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墨涵刚刚把头发挽起来，换上了一件水粉色的短袖衫和白色短裤，琼斯就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她的草绿色大筒裙就像一只大邮筒：“林，快点儿，准备好了吗？大家都在车上等你呢。”
　　墨涵急忙抓起一个宽沿的白色凉帽和那件粉红色的泳衣，换上一双拖鞋：“琼斯，我们可以走了。”拉起琼斯就往外跑。
　　金宇宁已经发动了上热泉时曾经开过的大旅行车，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金太太，后面依次是吴春田夫妻，杜小姐和翁先生，琼斯的丈夫海地尔，马修斯的俩个堂妹和她们的丈夫，还有奔耐。马修斯已经在船上了，墨涵放心地坐到了后面奔耐身边的空位置上。
　　奔耐见墨涵挨着自己坐下，显得非常兴奋，冲着墨涵羞涩的笑着说：“林，你不会游泳，一会到了地方，我下海保护你。”
　　墨涵感激地笑笑：“奔耐，谢谢你。我们说定了，一会你和我一块下海。”
　　
　　码头离餐厅不远，旅行车只走了十几分钟，大家就看见了马修斯那艏豪华漂亮的游艇。
　　上下两层的游艇全身是淡蓝色的，扶手和门窗涂成了白色。船舱内外的地上都铺着红色的塑胶地毯，船舱里摆着几张红木椅子和一个红木茶几。甲板上立着两个太阳伞，伞下面放着白色的塑料桌椅。
　　整个游艇彰显着豪华奢侈的气派，墨涵忍不住惊呼起来：“天呐，这个游艇太漂亮了，就像电视里看见的一样！”
　　听见墨涵的赞美，马修斯的脸上充满了自豪。他笑盈盈的讨好她：“林，很高兴你能喜欢！这艘游艇随时愿意为你效劳，你任何时候都可以使用它。”
　　墨涵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不好意思地说：“不，不，马修斯，我就是随便说说。”
　　“我可是认真的，我希望你天天都能让我陪你出来玩儿。”
　　“我……谢谢你。”墨涵不想继续这样的谈话，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天空蔚蓝如洗，一团团一片片白云懒散的漂浮着，就像草原上洁白如雪的羊群在悠闲的小憩。
　　游艇在碧波荡漾的海水里开足了马力，向远处的公海驶去。平静的海面被游艇翻出两排白色的浪花，一朵朵浪花不时地溅到甲板上。
　　马修斯递给墨涵一个装面包屑的塑料袋，让她从里面抓了一把扔到空中。围绕在游艇周围的一大群海鸥，立刻扑动着翅膀来啄食。墨涵打开了相机，抓住了这个精彩的瞬间。
　　马修斯的两个堂妹和墨涵很熟，她们围在她的左右，不停的赞美她的美丽。这是两个美丽厚道的女人，墨涵平时很喜欢和她们聊天。
　　墨涵给她们照了好多照片，她们高兴得又笑又跳。
　　马修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有点羞涩的让墨涵也给他照几张。
　　他的堂妹们看见他走过来，冲着他调皮地笑笑离开了。墨涵点点头，不停地按动着快门，马修斯一脸开心的笑容。
　　翁先生讨好地说：“马修斯先生，您和林小姐合一张影吧，我来给你们照。”
　　马修斯一听这话，脸上出现了非常兴奋的表情，期待地看着墨涵，希望她能答应。墨涵摇摇头说：“我照相很不好看，还是给大家照吧。”
　　她心里非常鄙视翁先生，为了讨好马修斯想拿自己送人情。马修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很失望。
　　游艇在一阵颤抖中停了下来，马修斯大声喊了一句：“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这片公海海底的珊瑚群不仅面积大，种类多，还离海面很近，透过清澈的海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各种颜色的珊瑚以不同的姿态在海水里随着波涌舞动着，景色美不可言。岛上出海的人每次就是到这里，来看世界上最美丽的珊瑚。
　　马修斯给每个人一件金红色的救生衣。男人们先到船舱里换泳裤，出来后穿上救生衣。女人们在船舱里换上了泳衣后，也穿上了救生衣。
　　女人们都被自己的男人扶着走进海里，只有墨涵和马修斯、奔耐还站在甲板上。马修斯伸出手说：“林，别害怕，我扶着你。”
　　墨涵不愿意用他扶着，用眼睛看着奔耐。奔耐走过来对马修斯说：“我扶着林下海吧，她不会游泳。”
　　马修斯脸上掠过一丝不快，看着奔耐说：“你的任务是照顾大家别出事儿，这里不用你管。”
　　在家族里，马修斯就是天，他说话没人敢不听，姐姐弟弟也不例外。奔耐不再说话，歉疚地看了墨涵一眼，转身跳进海水里。
　　马修斯没容墨涵多想，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腰，把她推进海里。
　　墨涵的心忽悠一下悬了起来。她不会游泳，虽然有救生衣，但是胸部以下都浸在海水里，身体很难平衡，感觉就像踩着棉花站在了高高的云端。看着五颜六色的海底，心里非常忐忑，头已经晕了。
　　马修斯就势从后面把她抱住，离开人群向远处走去。
　　
　　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抱在怀里，马修斯极度的满足和兴奋。他的手触摸着她柔软的身体和光滑细腻的肌肤，一股股热流迅速的热透了全身。碧波荡漾的海水，也没能熄灭他体内熊熊燃烧的欲火。
　　他把手悄悄地放在她的胸前……虽然隔着泳衣，他的心还是狂跳起来。那团温热柔软的血肉把他完全融化了，他浑身触电般的颤栗着，心里酥酥的软软的，就像做梦一般。
　　墨涵一边用力推他的手，一边可怜兮兮地乞求他：“马修斯，不要！别这样，快放开你的手，我要回到船上去！”
　　马修斯的手没有离开更没有停下，在她的耳边温柔地说：“林，别拒绝我，我都快被你折磨疯了……让我好好爱你。”他在她的脸腮上亲吻了一下，卑微地说，“林，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让我爱你吧，求你了。”
　　墨涵一边摇头一边拼命的挣扎。可是使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他紧紧环绕的双臂。在这样无边无际的大海深处，她心里彻底绝望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深邃的蓝天，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豁出去了，即使永远留在这里，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也绝不屈服！
　　她突然把脸伏在他的胳膊上，在上面狠狠的咬了一口。他惊叫着松开了双臂，她趁机向远处飘去。她不知道要飘向哪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宁可死在海里，也不让他占到半点便宜！
　　他看见她在海水里时起时落的身影，心里忽然非常恐惧，刚刚要爆发的愤怒随即烟消云散了。他知道她是不想活了，不然不会这样疯狂。
　　奔耐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看到哥哥轻薄墨涵，他心里很难受也很着急，但却什么也不敢做。这个善良的年轻人，从心里喜欢这个美丽的中国姐姐，他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当他看到墨涵自己向远处的海水里飘去时，不顾一切的向她游过去。
　　这时，马修斯已经游到了墨涵身边。他抓住她的一条胳膊，柔声地说：“别这样，我送你回到船上去。”他在她面前几乎低到了尘埃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
　　她已经被海水呛得晕晕乎乎，但还是用力摇着头，嘴里说着：“不用，不用。”
　　马修斯没理会她的话，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向船边游去。奔耐也游了过来，抓住她的另一条胳膊，和马修斯一道，把她推到船上。
　　杜小姐和翁先生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看着他们，马修斯冲着俩个人苦笑了一下。船上的其他人看他们的眼神也都很暧昧，大家从马修斯沮丧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一定是没能如愿。
　　
　　墨涵软软的坐在甲板上，闭着眼睛。她的心还在狂跳，四肢没有一点力气。刚才在海里的那一幕，就像一场噩梦，她以为自己不会活着回到船上来。挣脱了马修斯的怀抱，坐在了这里，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奔耐站在旁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墨涵，眼神里流露出心疼和忧虑。他心里觉得哥哥做得太过分，但却不敢责怪他。
　　马修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没有一丝笑容。刚开始他虽然没能和心爱的女人鱼水交欢，可是他们有了肌肤的接触……她的身体似乎注入了魔力，对他有难以言说的诱惑力。幻梦般的美好感觉，让他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
　　从这一刻起，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
　　可是后来她的拼死反抗，顷刻间又把他的美梦打得粉碎。他对她又爱又恨几乎是毫无办法。但是他发现不管怎么恨她，也做不到舍弃她。
　　她是属于我的！马修斯在心里咬着牙对自己说。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北方的习俗是吃猪头。这里没有猪头可吃，墨涵想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就亲自下厨做了自己拿手的老北京炸酱面。
　　她把瘦肉和青椒切成细细的丝，在油里炒熟之后加上一勺大酱，一股浓浓的香味立刻从锅里飘出来。安贝尔从前面跑进厨房，高兴地问：“林，什么东西这么香？我在前面都闻到了。”
　　
　　娟娟坐在椅子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肉酱的味道令她非常反胃，忍不住跑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墨涵让安贝尔把煮好的面和炸好的肉酱，还有小葱丝萝卜丝黄瓜丝拿到前面，自己走进卫生间看看娟娟到底怎么了。
　　娟娟吐得脸色腊黄，满脸是泪。墨涵担心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急病，关切地问：“娟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娟娟摆摆手，又对着马桶吐起来。墨涵用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拍着：“我带你到医院看看吧，别把病耽误了。”
　　娟娟站起身来擦擦眼泪：“不用了，真的没事，一会就好了。”
　　墨涵还是坚持要带她上医院，娟娟面带羞涩吞吞吐吐地说：“老板，俺……俺可能是有了……”
　　墨涵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有了？有什么了……”她随即想到了曾经看到娟娟在华能的床上，马上心领神会，“啊，我明白了……多长时间了？”
　　“俺也不知道，反正两个月没来那个……这些天老是想吐。”
　　“明天到医院检查一下吧，你想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一提起这话，娟娟就哭了。她抽抽搭搭地说：“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华能有老婆孩子，他不能娶俺……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墨涵早就知道，华能在大陆有妻儿，娟娟只是他寂寞时的消遣。可是这里的法律是不允许堕胎的，没有医院敢为人拿掉孩子。
　　心里的情敌现在成了救命稻草，娟娟忘记了曾经对墨涵的怨恨，卑微的乞求着：“老板……求你帮帮俺，帮俺把这个孩子拿掉……俺实在是没办法。”
　　娟娟刚刚十八岁，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墨涵很心疼：“我是想帮你，可是怎么帮呢？医院不给堕胎……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让我想一想，我们先去吃饭吧。”她拉着娟娟走出卫生间。
　　
　　墨涵开车来找杨文杰，想请他帮忙找一家医院为娟娟做流产。
　　杨文杰面带难色地说：“我很想帮忙，可惜力不从心。这里医院的医生非常讲究职业道德，他们认为人工流产是不道德的犯罪行为，所以没有人会冒着风险做这种事情。实在不行能不能让她先回大陆，处理好之后再回来。”
　　墨涵叹了口气：“我回去和娟娟说明白，看她自己怎么决定，也要看华能的态度。他是个大男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点责任吧。”
　　“是的，他太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了。墨涵，你是一个善良大度的人。娟娟曾经帮着马修斯伤害过你，你却一点也不计前嫌，诚心诚意的帮助她，真了不起，我很佩服你！”
　　“杨总，再这么说我就无地自容了。和你比起来，我做的差远了。你的无私善良才令我感动。”
　　杨文杰疼爱地看了她一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橙汁递给她：“看你热得满脸是汗，快喝点冷饮凉快凉快。”
　　墨涵接过凉冰冰的瓶子，心里却是暖暖的。
　　
　　晚上餐厅打烊后，墨涵把华能和娟娟留下来，她要和他们谈谈娟娟打胎的事。
　　华能满脸羞涩，很难为情的看着墨涵。这些天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心里比娟娟还着急。因为他害怕娟娟一时上来了犟劲，非要把孩子生下来，那可就有了大麻烦。他和娟娟只是玩玩，从没把她当回事。他要想尽办法把孩子拿掉，为自己免去后顾之忧。
　　他想到了马修斯。马修斯在这里没有办不成的事，只要自己开口他一定会帮忙的。只是马修斯到美国去了，估计近日不会回来。
　　
　　娟娟眼泪汪汪的，一看就知道心里非常着急和惶恐。她已经几天不能吃东西了，只喝一点牛奶。原本就瘦削的脸变成了一窄条，下巴尖尖的。
　　墨涵满怀歉意的对他们说：“华能，娟娟，我很遗憾没能帮上你们。我找了杨总，他说没有办法找到允许做人流的医院。你们也知道，这里医院的医生，不像我们国内的医生，一点也不徇私情。我……我只能说抱歉了……”
　　墨涵的话音一落，娟娟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那俺怎么办呐……俺不能活了……”她突然愤怒地举起拳头在华能的身上捶了几下，“你这个该死的坏男人，害死俺了……你要给俺想办法，不然俺就把孩子生下来丢给你！”
　　华能挡住她的拳头，脸色阴沉地吼道：“这事能怪我一个人吗？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我也没说不管，这不是在想办法嘛！你再这样无理取闹，我真的不管了，爱咋咋地！”
　　墨涵拉住娟娟，她理解他们的心情。她细声细语的劝着：“出了这样的事，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处理，不要互相埋怨。如果实在不行，娟娟回大陆去处理完了再回来也是个办法。”
　　娟娟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那怎么能行呢？俺出来时是个黄花闺女，现在带着个大肚子回家，村里人能把大牙笑掉了。俺宁可死在这里，也决不回去丢人现眼。”
　　“可是在这里实在打不掉就得生下来。你可要想好了，一个新的生命会带来好多意想不到的问题。比如钱的问题……这些问题都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墨涵在替他们担心，因为他们并没有做好生这个孩子的心理准备。
　　华能无奈一说：“老板，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生又生不起，打又打不了……真的没办法了。”一个大男人，竟然像孩子似的呜呜哭起来。
　　墨涵看他们如此无奈难过，心里也很不好受。三个人就这样坐到了半夜，也没想出一个能把娟娟肚里的孩子拿掉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