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连载五十二）

　　在苏州打工的李卫国日复一日在流水线上做着简单而又重复的工作。只要坐在流水线上拿件、插线、固定的动作让李卫国身体形成了条件反射，效率越来越高，工资也就相应的拿的更多。单调重复的工作让人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感受外地的新鲜已经习惯平常。下班时李卫国和李志伟有时无缘无故会闹小情绪，空虚、无聊、乏味像就是一种病，总是会在内心深处引起一团无名怒火。不过，一切小情绪都在可控制范围内，二人无聊时就去路边打打台球，花一两元在路边拿着连接影碟机的麦克风唱唱歌，拼命嘶吼宣泄一番，一切重新回归正常。
　　一日，李志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在流水线上工作，也许眼睛犯了昏花，有一个元器件插线插了几次都没有插进孔里去，一气之下把元器件啪的一声扔在了地面上，继续拿件、插线、固定。监工走了过来，站在李志伟身后冷冷地说了一句：“给我捡起来！”
　　李志伟愣在那里没有动，过了一会，又听到监工冷冷地说道：“给我捡起来！”李志伟依然没有动。监工突然伸手拧住李志伟的耳朵使劲往地上按，嘴里大声呵斥：“让你给我捡起来！”“咚”的一声李志伟跪在地上，耳朵被监工拧着，嘴里的牙齿恨得咬的“咯嘣咯嘣”响。猛地起身摆脱监工拧耳朵的手，十分恼怒看着监工说道：“不捡能怎么着？”
　　监工冷笑一声道：“不捡，不捡我让你好看！”
　　李志伟无名怒火突然全部爆发，瞪着眼睛看着监工狠狠地说道：
　　“你他妈谁呀！老子不干了还不行吗！”
　　“操，造反了是吧！摔坏东西想不干就不干，说的轻巧！”监工也不甘示弱，龙睁虎眼，伸手又去拧李志伟的耳朵，嘴里说着，“给我捡起来！”
　　监工刚拧住李志伟的耳朵，李志伟伸出手“啪”的一拳打在监工脸上。监工猝不及防，“咚”的一声被打趴在地，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站起来，眼冒金花，一拳被打懵了。几条线上的监工看到这边有动静赶紧往这边跑，揪住李志伟就想按倒他。没想到李志伟原来是个练家子，出手狠又快，几个监工叫喊着跑过来动手，被李志伟“啪啪啪”几拳，一个个都躺在了地上。
　　警报器大响，流水线停止了运转，工人们纷纷注目观看打架的人，没有人敢站起来。由于李卫国和李志伟不在同一条生产线上，大家穿的工作服又都一样，远远地看到有人在打架。一开始没有看清是谁，仔细看发现是李志伟，慌忙起身过去。来到李志伟身边，几位老乡也跑了过来。这时，监工和保安跑过来的也越来越多，纷纷动手想要揍李志伟。李卫国和其他几位老乡护着李志伟，好言劝说保安和监工，有话好商量，不要再动手打架。最终，李志伟被保安带离车间。厂里领导处理结果是开除，工资倒是没有克扣，该发多少是多少，只希望他快点滚蛋，并且限期今明两天搬离宿舍，不可以在工厂租赁的房间居住。
　　李志伟被工厂开除，当天就在宿舍对门的一家租了一间房屋住下。两天内去别的工厂找工作，想着坚持到春节回家，以后再另做打算。由于是下半年，工厂招人很少，只有等个别工人因故突然走了，才有可能再招一个人补上。李志伟两天来没有找到工作，四处转悠的时候发现了一家网吧，进进出出的全是年轻人。李志伟好奇就去玩了一会，自己摸索着学会了上网。回到住处，等李卫国下班后跟他说起了上网的事，很有意思，可以随便看电影，也可以玩游戏，现在还不会玩，可以慢慢学。
　　周六的晚上，李志伟带着李卫国去网吧上网，两人玩到夜里十一点多才依依不舍从网吧里走出来回宿舍。李志伟和李卫国说说笑笑进入昏暗的小巷，前面几米处突然蹿出四个人影拦住了去路。街口处微弱的灯光照射下，看清了前面四人手里都拿着家伙，有的人手里拿着钢管，有的人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砍刀，一脸凶相。李志伟和李卫国感觉大事不妙，此时背后又蹿出四个人影堵住了退路，手里同样拿着家伙。李志伟和李卫国本能地背靠背依靠在一起，内心里开始极度紧张恐惧。凶多吉少，来者不善，分明是故意找茬的。
　　前面有一人手里晃着的砍刀反射着灯光，寒光凛凛，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说道：“你以为那个事就这么过去了，操，老子说你今天死你就活不到明天！”
　　听对方说话，李志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咬牙切齿，肾上腺素在体内沸腾，紧盯着说话的人，对李卫国说道：“小国，瞅准机会就跑，今天我要是死在这，回家给我爹娘说一声，别让他们难过。妈的，老子和你们拼啦——”
　　李卫国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志伟已经大声叫喊着向前面四人冲了过去，慌忙转身也大声叫喊：“老子和你们拼啦——”向前面四人冲了过去。
　　前面四人出乎意料，本以为对方会哀求饶命，刚说了一句话，两个不要命的竟然赤手空拳冲了过来，一时乱了方寸。还没等四人甩起武器，冲在前头的家伙腾空跃起，飞起一脚把中间拿砍刀的人踹到在地。顺雷不及掩耳，李志伟落地一转身，勒住身边一个人的脖子，从背后用腿猛的一下压住对方腿弯处，使对方跪倒在地，一手抓住对方左手腕，往后用力一拧，“咔吧”一声，手臂脱臼。伴随着一声惨叫，李志伟松开勒脖子的手臂，夺过对方右手中的钢管，向另一人身上砸去，那人招架不住慌忙逃跑。旁边另一人被瞬间的一幕惊呆了，不等反应过来，被人飞起一脚踹到在地。李卫国夺过倒在地上的人手中的砍刀，甩起砍刀就要向人身上砍。躺在地上的人吓得鬼哭狼嚎，连滚带爬慌忙躲闪。
　　后面的四人看到那二人突然叫喊着向前面冲了过去，紧跟着向前奔跑追赶。只是一瞬间，就看到前面四人倒地的倒地，抱头的抱头，逃跑的逃跑。伴随着惊恐的惨叫声，分明看到那二人已经夺过武器，不怕死的又砸又砍，吓得四人双腿发软，手中哆哆嗦嗦拿着武器摆好架势，止住脚步再也不敢向前一步。前面四人惊恐着站起身，左躲右闪跑到后面四人跟前。李志伟和李卫国并没有收手，杀气腾腾，怒吼着继续追赶。八人彻底魂飞魄散，遇到两个不要命的，太吓人，转身拼命逃窜。
　　追赶一段距离，李志伟和李卫国停止追赶，李志伟怒吼道：“想要老子的命，老子先剁了你！”
　　看到后面的人停止了追赶，八人停止慌乱的脚步，远远的有人哭腔喊话道：“妈的屄，你给我等着瞧，咱们没完！”
　　话音刚落，李志伟和李卫国怒吼着又要追赶。前面八人见状甩开腿向远处飞奔而逃。
　　干监工的有不少是小混混，在员工面前丢了面子，脸上很是无光。纠集几个兄弟教训教训李志伟是必须的，没想到再次吃了亏。小混混能够在工人中横行霸道，背后自然有大哥撑腰，此一战吃了大亏，于是去找大哥帮忙出气。几天后，监工得意洋洋告诉李卫国，通知李志伟晚上出来谈话。
　　李卫国回到宿舍，把监工找李志伟约架的事与几位老乡一说，几人愤愤不平，要与李卫国一同和李志伟去赴约。几人准备好木棍和钢管，藏在衣服或袖口里来到李志伟住的地方商量对策。李志伟狠狠地说道：“也没啥好商量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动起手来我是要玩命的！你们几个有心帮我，我先谢谢大家。真打起来，你们不用动手，老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干死一个够本，干死俩赚一个！老子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不干死他几个，算是老子白活了！”
　　李卫国说道：“咱们人心齐，不怕他们人多，先谈判，看看他们怎么说。”
　　晚上，李志伟一伙七人来到小区约定的地点。街道两边店铺生意冷淡，有的老板坐在店里的灯光下吸着烟发呆，有的正清闲看着电视节目。李志伟一伙人站在路中央都不说话，衣服里藏有家伙，准备随时掏出来拼杀，眼睛盯着前方动静纹丝不动，等待对方的到来。
　　过了一会，前面呼啦啦一大片足有四十人，大摇大摆得意忘形，手里都拿着家伙，正向这边走来。有不少人上身赤裸，露出花花绿绿的纹身，发型别致，光头、长毛、绿毛、黄毛花样百出。所过之处，路边店老板赶紧跑出来观看，生怕这群闹事人砸了自己的店。
　　一群人来到李志伟一伙人前面几米外停下，两边店老板慌忙往店里搬摆在门口的货物，一阵忙活之后关上了店门。
　　中间领头的四十多岁，身材魁梧一脸横肉，看起来是这伙人的老大，身边一位小弟指着李志伟说道：“就是他。”老大没有发话，身边另一位二十岁出头身高体壮的小伙看着李志伟一伙人说道：“哎呦，人不少啊，我好怕怕！听说你很能打，我先与你过几招怎样？”说着独自一人向李志伟跑来，跳起身就往李志伟身上踢。
　　李志伟侧身忽一闪，左臂接住对方踢来的长腿往上抬起，伸出右手来个右勾拳，“啪”的一拳狠狠的打在对方下颌。“咚”的一声，被打的人仰面朝天落地，躺在地上竟然不动了。
　　对面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盯着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人，全愣在那里。速度太快了，怎么打的，只一下他怎么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躺在地上的人依然纹丝不动。李志伟目露凶光，从腰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摆好架势，后面的六人“哗”的一下全掏出了家伙。李志伟目露凶光盯着前面一伙人狠狠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老子的命不值钱，今天老子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有种的就他妈的过来吧！”
　　一句话，对面一伙人看着李志伟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果然很能打，更何况又是不要命的，一个个站在原地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
　　过了一会，中间站着的老大终于发话道：“兄弟，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呢，老家是哪地？”
　　李志伟摆好架势，异常警觉，说道：“山东的，少废话，要干就来吧！”
　　“哎呀！兄弟，俺说听你的口音怎么这么亲切呢，原来是俺地老乡呢！”老大操着一口山东口音说，“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怎么能不认得一家人，老哥我也是山东地。”说着，老大乐呵呵向李志伟走来。来到身前，一手按住李志伟的手臂接着说道：“唉，放下放下，咱们出门在外都是兄弟，相互动刀子那不是手足相残了吗！小程，过来过来。”老大回头招手让一小弟过来。
　　与李志伟有过节的那位监工，点头哈腰笑呵呵跑了过来。老大看着小弟说道：“小程，这可是俺地老乡，是俺地老乡就是俺地兄弟。你们有什么过节，今天给哥一个面子，咱一笑泯恩仇咋样？”
　　小程乐呵呵说道：“听三哥的，听三哥的。”
　　“那好。兄弟，怎么称呼？”三哥看着李志伟问道。
　　“李志伟。”李志伟放下手中的匕首答道。
　　“老哥比你大几岁，就叫你小伟吧。今天给老哥一个面子，你们俩都是俺地好兄弟，咱们一笑泯恩仇。出门在外靠的是朋友，从此以后咱们都是好兄弟，你看中不中？”
　　李志伟看得出对方是真心实意想要化解恩怨的，没有解不开的疙瘩，也没有谁就一定要玩命到底。脸上露出笑容，只是面对生人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听三哥的。”
　　“好！”三哥看着李志伟身后的几人说道，“今天又多交了几位好兄弟，是个大喜的日子，老哥我做东，咱们喝酒去！”前前后后，瞬间一群年轻人放松了警惕纷纷围了过来，大家乐乐呵呵嘻嘻哈哈，相互拍拍肩膀握手言欢称兄道弟。
　　地上躺着的家伙晕晕乎乎被人扶了起来，一时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到周围人嘻嘻哈哈乐得不行，被人搀扶跟随三哥向一家饭店走去。
　　
　　自从李志伟认识了三哥，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因为李志伟很能打架，又非常义气，三哥爱惜人才，与其称兄道弟，不久就成了三哥的得力助手。下面一群跟着混的小弟，无论是年龄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都尊称李志伟为“小伟哥”。称呼虽然听起来很虚，但人却很硬。李志伟经常传授小弟格斗技巧，师傅曹正宇曾经警告过的话“不可以争强斗狠，很多招数容易置人于死，不可以轻易出招”，全被李志伟抛在了脑后。在小弟面前频频出狠招演示，说什么一定要下手狠又快，想要揍谁，认准了人一句话不用说直接下手就可以了。虚张声势前后去堵人，再说上几句装逼的话，对方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心打架的；说什么一人对阵多人的时候，最有利的方式是边跑边打，让所有的人跟着一起消耗体力，瞅准机会就给身边最近的人来致命一击。说什么一招制敌出其不意，并不是搞偷袭，而是在打斗的时候声东击西，凭借对对方肢体动作惯性的感知，预知他的下一步，及时发现对方的漏洞，下手狠而准，攻击他的要点。如此这般，更让小弟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久，李志伟懂得了做小混混的生财之道。原来，三哥掌控的小弟只是一个庞大组织的最底层一环。三哥把小混混安插在各个工厂，有的做工人有的做监工，目的是引诱工厂里的女工做女朋友，成为女朋友之后开始同居。女工年龄大多都是十六七、十八九岁，文化水平不高，非常的单纯，被男人三言两语哄骗到手之后，男友很快翻脸不认人。失恋后的女工情绪低落，这时，男友的朋友的女朋友开始出面，再对其进行安慰开导，其实是进行一番洗脑，哄骗女工去做挣大钱的买卖。因为女工一旦失身后，几乎所有的人就开始破罐子破摔，加上在工厂工作的确辛苦乏味，所以便有了挣大钱的想法，不久便被人接走，去另外一座城市做起了小姐。当然，如果还保持处女之身入行身价会更高。有的去酒店，有的去洗浴中心，有的去歌舞厅，无论去什么地方做小姐，首先要接受主管的培训，进行再一次的洗脑，让其彻彻底底改变思想观念，死心塌地心甘情愿老老实实做小姐。如果遇到反悔的，一顿棍棒伺候加死亡威胁，只是这种情况现在少有。做小姐的除了女工被引诱骗来的，还有不少人因为钱不够花甘愿做小姐挣大钱的学生，还有的竟然是纯属因为热爱干这一行才干这一行的。姐妹们在一起聊天，都认为女人不能白活一回，趁着青春年华能挣钱的时候就应该多挣钱。
　　掌控这些小姐的最高层是各家娱乐中心的大老板，而大老板总是要有保护伞的，除了经常送小姐过去陪一陪，收入往上要上供，往下要分给各个组织人员，直到最底层的三哥，而小弟的收入就在于哄骗女朋友转手卖掉后的提成。
　　李志伟才知道，原来看似平静的居民区还有另一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道上混的要够义气，办事下手狠又毒，就可以打出一番天地来。李志伟作为三哥的打手保镖，够狠够胆量，除了经常在三哥那里得到不少的“零花钱”，自己也慢慢有了生财的门路。李志伟纠集一伙小弟，看准一片地方，把原来租住的人恐吓打跑。房子没人租住，房东自然要掉价出租，或被逼无奈便宜出租给李志伟一伙人，然后再转手租给别人赚起差价。
　　李志伟找到李卫国和其他几位依然在工厂工作的老乡，想要有福同享，大家一起干发大财。李志伟得意洋洋说自己现在过得的日子潇洒的很，女朋友百依百顺，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愁，天天喝酒K歌有花不完的钱。李卫国几人被说动了心，由于李卫国从小习惯有什么决定总要与家人打声招呼，电话打过去，说自己不想在工厂干了，想干点别的试一试。不曾想，李中海雷霆大怒说，要干就在工厂干到底，在外面胡混以后就不要回家来了！王慧勤更是不放心，好言劝说儿子，干别的娘不放心，钱挣多挣少的先在工厂干到春节，以后想干什么回家再说。如此，李卫国只好继续留在工厂做工，其他有三位老乡决定跟着李志伟一起混。
　　
　　春节前几天，李卫国和李志伟回家过年。李伟志穿着打扮十分特别，邻居们议论纷纷，家人们却高高兴兴谈论着李志伟从外面带回来的稀罕东西。李志伟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不怎么说话。老实巴交的李尚铭看着从小最疼爱的已经大变样的小儿子的脑袋，非常疑惑的问道：“小伟，你的头发为什么要弄成这个样子？说的难听一点像一个鸡窝，说的好听一点像《西游记》里面的小妖怪。你为什么要弄成这一个样子？”
　　李志伟不说话，过了一会回了一句：“你不懂。”起身向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