背着孩子，拖着我爱人，去洼子屯。二十多里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进屯一打听这个狐大仙，大家都知道，告诉我们在村中间最漂亮的四间砖房就是，我们没费劲就找到了。
　　这个大神是个女的，有四十多岁，梳着披肩长发，一脸横肉，让人看着有点望而生畏。她家里看样挺富裕，屋里墙上还挂着几面锦旗，上面写着无非都是一些赞扬她的话。正面还供着各种大仙的灵位，我们进屋后，为了表示对大仙的诚意，得先向大仙礼拜，敬香。然后向胡大仙介绍我们的来意和小孩的病情，胡大仙听后说：不是她给看病，是她请各路大仙来给看病，不是她要钱，是得给大仙上香的钱。她供了四位大仙，每人五十元，一共二百元就可以了。交了钱她上了香，她就可以请大仙来给看病了。我把钱交给她，她便开始请神。只见她把头发散开，坐在椅子上敲着板鼓（跳大神专用的一种鼓）口里唱着：“口吐红火冒蓝烟，炼出红的红来蓝的蓝，红的专治男子汉，蓝的专治女婵娟，掐头去尾也有用，专治童女和童男……”只见她浑身哆嗦成一团，披头散发可劲地摇，嘴里越唱越振振有词，舞着了有好长时间才逐渐停下来。又呆了好一会她才恢复了正常。最后告诉我们：“你的小姑娘是天上玉女下凡，现在天上王母娘娘要让她回去，所以她才老闹病。”我爱人急忙问：“那得咋办呐？大仙你有招吗？”
　　“有。没有招我还是大仙了吗？”胡大仙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啥招？快告诉我们。”我爱人亟不可待地问。
　　“只好给王母娘娘扎一个假的，来替你姑娘，也就是扎一个替身。你那有扎的吗？”
　　“有。”
　　“那也好，回去扎吧，四月十八庙会时让他舅舅来亲自烧。有舅舅吧？”
　　“有。”
　　
　　回来后我们又到金山她三姐，（她的远房的三姐也是巫医）看一看。看后说法大同小异，都是那一套，我们一一照办。可是哪一套也没好使啊，肺炎还是照样犯，还是得照样住院。还是得一次一次折腾，一直到七八岁，才逐渐好了。
　　小姑娘从一岁到七岁，大大小小住了九次院。这九次住院，我们俩可操碎了心。特别是她母亲，眼泪不知掉了多少。孩子体质弱，平时注意又注意，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着。冬天晚上睡觉，不敢让她脱光，得穿着线衣线裤睡，白天也不敢让她出门，就是怕感冒。越害怕越来事，成了温室里的花朵了，经不起风了。明知道这样娇惯不好，可是没办法呀，一随便点就犯病了，你说咋办？好歹捧着，护着，到了七八岁以后才逐渐好了。
　　从我们俩带女儿这一段来看，感到做父母对儿女的抚养太不容易了。父母把整颗心都拿出来献给儿女，无怨无悔。说儿女是娘的心头肉，这话一点不为过。父母对儿女，是无私的，是真诚的，是心甘情愿的，是不图回报的。天大地大不如父母的恩情大，海深洋深不如父母的恩情深，这话说的太对了！天下的儿女们，要很好的孝敬你们的父母吧！千万别让自己的良心遭到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