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连载五十六）

　　回到家第二天一大早，李卫华向母亲要了几十元钱，乘车回到了学校。见到李俊昊，不出所料，李俊昊剩下的最后一所学校专业还是没有过关。李卫华与李俊昊商量准备下年一起复读。李卫华说，现在在学校里待着也没啥意思，不如去找份工作，为下一年复读准备些学费。
　　李俊昊家虽然在城里，但并不富裕，父母下岗后只在街头做些服装小生意维持生计，挣钱不多，所以，李俊昊决定和李卫华一起回泽源城找工作去挣钱。
　　带好自己的行李回到泽源城，李卫华把行礼放在李俊昊家里，两人走在大街上开始找工作。
　　找饭店刷盘子，找服装店做销售员，甚至还找了破烂场收破烂的老板问了问。给的工资都太少，一个月三四百块钱，收破烂挣的多一点，关键还得自己拿钱买辆人力三轮车，计划最多也就干个三四个月，划不来。
　　二人在街上走着，不断问路边店铺老板招不招人。招人的店家给的工资都不高，继续往前找，竟然来到了泽源市人力资源市场。路边一座楼房下面站满了人，不少人手举着招工的牌子，都是为外地工厂招工人的。
　　有不少年轻人正围着几张桌子填写个人信息。李卫华和李俊昊走到楼房前看墙上贴着的招工简章，去工厂工作一个月有的最多能拿到一千，二人合计，如果能够在那里干三四个月收入也不错。正准备去报名处报名，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电视混。”李卫华四周看，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绰号？人头攒动没有看到熟人，突然又听到：“电视混，电视混……”人群中，不远处有一人看着李卫华笑着招手。李卫华喜出望外，喊了一声“半耳朵”，挤着人群向半耳朵走去。
　　来到半耳朵身边，看他穿了一身灰色西装，还打着领带，白色衬衫，外扎裤腰，黑色皮鞋，李卫华惊呼：“半耳朵，你整的这么洋气，怎么跑这里来了？”
　　半耳朵乐呵呵说道：“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叫我半耳朵？”
　　“那你怎么还叫我电视混。”
　　“那我叫你华子行了吧。”
　　“那我就叫你庞叔。”
　　半耳朵乐呵呵接着说道：“我每天都在这里，我干的工作就是为工厂找工人。”
　　“嘿，这么巧，我正想找份工作呢，想挣几个钱花花。半耳朵半耳朵，你给我找个能挣大钱的工作呗？”李卫华抓住半耳朵手臂摇晃，有点激动。
　　“你不是上着学吗，怎么想着去打工了？”
　　“我今年没考上，正准备挣点钱复读呢。半耳朵，有什么好工作介绍给我，挣的越多越好。”
　　李卫华说着李俊昊来到身边。李卫华为李俊昊介绍道：“我们一个村的，他可是一位大英雄，你看他头上的伤疤和半只耳朵，都是让炮子给轰的……”
　　半耳朵心里美滋滋插话道：“什么大英雄，也就是个小老百姓。”
　　“是大英雄就是大英雄！”看着李俊昊，“他专门为工厂找工人，我一直叫他庞叔的，你也叫他庞叔就可以了。”李俊昊喊了声庞叔。李卫华看着半耳朵，“半耳朵，我们两个一起去，你到底有什么好工作，快说一说。”
　　半耳朵乐呵呵一摆手，让李卫华跟着走出人群。三人站在路边，半耳朵说道：“有一个厂子工资很高，干组装机器的，只不过招的人很少，只要十个人，还要经过一次考试。考试合格的话，学徒期三个月，工资一千二，包吃住。之后干的好的话，每个月能挣两三千也是有可能的。怎么样，干不干？”
　　“不会吧，这么爽！”李卫华和李俊昊有些小激动。李卫华看着半耳朵，“还等什么呢，半耳朵，赶紧的，给我们报个名去。”
　　半耳朵看着李卫华乐呵呵，一只手张开往前一伸。李卫华看看伸出的手又看看半耳朵问道：“半耳朵，你干什么？”
　　“拿钱呀，报名费一百，给你个面子，收你五十。先给你说明，这五十是厂子里要的考试费用，必须得交。”
　　李卫华看着半耳朵收起脸上笑容，一本正经说道：“半耳朵，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我是去挣钱花不是给你钱花！你你你……身为老解放军，又是一位共产党，干这一行可不地道着呢！这一下子把你辛辛苦苦从小在我心里建立起来的这么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变成了这么小的一个矮冬瓜！”李卫华说着双手一起一落一本正经比划着大小。
　　半耳朵一下子着急起来，一脚猛跺地，瞪大眼睛看着李卫华说道：“谁骗你了，是真的！招别人我真收一百，我自己挣五十，厂子里收五十是考试费用。我不挣你的钱，少收你五十还不讨你好，不信拉倒！”半耳朵一脸生气的样子。
　　李卫华觉得半耳朵说的应该是真的，又喜笑颜开，抓住半耳朵手臂好声好气说道：“相信你，相信你，相信你还不行嘛。半耳朵，你先去给我们报个名吧。”
　　半耳朵生气的样子又一伸手。李卫华看着伸出的手嬉笑着说道：“我们身上没带钱。”
　　半耳朵一撇嘴，转身要走，嘴里说了一声：“拉倒！”
　　李卫华慌忙拉住半耳朵，说道：“庞叔庞叔，我们刚从学校里出来身上怎么会有钱带，你先替我们垫付上嘛。”
　　半耳朵挣扎着要走，李卫华拉住不放手，一脸嬉皮说道：“庞叔！您可是一位大英雄，能见死不救吗。你先替我们垫付上，既证明了你诚意帮我们，形象高大着呢，又证明你确实不是个骗子。再说了，咱们一个村的，我欠钱不还，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话咱们可要说清楚，”半耳朵停止脚步看着李卫华，“你们要是考不上，欠我的钱也要还上，可不能赖账！”
　　“那是必须的！”
　　“我怎么这么倒霉，今天遇到了你！好吧，先给你们去报名，明天去中专技校集合，上午八点半点名，九点考试。可不要迟到。”
　　“那是必须的，必须不迟到！”李卫华看着半耳朵猛一下敬个礼“嘿嘿”笑，看着他乐呵呵转身向楼房里走去。
　　
　　第二天，李卫华和李俊昊来到中专技校参加考试，没想到竟然来了好几百人，很多人正在议论说真后悔报名，只招十个人，却来了这么多人考试，看来还是工资高吸引力大。
　　点完名后开始分考场，劳务市场里的一位公务员站在大家前面说道：“高中和中专以上学历的请举手。”
　　人群中大概有四五十人举手。
　　“高中和中专以上学历的请站右边，其他学历的请站左边。”
　　人群分开后，李卫华心想：“完了，这考试内容还分初高中学历不成，从去年专业集训到现在为止，高中的书本很少看，知识忘掉不少，突然就考试肯定考不好。晚上虽然也翻看了一下书本，这会还是没记住什么，五十元钱白白扔掉了！”
　　每五十人一间考场，分开考场后大家进入考场。发试卷前，监考人员说，考试三十五分钟，七十道题七十分，时间到准时收卷子。
　　李卫华心里嘀咕：这算是哪门子考试，三十五分钟七十道题，心里不免有点紧张。发下试卷李卫华乐了，原来满卷子全是图形选择题。看第一题，李卫华更乐了，“请选出下面三个图形中，不同于另外两个的那一个。”李卫华看图形，乖乖，两个等边三角形，一个不规则三角形，傻子才看不出！第二题同样的提问，图形是两个明显的等腰三角形，一个等边三角形。李卫华看着图形心里偷笑，这是幼儿园里小朋友们的卷子吧。第三题同样的提问，图形是两个正方形一个长方形。第四道题，两个等边五边形，一个等边六角形。第五道题，两个等边六边形里面有一个六边形的三点连线的等边三角形，一个等边六角形里切边有个圆形。
　　图形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分辨，直到第十一题，提问发生改变：如果这个图和这个图相对应，请问，这一张图与以下哪个图相对应。图形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找规律。直到二十一题：请选出下面形体中，不同于另外两个的那一个，两个正方体，一个长方体。二十二题，两个正方体中一个圆柱体，一个相同的正方体中有一个六边形柱体。以后的图形越来越不规则，大形体套各种小形体，小形体相互穿插，不同的透视角度摆放，形体里面的形体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区分。最后五十道题全是形体分辨，需要找规律、找相同与不同。
　　图形越来越复杂，李卫华不知不觉陷入紧张的思索。前十题不到两分钟做完，十一题到二十题，李卫华感觉有些麻烦，用了五分钟。最后五十道形体区别题，前几道题还算容易，越往后越复杂。李卫华看形体凭感觉做对比，甚至通过做辅助线，分析出相同的特点。等边六边形的多面球体，里面有一个切面的圆球体，球体中有一个圆柱体，不同的角度看，圆柱体不同的透视，需要认真的分析和仔细的观察，才能区分球体中不同于另外两个的圆柱体。越往后，形体越复杂透视也越来越难分辨。
　　李卫华学过美术，对于透视原理还是比较了解的，越往后形体透视越复杂，只凭感觉观察和分析虽然能够找出答案，但用时太长。李卫华大脑高度集中，突然有个想法，这样用眼睛去直观形体，视角被局限在二维空间的平面纸上，凭感觉观察和分析实在太麻烦，为何不能让自己跳入形体中，直接观察不就行了。于是，李卫华通过想象，直接把看到的形体放大，自己整个人就在形体中，通过不同视角观察形体透视的变化。此时，李卫华头脑中的世界完全变成了一个虚拟三维立体空间，想象中的形体大小不变，自己的视点却可以随意转换角度观察形体，从里到外，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视点发生着改变，同时，形体的透视也跟着变化，视点任意停留在一个角度，此时的形体透视也是最合理的，然后通过想象出的形体，直观两个相同形体中的形体是否相同。第二种方法是，自己的位置不变，形体却可以忽大忽小，也可以前后左右移动，也可以任意方向随意滚动，转换出不同透视，找出形体中的特点。
　　通过想象，李卫华头脑中的世界越来越立体，透视转换也越来越合理，找出形体的相同或不同特点也越来越顺利。最后，李卫华干脆把看到的三个作对比的形体直接全部同时放进自己大脑中的三维空间之中，自己在形体之间跑来跑去，甚至是飞来飞去，直观形体找出它们的相同或不同，或者让三个立体形体重叠在一起直接比较，千头万绪更加复杂，但却更容易直观分辨。
　　三十五分钟考试时间，突然感觉像过了半个世纪，因为在这段时间里留下了太多有意思的想象经历。李卫华觉得这种考试实在是太有意思、太适合自己了，简直就是超长发挥，考试完走出考场自信满满。
　　第二天中午，半耳朵手拿几张白纸来到李卫华家里，见到李卫华满面笑容说考上了，成绩考的还不赖，竟然考了第一名。
　　李卫华兴高采烈，接过成绩单，所有考生的名字都在上面，自己考了六十五分，往下看，李俊昊三十二分考了第八名，心里更是高兴，去打工也就有个伴了。回头再看第二名成绩，竟然只考了四十五分，相差二十分，这也太显得自己突兀了。往后看，大多都是二十几分。
　　半耳朵正在和李中海说话，李卫华把成绩单还给半耳朵，对父亲说道：“爹，我报名时借了庞叔一百块钱，你把钱还给他吧。”
　　李中海哦了一声，赶紧掏钱。半耳朵乐呵呵看着李卫华正想张口说话，李卫华知道他想说什么，抢话说道：“庞叔，一百就一百，少不了你的，李俊昊欠你的钱，咱们去了城里再让他还给你。”
　　吃过午饭，李卫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把几件替换衣物装进一个编织袋里。王慧勤要儿子带上被子，李卫华说带一条被子就够了，半耳朵说了，厂子里包吃包住，提供被褥。
　　李卫华与半耳朵上了公交车，送行的王慧勤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和丈夫一起默默地站在路边看着公交车远去。
　　来到泽源长途汽车站，在汽车站门口，李俊昊已经等候多时，见了半耳朵把报名费还给他。不一会，劳务市场里的公务员召集大家站成一队，准备乘上开往杭州的客车。告诉大家说，到了杭州有工厂里的人去接，已经说好了。
　　乘上客车，半耳朵站在外面“咚咚咚”敲击车窗，做手势让李卫华下去。
　　李卫华走下客车，半耳朵乐呵呵掏出五十元钱塞入李卫华衣兜里，说道：“我不赚你的钱，留着在那边买点好吃的吧。”
　　李卫华掏出钱礼让，无奈半耳朵就是不要，只好收下。看着半耳朵说道：“庞叔，等我挣了钱回来请你喝酒。”
　　半耳朵乐呵呵，摆手示意李卫华上车。
　　客车发动，考试过关的打工者都坐在一起相邻不远。客车出站行驶中，突然有人问谁是李卫华，李卫华看着那人说道：“是我，怎么了？”
　　话音刚落，其他几名不认识的打工者站起身看了看李卫华，有人说道：“你怎么考那么多分，是怎么做出来的？”
　　“你是怎么做出来的？”李卫华问那人道。
　　“我是分析出来的。”
　　“我是想象出来的。”
　　“想象出来的？怎么可能，就是瞎猜呗！那些题倒也不难，就是太麻烦，我分析费了很大劲，才考了四十五分。你瞎猜就能得六十五分，根本不可能！”
　　“谁告诉你说想象就是瞎猜呀！”
　　“啐。”那人不屑一顾。
　　其他有人说道：“就是作弊呗，你们没看到吗，刚才上车时那人就是他家人，那人就是为工厂专门招人的！”
　　李卫华生气了，看着那人说道：“你不要瞎说，他是我们村的，不是我的家人。”
　　话音刚落，周围人嘘声一片。李卫华知道什么意思，他们怀疑不是家人也是熟人，还是作弊的。李卫华站起来十分生气，解释道：“我一开始也是依靠分析做题的，后来觉得时间根本不够用，所以就用想象的办法，换个角度观察。你可以想象形体完全脱离纸面，变成你周围的三维空间。你在这个立体空间中可以随意转移视角，当然，形体的透视也要跟随着相应发生变化。要完全依靠想象，这样你就可以站在形体空间中，直接观察与另外的形体有什么相同或者不同地方了。”
　　几句话说的大家大眼瞪小眼，看着李卫华发呆。李卫华接着说道：“我们两个都是美术生，立体空间透视本来就擅长。我说是想象出来的也许你们不理解，但我用人格担保不是托关系的。我们村的那人很正直，他是一位老解放军，是一位大英雄。你们有没有注意他左边只有半只耳朵，头上还有很大一块伤疤？那都是让炮子给轰的。国家要给他安排工作，他说自己没文化，做不好，甘愿回家做农民。这样一个人你们觉得他会为别人干些下三滥的勾当吗？”
　　一席话，全车的人都看着李卫华发呆。终于有人微笑看着李卫华说道：“不好意思，对不起哈，是我瞎猜了。”
　　又有人说道：“早知道，我就为那位大叔敬个礼。”
　　李卫华哈哈大笑道：“那他也得给你还个礼。”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有人好奇向李卫华打听半耳朵的英雄故事。李卫华来了劲头，本来自己就喜欢讲故事，既然大家愿意听，那就把自己从小听半耳朵讲过的战场上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客车已经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李卫华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又一个有关半耳朵和黄二狗的故事，不时引起大家热烈的掌声和激烈的讨论声。也有人插话讲一下自己身边知道的英雄人物的故事，也有人讲一些自己祖辈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英勇故事。最后，李卫华说，自己有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叫李志磊，受半耳朵和黄二狗影响，也成了一位大英雄，他为了救一位落水的人，跳进洪水里被淹死了，就在不久前。
　　客车里许久保持沉默，也许是对英雄人物的牺牲表示默哀，也许是受到了奉献精神的感染，大家都不说话，有人低头发呆，有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移动的景色，有人依靠在车座抬头看着车顶。大家安静下来，客车在高速路上带着满车人的梦想向杭州方向驶去。
　　（第一部完本。第二部以生命的诞生和生命的觉悟为主题。社会大发展，人们生活得到改善，反腐大幕拉开。李卫华走向成熟，建立独立人格并恋爱创业结婚。因为作者创作速度赶不上发表速度，所以要停止更新第二部，请读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