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1——2节

第十六集
　　 1、张先生房间，日、内
　　 赵爷荡着一只袖子找祥福。屋里有很多人，祥福又变得六神无主，在屋里瞎转悠。
　　 张先生看了一眼进屋的赵爷说：“你老人家沉住气，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们还能做些事。”
　　 院外日军的愤怒的声讨声传到屋里。
　　 赵爷问祥福：“祥福，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祥福摘下眼镜，睁着哭红了的眼睛，不明白的问道：“我爹抓到了死阄，他抽绿毛子死的。”
　　 赵爷说“没有死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团，把它摊开，出现了一个“死”字。
　　 赵爷说：“他将死阄藏在衣服里，留给了自己，烧的也是个生阄。”
　　 祥福拿过纸团，贴在脸上，眼泪将纸条打湿了，凄惨地叫声“爹呀！”。
　　 赵爷道：“祥福，你爹是条汉子。我们也不是孬种。这次该我们赵家死一个啦。”
　　 祥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赵爷，你别再动这样的念头了，你这样去死，让我们后人怎么活？求你了，赵爷，我的爷，我的祖宗爷爷。我给你磕头啦。”
　　 祥福说完后，就扑通扑通的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赵爷让连信拉起他，对着窗外说：“看到吗？全村四百多口人都在这，明天晚上，这里将空无一人。你们都不该死，都应该活着。我能为乡亲做的，只有这条老命了。你爹说得对：我们老了，活不了几天啦。”
　　 祥福抱着赵爷说：“别再对我说这些话了。‘黄泉路上无老少’，为什么死的是老人？让我去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啦。”
　　 赵爷叹道：“祥福呀，别犯傻了。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能说死就死？我们是老人，经不起事啦。”
　　 赵爷指着窗外的一颗大树：“看到了吗？树上的叶子有青，有黄。”
　　 赵爷的声音飘起来：“青的是令有、恩霞他们，黄的是你和连信那些人。我们就是那几片枯叶。风起的时候，最先落下的应该是它们。”
　　屋里很静，所有人都没再说话，两行泪水从人们的脸颊上无声的流出。
　　二爷拍着赵爷的肩膀说道：“别说了，让我们这几片枯叶再抓一次阄吧。”
赵爷板着脸，沉声说道：“不用再抓了。孔爷走了，该轮到我了。你们都知道，我一直在和孔爷较劲，这次我也不能输给他。‘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不能让金银沟只记着他孔爷一个人。再说孔家带出去了一个人，我们赵家也得带出一个，这才公平合理。”
　　赵爷盯着祥福的眼睛问道：“祥福，你应该知道，你爹把绿毛子藏哪啦？”
　　祥福看着赵爷，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几个老人走过来。
　　孔家二爷对赵爷说：“我们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你说过：人的命，天注定。我们还是让老天来说话吧.。”
　　赵爷看着孔家几个老人说：“孔爷走时说，老坟里是有双金靴子。这件事我做主啦，有朝一日，金靴子出土，孔家一只，赵家一只，两大族要和睦相处，亲如兄弟，绝不干打官司告状那类蠢事。还有，我赵家庙是有颗夜明珠，藏在大榆树洞的深处，由一条蟒蛇看守，那就是我们的保家仙，谁都不许动，让保家仙保佑金银沟，子孙昌盛，世代平安！”
　　几位老人没有说话，却各自伸出枯瘦的手，他们的手终于连在了一起。
　　赵爷突然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亲兄弟，明算帐。孔爷走的时候，带的是令有，他的亲孙子。我要带走黄玉萌，我那没过门的儿媳。你们知道，她等了连城这么多年，该让这对有情人结婚生子过日子。“
　　黄老师跪地大哭：“爹呀！我死也不走。我的父母兄长都被鬼子杀死了。城里没一个亲人。我一个弱女子找谁来救金银沟。爹！您可不能徇私！你要救的不是我，是全村人啊！“
　　赵爷似乎清醒过来了，说“是呀！那我带走恩霞，她是我侄连国的女儿，这孩子本不该死，为了给我们报喜讯才来到金银沟。让恩霞找他爹，他爹的本事大。连信，你不能走，金银沟的事还得你张罗。带恩霞走，你不会怪我心里没儿子吧？”
　　恩霞连忙跪下：“爷爷，我不走，也不让你去死。”
　　“你必须走，见到你父亲和令有，让他们快来救金银沟。我知道你和令有很要好，但我们两姓有仇，不同意你们的婚事，现在我改变主意啦，你找到令有，和他结婚。记住，要多多生孩子，在你们的孩子中要有一半姓赵，一半姓孔，金银沟可能要完啦，让你们的孩子重振金银沟！重振赵、孔二大姓。”
　　此时，张先生在一边默默擦眼泪，来回踱步，苦苦思索着办法.他象下了最后决心似的对赵爷说：“赵爷，我们跟他们拼吧。男女老少齐上阵，也许能逃出几个人。”
　　赵爷说：“张先生，你怎能乱了方寸。我们赤手空拳，他们荷枪实弹。能逃出去吗？你要稳住。听我的话，我们只有这条路啦。”
　　张先生还想说什么，院里传来吵闹声。

2、学校院里,日、外
　　 几个日本兵从外边冲了进来。
　　 两名女教师拦住他们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鬼子说：“我们已经在村里搜了好几遍了，就是学校还没搜。”
　　 李老师：“你们的人一直在院里转，还用得着搜吗？”
　　 黄老师也说：“你们一直在搜呀，连后院的库房都搜了，炸啦，还要怎么搜？
　　 张先生从屋里出来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让他们搜。”
　　 日本兵进到院里，直奔正在做饭的女人。
　　 几个姑娘、媳妇正在忙活做饭。看到日军，齐刷刷的转过身，把个后背丢给了日本兵。
　　 盘着头是小媳妇，留着大辫子是花姑娘。
　　太阳光照着她们乌黑的头发，柔美的身材。
　　 一个日本兵不觉失声叫道：“哈哈！花姑娘的有。”
　　又一个日本兵：“他们杀我们男人，我们日他们娘们。”院子里连哭带打地闹上了。
　　这时，赵爷从屋里出来，大喝一声：“住手！”
　　人们停止了抗争。
　　日本兵也愣愣的住了手。
　　赵爷站在屋的台阶上对那几个日本兵说：“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死了多少人，我们不知道，我们一直被你们围在学校。你们要找横山，这事与女人无关。”
　　隋口和翻译从门外进来了。
　　隋口拍着手向赵爷走来：“这事和女人无关，和谁有关？说！”
　　张先生看着隋口，痛苦的皱着眉头：“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隋口冷笑一声，看了一下那几个女人，“就无理取闹了。你们杀我们大日本皇军，糟踏我的妻子，我们带走几个女人玩玩怎么啦。”
　　他一挥手，日本兵又用枪把那些女人押上了。人群又乱了。赵爷站在台阶上高声喊道：“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几个汉子把住了门，大喝“放了这些女人。”
　　隋口掏出手枪对着门口喊道：“让开。”
　　赵爷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不许开枪！我和你撞洋头！”
　　只见他那只空袖子一飘，伸直着脑袋向隋口冲过来。隋口躲闪不及就要被撞到的时候，只见赵爷停下啦，两眼直直地瞪着他，狠狠地倒吸一口气，从他的身边一闪，冲向了旁边的青石板，只听‘砰’的一声，赵爷的头撞在了石板上，顿时鲜血淋淋的倒了下来。
　　连信推开日本兵，跑到赵爷跟前，抱着赵爷哭喊起来：“爹呀，爹呀。”
　　赵大奶奶喊了声：“我的那个老头子！”就昏死在地。贞子跑出来，抱着她放声大哭。
　　这个场面太惨烈了。院里的人全都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那些日本女人也扒着窗子看，眼泪也不住地流。
　　赵爷靠在连信的怀里，慢慢睁开眼睛，对隋口说：“少佐，本来我是能拉上你的，凭我的功夫，你活不了。但我不想让你死，我想你会命令你的部队撤出。战争结束了，我们想过太平日子，你也回家看看父母，找到那个站在第十九棵垂杨柳下的妻子。”
　　然后断断续续地对隋口说：“少佐，到了广结善缘的时候了。好人有好报。下令撤出吧，带着你的弟兄姐妹们回家。”
　　隋口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赵爷的血已经顺着青石板流到隋口脚下，隋口站在血泊里不知所措。
赵爷勉强说完这句话，又拖着长声对连信说：“孩子呀！黄泉路远，给我备匹马，也好追上你孔爷。”
　　说完，赵爷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连信抱着赵爷，放声大哭：“爹呀，爹呀。”
　　众人也跟着一起哭。隋口看看人们那双哀怨的眼神，再看看他手下的日本兵，个个面露悲戚。也默默地低下头。
　　张先生一步一步地走到隋口跟前，红着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少佐，请你回去吧，我们又要办丧事了。
　　孔二爷咬了咬牙，转身进屋上了坑，缩在角落里。偷偷地拿出本子，写道：“八月二十日辰时，赵爷撞石板自杀。孔爷的血喷在隋口的脸上，赵爷的血淌在隋口的脚下。两位族长都想用血唤醒隋口的良知，为子孙后代趟出一条生路吗？没想到啊，孔赵两家争斗了那么多年，如今同舟共济，不分你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子孙后代，千万不要再起内讧。内讧一起，倒霉的事就接踵而至。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