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集

　　第三十三集
　　场景，中午。
　　市委家属区。
　　林立杰家。
　　林立杰（用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才打开家门）：“肖局长，不进去坐坐吗？”
　　肖中生：“不了，我回家了，你进去好好的休息休息吧！”
　　林立杰为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端到书房，有气无力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急忙从信封里拿出女儿的遗书摊放在桌子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亲爱的妈妈：
　　我做出这种选择，并非是偶然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凡生活哪怕给我一点点活着的勇气和希望，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无知选择，更不会抛下妈妈您，去寻找安逸的生活归宿。
　　我是有苦衷的，也是被逼无奈，试想一个二十七岁女孩子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同时被无故的整治而失去了正式工作，即将成为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你说我该怎么去生存啊！即使你有熟人想为我重新找工作都很万难，在这座城市里，我永远也找不到工作，没有一家单位敢要我的，也没有一个市局领导人敢接纳我的，因为开除我的是这座城市第一把手林立杰，他手中掌握着苏陵市的生杀大权，哪个局领导敢得罪他啊！得罪了他就像得罪了天主，得罪了他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我是一点点机会也没有，便彻底的绝望了。
　　妈，虽然你告诉我林立杰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我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可耻。当你对我说第二天去找林立杰保住我的工作，再让他去调查那个写匿名信的人，让写匿名信的人蹲监狱，即便你找到他，他也不会惩罚写匿名信的人，更不会让写匿名信人去蹲监狱的，因为写匿名信的人就是林立杰和吴丹所为，就是他们合伙逼着我走上了绝路，是他们把一位年轻的心灵伤透，是他们把一个只有二十七岁的女孩子推入了火坑，是他们让一位对人生充满希望的女孩子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生命固然重要，可是它对一位被折磨摧残的筋疲力尽的人来说，生命就很渺茫，因此我选择结束生命，它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和快乐。
　　妈，我这样走了太不孝顺，你养育了我二十七年，可我还没有尽孝就离开了你，这样对你来说太残酷了，而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我不想再去经受那种可怕的时刻，也不想看见那些丑恶的嘴脸，更不想陷入被欺骗、被愚弄、被侮辱的谎言之中。因此我才选择走这条路，我要对你说，我生前最大的幸福，就是你给予了我所有人得不到一切，这一切就是你的爱。虽然这种爱光芒四射，但是我无力再去享受它的光芒，然而我只有带着这种遗憾离开这种光芒。
　　妈，我感谢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在我的童年的记忆里，我对爸爸这个词特别的陌生，记得我六岁的时候，我和家门口的小朋友在一起玩耍，在玩耍的过程中不知道为什么激怒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子先是打我，他召集一些小朋友不和我玩，还骂我是野种，幼小的心灵根本就不理解野种的含义，于是出于自卫我就还骂他一句，“你才是野种。”他幸灾乐祸地说：“我有爸爸，你没有爸爸，我妈妈说，没有爸爸的孩子就是野种。”我哭着跑回家问你，我的爸爸哪里去了，你却告诉我，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我信以为真，那时我天天都在盼望着爸爸快点回家，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摸样，盼他回家抱我、亲我，甚至在梦中都想见到他，我几乎是在天天的想着、盼着爸爸的朦胧中度过了童年。
　　进入了少年，那年我十四岁，已经上初中了，爸爸还没有回家，我无数次地追问你，“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你含糊其辞地回答，并且抱着我说：“你爸爸快回来了，他是一个聪明的爸爸，他是一个有才华的爸爸。”你的话激起我对爸爸极大的崇拜，你还告诉我爸爸为你画了一张肖像，你一直珍藏着，我知道就是你卧室里你把它贴在墙上的那一张，我强烈地要求过你，把那张画给我，我也把它贴到卧室去，你满口答应了我，还亲手帮我贴在我的卧室里，看见那张画像，我就想起爸爸，希望他早点回家也给我画一张。后来我渐渐地开始懂事了，你的回答使我产生了怀疑，在我有一次填写个人简历表时，家庭关系成员那一栏目，我先填写了妈妈，在填写爸爸的时候我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填写，于是我回家再一次的问你，“爸爸怎么填写。”你的回答很简短就四个字，“不需填写。”听到你的回答，却让我很费解，再看见你那冷漠痛苦的表情，我知趣的没敢再问，只是默默地想：爸爸一定出事了，要么就离开我们远走了。
　　进入了青年，那年我十八岁，高中已毕业，在家里正准备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在教育，走的前一天，我偶尔在你的卧室里床头柜子的抽屉里发现你和爸爸的离婚证，从那一刻起“爸爸”这两个字让我开始陌生了，我对它不在抱有任何幻想，让这两个字在我的记忆中永远的抹去。
　　妈，当你告诉我林立杰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的时候，我不仅震惊，而且遗憾，他竟然被吴丹这个恶毒的女人左右着，他听信吴丹的话，把自己亲生的女儿逼上了绝路••••••
　　
　　林立杰眼睛已经模糊的看不下去，他爬在遗书上，两个肩胛因抽泣而不停地抖动，持续有一刻钟他才平静下来，他抬起头双手在脸上来回抹擦一下，那无疑是想把泪水擦干，然后端起泡好的浓茶喝了几口。
　　他又开始再看遗书，当他把遗书整个看完时，他感到如此的惊愕，从遗书的字里行间里，他发现吴丹的另一面，这个女人既想垄断他的感情又想垄断林楚凡的感情，这个女人的骨子里透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野性东西，林立杰觉得吴丹就是一个霸道的魔头，他真的后悔对这个女人倾注了七年多的感情，也为她很多亲戚、朋友安排好的工作，只要是在他权利范围能办的事情，他都会愿意替她去办，为了她，他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逼上了绝路。突然林立杰一下子陷入可怕的悔恨中，他第一次开始责备他和吴丹的爱情，这个爱情终于出现可怕的奇迹，他几乎明白他被拖进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之中，正因为女儿的死，他觉得自己所犯的罪孽是多么的深重。
　　林立杰思绪有半个钟头，他想女儿生前没有得到他的关爱，现在能够给她补偿的那就是给她一个隆重的葬礼。
　　他想下午就去找赵艳秋商讨葬礼的安排。
　　
　　场景，中午。
　　文化局家属楼。
　　肖中生家。
　　肖中生回到家里坐到客厅沙发上。
　　李桂兰：“逸雯，叫你爸爸过来吃饭。”
　　肖逸雯（走到客厅）：“爸，吃饭了。”
　　肖中生：“你和妈妈也吃吧！我不饿。”
　　李桂兰（听见肖中生的话走过来）：“老肖，你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不想吃饭呢？”
　　肖中生：“哎，我心里难受，你知道吗？林楚凡自杀了。”
　　李桂兰和肖逸雯几乎是异口同声：“林楚凡死啦？”
　　肖中生（从沙发站起来）：“是的，说的确切些她是被林立杰给逼死的。”
　　李桂兰：“哎，这孩子真是红颜薄命。”
　　肖逸雯：“这是她自作自受，谁叫她去勾引男人的。”
　　肖中生（突然火冒三丈，他大声地）：“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没有同情心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羞辱她，她已经死了，你还不让灵魂安息，你真不可理喻。”
　　李桂兰：“你这孩子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你先去吃饭。老肖，你就消消气，逸雯不懂事，你别怪她。”
　　肖中生：“都二十多岁人啦？还不懂事啊！你们去吃饭吧！我去卧室躺一会。”说着他往卧室走去。
　　
　　场景，下午。
　　人民医院家属楼。
　　林楚凡家。
　　赵艳秋躺在卧室的床上，她还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两个护士站在她的床边在照顾她。
　　护士A（手里端着一碗饭）：“赵主任，你就少吃一点吧！”
　　赵艳秋：“我吃不下。”
　　护士B：“赵主任，你多少吃点，不然身体会夸得。”
　　赵艳秋：“我真的吃不下，你们先回医院上班吧！”
　　一个护士：“院长让我们来照顾的，我们怎么可能走呢？”
　　赵艳秋：“谢谢你们了，我真的不需要照顾。”
　　这时一阵叩门声传进卧室。
　　护士A（她走进客厅门边拉开门）：“是林市长啊！”
　　林立杰朝护士A点点头，他走进客厅两眼打量着简陋的客厅，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赵艳秋（在卧室问道）：“谁啊？”
　　林立杰走（进卧室望着靠在床背的赵艳秋）：“是我。”
　　赵艳秋：“你怎么来啦？”
　　林立杰：“我找你有事。”
　　赵艳秋（对两个护士说道）：“你们先到客厅沙发上坐一会儿。”
　　两个护士走出卧室把门关上。
　　赵艳秋：“坐吧！你找我什么事？”
　　林立杰（坐到床边的一张椅子上）：“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赵艳秋（眼泪又涌出眼眶）：“你能有什么罪？我才是真正的罪人，我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女儿？我对不起她。”
　　林立杰：“女儿的遗书我看过了，是我把女儿逼上了绝路，我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女儿再世的时候，我没有给予她更多的爱，也没有用我手中的权利去保护她。可是女儿死了，我能给予她什么呢！我上午思绪有半个小时，终于想到了能够补偿女儿的唯一办法，那就是我想给她一个隆重的葬礼，让她悔恨的灵魂消除对我的仇恨、宽恕我的罪孽，这样才能使我撕裂的灵魂变得心安理得。因此我特地来找你商讨一下，你看女儿的葬礼安排在哪一天？”
　　赵艳秋：“现在快进入夏天，尸体不能放的太久，那就两天后吧！”
　　林立杰：“好吧！一切都有我来操办。”
　　赵艳秋：“还有让那个写匿名信的人还女儿一个清白，让他去蹲监狱。”
　　林立杰（本来有千言万语的话要向赵艳秋表达，可是听了赵艳秋的话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是安慰到）：“你好好的休息吧！我走了。”
　　赵艳秋：“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林立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先走啦？”
　　赵艳秋望着林立杰走去的背影，她心里勇气一股失落的酸楚，她的泪水再次留下两腮。
　　
　　场景，晚上。
　　韩墨倾家。
　　韩家一大家人围着圆桌吃饭。
　　韩雨柔：“哥，林楚凡被开除了。”
　　罗丽云：“你怎么知道林楚凡被开除啦？”
　　韩雨柔：“我听单位人说的，昨天上去被开除了。”
　　韩墨倾：“林楚凡为什么被开除？”
　　韩雨柔：“还不是因为那封匿名信吗？”
　　韩再来：“你们还不知道吧！林楚凡自杀啦？”
　　韩墨倾（惊愕的）：“林楚凡自杀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韩再来：“是昨天夜里自杀的，早上被送进了医院。”
　　韩墨倾：“爸，林楚凡抢救过来了吗？”
　　韩再生：“她因服药过量，抢救了四个小时，也没能挽救她年轻的生命。”
　　韩墨倾：“这么说林楚凡已经死了，爸，你知道她的尸体在那里？”
　　韩再生：“不知道。”
　　罗丽云：“老韩，你怎么知道林楚凡自杀了？”
　　韩再生：“市委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林楚凡一死，却爆料出一个惊人的秘密，她竟然是林市长的亲生女儿。”
　　罗丽云、韩雨柔、韩墨倾（几乎是异口同声）：“林楚凡是林市长的女儿，你说的消息可靠吗？”
　　韩再生：“绝对可靠，是肖中生亲自告诉我的。”
　　韩墨倾（突然眼睛红红的，他竭力的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他忿忿地）：“林楚凡不仅是干部家庭出生，而且还是高干家庭出身的。妈，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林楚凡吗？她爸爸的职务比我爸还高呢？”
　　罗丽云：“我要是知道她是林市长的女儿，我就不会去阻拦你的，可是现在晚来，林楚凡已经死了。”
　　韩墨倾：“你要是当初同意我和林楚凡谈恋爱结婚，林楚凡也不会死的。”
　　罗丽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那意思是我逼死了林楚凡吗？”
　　韩墨倾：“可以这么说••••••”
　　罗丽云（气愤的打断他的话）：“墨倾，我在你眼里连死去的林楚凡都不如吗？我看你真是不孝之子，我白养了你，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韩再生：“好了，好了，墨倾，你吃完饭到房间里去歇一会去。”
　　韩雨柔：“妈，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罗丽云：“你们都冲着我，难道是我错了。”
　　韩墨倾（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你哪有什么错？你做一切事情都是对的。”说完忿忿的走出家门。
　　韩再生：“老罗，你就不能少说话吗？你看墨倾又气走了。”
　　韩雨柔：“妈，你也是的，我刚才看见哥哥都哭了，他对林楚凡是很有感情的，林楚凡死了对他打击也很大，他能不痛苦吗？”
　　罗丽云（愤怒的）：“合着你们都这样对待我，好了我也不吃了。”说着她丢下手里的筷子往卧室走去。
　　韩再生和韩雨柔对视了一下，韩再生无奈的摇摇头。
　　韩雨柔闷头在吃饭。
　　这顿饭不欢而散。
　　
　　场景，几天后的一个早上。
　　林楚凡的葬礼那一天来了很多人，基本上都是政府官员的领导人，政府里的办事员。他们为了巴结林市长，就连市区里的各个局里的局长、副局长，以及厂矿里的领导人；还有乡政府的领导都来参加这个隆重的葬礼。就连林楚凡生前认识的人，韩墨倾、唐子豪、朱艺璋、李亚雯、柳冰寒、江小燕、唐子迈、郑天雨、林建飞••••••都来参加了这个葬礼，然而，他们都带着不同的心情而来。
　　送葬的队伍很庞大，他们缅怀着沉重的心情送走了只有二十七岁的女孩子，愿她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让活着的人们永远接受这个沉重的教训。
　　在林楚凡下葬后，赵艳秋把林楚凡生前所喜欢的书、衣服、她的小说手稿全部烧给了她，最后赵艳秋拿住一张自己的画像，正准备烧的时候，被林立杰一下抢过去。
　　林立杰：“这是你的自己画像，你烧它干什么？”
　　赵艳秋：“我知道这张画像是你亲自为我画的，可是小凡特别喜欢这张画像，我告诉她这是她爸爸以前画的，她特别崇拜她爸爸，因此她把这张画像象宝贝一样给贴在自己的卧室里。”
　　林立杰（听了她的话心里涌出一阵酸楚，他把画像还给了她）：“随你烧不烧吧！”
　　赵艳秋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扔进了大火中。
　　林立杰送走了女儿以后，他几乎变成另外一个人，对家庭的责任心特别重，对林建飞更加的上心了，对病重的耿姿容更加的体贴关心了，可是耿姿容还是没能抵抗过病魔的折磨，医生断定她只能活六个月，而她在林立杰的精心照料下，活了八个月，最终在肝癌的全部扩散下死于一九八四年二月份的一个早晨，享年四十八岁。
　　就在第二年的清明节，赵艳秋去凤凰墓地给女儿上坟，她边烧纸钱边说：“小凡啊！你走了有快一年了，你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过的，妈妈天天想你，吃不好睡不好，人也瘦有十几斤。小凡，妈妈太孤独了，你为什么那么的狠心抛下妈妈呢！没有了你，妈妈今后的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林立杰（站在赵艳秋的身后低沉地）：“我会陪你走完后半生的。”
　　赵艳秋吃惊地站起身来回过头，她惊愕的看着林立杰，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沉重，但是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却透着丝丝温情。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抽泣着。
　　林立杰（望着她语气很坚定，听起来铿锵有力）：“让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
　　赵艳秋始终捂着脸，还是没有回答。
　　林立杰（一把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请相信我，我会给予你一切的补偿，让我再次牵着你的手走进黄昏恋。”
　　赵艳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在他的怀里默默地点着头，算是她全部的回答。
　　吴丹为了能在林楚凡面前忏悔，清明节她带上鲜花果盘来到凤凰墓地给林楚凡上坟，她快接近林楚凡墓地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林立杰和赵艳秋相拥在一起，她心里不快的躲到一边去了。
　　林建飞（带着她的女朋友来给妈妈上坟，偶然在林楚凡的墓碑前看见林立杰和赵艳秋相拥的顷刻间，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他对身边的女朋友）：“你看林楚凡墓地那个女人，她就是我未来的妈妈。”
　　他女朋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他们真幸福。”
　　林建飞：“我看见他们幸福的拥抱，我想起一句名人说过的话，‘世界突然明亮了，姑娘的目光具有无穷的威力，在心灵的土地上，生长着一朵芬芳而辛辣的鲜花，人们称它为爱情。’爱情的动力如此的庞大，如此的吸引人。”
　　林建飞拉着他女朋友的手，往妈妈墓地走去。
　　（完）卢霞完稿于二0一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