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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北上(2)

作品名称:浮躁之年      作者:安静的知了      发布时间:2016-12-22 20:16:21      字数:6263

  N市的雨水来得比南方的那座城市要早,冷得也比那儿要快。九月底,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公司与表姐家的途中,雨水透过雨衣打在了我的脸上和手上时,多多少少让人感觉到了一些疼痛以及久违的那种雨中所特有的寒意。斜斜的雨线就像一条条记忆围绕着我,嘈杂得令人心烦,却又隔离着世界与我的联系,将我包裹在一片孤独,寂寥的空间。
  每天清晨从表姐家那个狭小的空间出来,然后再从车棚中推出那辆二手自行车,晕晕乎乎的向工厂的方向前进着。一路上,自行车不停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总会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拉稻谷的板车。很古老的一种,不是用的畜力,更不用说动力马达了,用的是人力。那时,父亲总是将拉车的皮带往肩上一套,然后弓着背,倾斜着身子,犹如一头老马一般拉着板车前行着。而我总是喜欢在后面推着,尽管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那时,在后面总能听到板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和自行车的声音如出一辙。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总会使我的心中背负起一种无形的压力,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有次,当我骑着自行车在路上,前面看到还有未落下的月亮,后面则又看到刚刚升起的太阳时,我猛然的发现这似乎可以很好诠释着我现在的处境。努力追赶着前面的月亮,同时后面的太阳亦在追赶着我,感觉自己似乎夹杂在莫名的压力与飘渺的动力之间。
  渐渐的,对于N市的新鲜感也消失殆尽,而对于它在我心中的美好似乎荡然无存。也许,破坏一个城市在你心中美好形象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自己独立去那里生存。不知何时,隐隐约约的,我觉得我依旧不属于这里。
  我对表姐说我不属于这里,这里无法安定我那颗飘荡的心。表姐笑笑,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也许,她认为和我解释已显多余。也罢,对于一个不切实际的家伙,一切现实的解释确实也是显得多余。这个世界任何事物都有对立面,就如同以前政治老师所讲的矛盾理论一般:矛盾,在这个世间是无处不在的,内在的,外在的。那么,虚构的对立面应该就是现实了吧,而如果更切实际,更形象化一点来说工作或许是对虚构无情的讽刺。可当自己莫名的厌恶上这一切的时候,我真不知该如何在这一切中寻找平衡点。我实在不愿像表姐和表姐夫他们那样,一年到晚除了工作之外还是工作,并不是他们有多爱工作,而是他们爱上了怎样从公司里面多弄点钱,就如同在过年回家之前还要算计着怎样才能多上一点时间的班。下午五点钟的火车,他们硬是要上班上到当天的下午三点,然后半个小时回来,再一个小时坐地铁去火车站,他们对工作的控制已经接近无限可能的接近了。表姐曾经跟我说过,在姐夫上夜班的时候,他们曾经连续着一个月没有见过面。每天早上,表姐七点多去上班,晚上九点多回来,而姐夫则晚上七点多出门,早上八点多回来,连接他们的只有厨房里准备的饭菜以及洗刷的碗筷。尽管姐夫经常在我面前谈论着他的房子值多少钱多少钱,可是我真的没有一丝的羡慕,反而对他们产生一种怜悯之情。当然,沉寂在他们自己的生活目标中他们是不可能体会我的那种想法的。在我眼中,房子紧紧是他们的一个归宿之地,并没用起到家的那种温馨的作用,那十几年的还贷和刚买房装修时将近十万的借款更是增加了他们的一种无形的压力,而靠着他们夫妻总共五千多的月收入,在生活面前他们显得是多么的柔弱不堪,任何一点点的小小的意外就可以让他们的竭尽尽力所维持的生活立马濒临瓦解的风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时不时的感到心浮气燥起来,而对于小西带我去的看的小区那片风景终于也在重复了许多遍之后产生了些许的厌倦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小区不远有一座大学城后,于是又经常会去那里坐坐了,游走在湖光塔影中或漫步于郁郁深深的校园小道,或呆坐在凉风软佛的湖畔,低低的垂柳,宛如婀娜多姿的少女,而那个被风不经意吹挂在树梢上得红色袋子,恰如其分犹如少女顺长的头发上所扎的一朵花。天气热得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穿着背心的老头,拿着把老蒲扇,在湖畔树荫下地石桌上下着棋,打着牌,他们下棋总是不紧不慢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幅乐呵呵的笑容,微微张开的嘴,干枯的皮肤紧紧包裹着干瘦的手。每每看到这幕景色时,总会让我想起大学城晨读时看到树林子里那些打太极拳的老人,总会让我浮燥的心得到片刻之间的宁静。那时我想,也许象牙塔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吧,有时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否已经走出了大学的那段时光。可是细细的回想起大学生活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自己忙了些什么。似乎学了点东西,似乎经历的事情也还蛮多的,可惜真正有意义的却觉得是那么的少得可怜。时光也就在这种若急若唤的中消磨掉,直到深冬的某天,我这下班之后随意散步的悠然心情也没有了。
  那时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平原地带的风毫无阻拦,肆无忌惮的刮着。一直以来,因为从地理位置知道这里比自己的家乡要北,所以就觉得这边应该要比家乡要冷一些。然而,当真正到了冬天的时候,那种所谓的冷得程度其实也无法细细地感觉出个特别来。湖面起着渺渺的雾气,一个人呆走在那充满诗情画意的象牙塔内。大道两旁的梧桐叶已掉得差不多,光秃秃的枝丫千奇百怪的形状,树干处的龟裂的树皮层欲剥还剩的裹在上边,偶尔还剩下一两片枯黄的叶子悬挂在枝头随风摇荡,俨然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老人,而梧桐树下的大理石凳子也已经铺上了几片枯黄干燥的大叶。冬天是个回归的季节,我一边望着这萧瑟而又美丽的风景感叹着。
  这时,表姐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表姐带着哭腔焦急地跟我说道,“严炎,你快来xx医院一趟,小西被车撞了。”
  于是,我急急跑回家里的楼道下骑着自行车奔向了医院。病房里,表姐正守在病床边看着床上睡着的小西,而另外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和姐夫也正在聊着什么。我走到床边,看着静睡的小西,表姐正在暗自垂泪。
  “什么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刚刚做了全身检查,脑部CT也做了,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姐夫和那位中年男子聊了一阵子之后,很快那位中年男子给姐夫留下一张名片之后便离开了。
  姐夫亦走到床边,看了看熟睡的小西之后便走到表姐身边搀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突然,姐姐很恼怒的把姐夫的双手推开,对着他怒吼道,“都说了叫你定校车,你偏舍不得这点钱,你看现在好了。”
  姐夫亦很恼火,“当初不是她自己说不需要的么?再说她不是我女儿啊,我心里不痛啊。”
  看着一副要争吵起来的架势,我急忙把姐夫推到了病房门口,“忍一下,这里是医院,让大家看到多不好。”然后又走到姐姐身边劝慰着,“小西也没事了,你也不用太心急了,别在医院里吵起来了,大家看笑话呢。”
  一场即将发生的“战争“终于平息了。
  七点多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最终我和表姐先回去了,做好饭之后表姐再来接来医院接替姐夫。
  洗菜的时候,表姐跟我说,“其实今天这个车主人还是很好的,他说他的车都没有碰到小西,但是他还是同意了给小西做检查。医生说可能只是小西受到了惊吓然后再加上她的体质本身就很弱,所以才会晕倒的。”
  “那她怎么会走到车子前面去的呢?”
  “哎,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她平时走路的时候都好像会走神的样子,再加上那里又正在修路,红绿灯也有些乱,我想这也不奇怪了。”表姐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又自言自语道,“是不是真的被我骂蠢了,以后还是让她坐校车吧。”
  “之前也答应过,可是她就是不肯,她说校车停靠的地方离家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还不如自己走。我知道她这是在为家里节约开支。其实,小西很懂事的,只是性格也太内向,不太爱说话,脾气也太倔强了。刚开始到这里的时候,由于是外地人又不会讲普通话,再加之身材又比较瘦小,经常被别人欺负,我就告诉她,别人打你,你不知道打别人啊。结果,第二天有个男孩子被她追到厕所里不敢出来了,脑袋也被她打出血了,搞得我跑到学校又是给家长道歉又是跟老师说好话的。这孩子,真的不好教育啊。”表姐一边折菜,一唠叨着...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小西不过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把自己给伪装封闭起来罢了。城市里的竞争更趋激烈,而对于像他们这类人来说,似乎自己在这边也买了房子,成了所谓的城里人,然而却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底层人罢了。
  那天经过全家的商量之后,每天接放学接小西的任就交给了我。那时,我已经跟姐夫说了自己不想在那里做了,于是我也就没有加班了,而每天十二个小时的上班时间也就减成了正常的八小时了,所以,最终接小西的任务就交给我了,并且那时离过年也只有一个多月了,想想,我也就很欣然的接受了。并且那天晚上姐夫还打了电话给远在老家的父母,在与电话旁的表姐以及电话里的父母叽里咕噜的一阵子之后,最终决定了,明年小西的奶奶过来照顾小西。我就更加不便留在那里了。
  刚开始在接小西的那段时间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她总会第一个找到我。每天在学校大门口的,要么是坐校车,要么就是开着车子来接小孩子的,像我这样骑着自行车去接的真的很少。她一看到就把她的书包往自行车前的篓子里一塞,然后急速的坐到后座椅上,速度总是很快,也就是紧紧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有些不情愿似的,不过几天之后,她似乎也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也才让我感觉到,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她每天都要从她学校门口的一个小区穿过,进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店面,上面写着冷饮批发,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吃,小小的窗口。每当放学时,总会有那么些小孩子忍不住心中的诱惑来到这个小店买点小吃,或三五成群,或孤独一人。小店的门前有套塑胶桌椅,一张桌面,四张椅子,不过很少会有人坐在那里吃。每次接她,到了那里,她总是会顶着脚把五毛钱丢到窗台上,然后叫着:老板,一包麻辣海苔。然后,再从小区的另一个出口出来,来到马路边的面包店,买一块钱的烧麦,从不多要。在沿着地铁线骑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以后,再过一个大的红灯路口就进入到她家小区的路了。她家小区门前的那条有许多的房屋中介所,每次经过那里时,她总是会认真地看着路边那些房屋中介公司,看着那些公司前面的电子显示器上显示着一长串的数字发呆,什么某某花园豪华别墅多少钱一个平米,某某小区的高档装修的房子多少钱一个平米...。看着这些的时候,她总是一副很认真地样子,当拐入小区的入口之后,她的总是会发出“哼”“哼”的声音,然后依旧伴随着一副不屑的表情。
  有一天,她和我在小区散步的时候突然地问道,“我们的房子现在是不是值九十多万了?”
  “唔,我不是很清楚。”我向来对这些不是很在意,因为我觉得我现在似乎还没有买房子的可能性,不过,一个小孩子却为何突然的问我这些干嘛呢?于是,我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会算啊!宝气!”
  我不再说话了,她说话总是那么的带着攻击性。
  “怎么不说话了?”不一会儿,她又不满的问道。
  “因为我说话了,就又怕你不满意啦!”不知怎的,突然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哎!”这时她说话的语气也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许多,“炎舅舅,其实我很想回家的。在刚开始来这里的时候,大家都欺负我。同学笑我不会讲普通的话,老师又老是说我是一直蜗牛,妈妈呢又老是骂我,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呀!如果我真的是只蜗牛,那我再怎么奔跑在人们的眼中也还是慢悠悠哦。有时真想爸爸妈妈把房子卖了算了,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家。你是不知道,我在老家的时候还是老师的小老师呢?现在的在那边的同学都还可想我,每当过年的时候她们都会给我寄明信片过来呢!”
  “呵呵,这边不也有许多家里没有的地方吗?你看你们家的小区多美,成排成排绿茵茵的石楠树,一大片的银杏林,奇怪形状叶子的鸡爪枫树,还有月亮形状的小湖……。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呀,‘小蜗牛’!”听了她说“蜗牛”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笑出来。
  “哼,这些风景漂亮又有什么用?就像这座城市里的名胜古迹那么多,可是爸爸妈妈真正去看过的却一个都没有,因为就算在难得有的时间里到了那里之后也舍不得花那么几十块钱的门票进去看那些真正具有历史意义和价值的东西,他们头脑里面似乎完全只有挣钱了。每次过年回去,爸爸总喜欢跟家里的亲戚说这个风景怎样怎样,那个风景如何如何,可是自己却没有真正去过一个。去年皓舅舅带着女朋友来这边玩,爸爸和我带着他们去xx陵,可是最终爸爸还是只给皓舅舅他俩买了票,当时我真的气死了。回家后爸爸跟我说,我们学校到时会组织我们去的,可谁稀罕呢?”
  “前年过年之前,妈妈和爷爷大吵了一架。后来爷爷就回老家去了,留下奶奶在这里照顾我,可是奶奶在爷爷的催促下住了一段时间就回去了。我在奶奶回家的包裹里放了一张卡片给爷爷,跟他说,爷爷,你也要体验一下妈妈的难处,奶奶要回去了,晚上做饭都没人啦。后来,爷爷打电话给爸爸问是不是妈妈教我写的,结果妈妈知道了又将我骂了一顿。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他们的事我再也不管了。有时真搞不清你们大人的世界。”
  我一边听着她气哼哼的唠叨,一边陷入了自我的沉默。她只是以一个小孩子自己眼光看着这个世界,相信着身边的人或事,并且自己做着懵懂与自认为正确的思考,可是得到的却是众多的猜疑以及由此带来的一连串的扯不清的乱事。然而,在小西经历这件事情的同时,她自己不也正经历向着不再那么相信这个世界周边的人或事那种态度的转变么?
  “鬼宝!天黑啦,回家做饭啦!”或许是她看到我继续大步往园林深处走的步调。
  “为什么突然叫我鬼宝了?鬼宝是什么意思?”
  “鬼宝就是有时很鬼机灵,有时又很宝里宝气啥!”
  “这么说,你觉得我很傻么?”
  “你刚开始来的那段时间是有点,我看你有时骑着自行车好像都会发呆。那时,妈妈还要我多照顾你呢!”
  “哦,是吗?那现在呢?”我刮着她的鼻子问道。
  “现在比以前要机灵一点啦!嘿嘿!”说完她带着点小跑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或许,这才让我感觉到她依旧还是个小孩子,只是她之前跟我说的这些事情没有人可以给她倾诉。在后来我再次和表姐聊到这些时,她很惊讶的跟我说,她真不知道小西心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我本想跟他们说要试着改变教育小孩的方式,可是总是为了那点钱而忙碌的他们不知又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呢,并且我一想到刚开始去到他们那儿的时候的那种低迷状态以及那一刻我当时的那种水平,他们也应该不会怎么听得进我的话罢,这样想想后也就没有跟他们说了。
  这年过年回来,表姐他们依旧穿得华丽洋气,给小西打扮的也是花枝招展,小西在同龄的农村小孩中的打扮也就一眼看得出来,那些农村的小孩虽然也穿的是一身新,可是却明显的还是没有小西的那种气质与时尚。小西在那群童年的小孩里也表现得硕气十足,她的脸上总是好像一种所谓的城里人优越感的高傲。有些事情,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装,只是把一切加于这么小小年纪的她身上,总觉得不是滋味。而姐夫依旧是在酒桌上带着酒意夸夸其谈着,桌上大伙儿带着春节喜洋洋的乐气再加上些许羡慕的目光看着,听着,当然,也有带着嫉妒与鄙夷的目光的,总之,那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掺杂着在一起……
  初七,表姐他们一家子带着小西的奶奶去N市了,留下了一个小西的爷爷独自一人在家。老头子跟父亲喝酒的时候不断的倾诉着苦水,喝高之后还陶陶大哭着。大伯踉踉跄跄回家后,父亲依旧还在饭桌上边喝着酒边骂骂咧咧的。不过,这倒也给我不再出去找到了借口,并且,这次,我真的没有出去了,而是用去年攒下来的钱牵了根网线,在家里过着晃荡的生活。不久之后,母亲听到外婆说到表姐他们两家正在闹着离婚的时候,对于我不再想出去的事情就再也没有多唠叨什么了。或许她看明白一些事情,毕竟有些事情是需要经历一段时间才能想通的。就这样,在家里游荡了几个月之后,我进入现在的这家生产烟花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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