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杜小姐和翁先生吵得面红耳赤，起因是为存折上写谁的名字。
　　他们做蛇头以来，存了十几万美金，都是用翁先生的名字存在银行的。这是翁先生的意思，他说太爱杜小姐，怕她离开自己。她的身上没有钱，就会永远像孩子一样围在自己的身边。
　　杜小姐相信了这样的说法，心里很得意。觉得翁先生对自己情深意重，就把所有的钱都放心的交给了他。
　　可是这次从大陆回来，杜小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苗头。翁先生对她不像以前那样亲热了，每次在一起总是心不在焉，神情恍恍惚惚的。
　　女人的神经是敏感的，她隐隐约约感到翁先生的心有了别的去处，不在自己这里了。
　　她仔细回忆着前段日子，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从美国回来他们直接回了大陆，他回自己家和老婆住了一个星期。他只有这七天脱离了她的视线，其余的时间都是俩个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一个星期究竟发生过什么呢？她想不出来，问他也问不出来。
　　其实杜小姐的感觉是准确的，翁先生在回自己家里的一个星期，确实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他到家的第一天，一个几年未见面的邻居女孩请他吃饭，想要请他帮忙办理出国手续。那个女孩生的花容月貌，很讨人喜欢，他很高兴地接受了邀请。
　　几杯酒下肚，他已经有了醉意。女孩早就仰慕他的才华，加上又有求于他，就主动投怀送抱。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面对红唇香吻，就着酒劲儿欣然接受。俩个人天天开房幽会，好得如胶似漆。
　　他不想让那个女孩到岛上来，答应找机会把她送到美国去。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俩个人离别时竟然难舍难分。
　　品尝了这样一个新鲜娇媚的女孩，他对又老又丑的杜小姐再也提不起兴趣。俩个人在一起时，他只是无奈的敷衍她。
　　翁先生情感的变化，使杜小姐对那些没存在自己名下的美金有了担心。为防止意外的发生，她提出要把存折改成自己的名字，遭到了翁先生的拒绝。俩个人各执一词，正相持不下的时候，传来马修斯的敲门声。他们急忙停止了争吵，换上了一副笑脸。
　　
　　马修斯一进门，杜小姐和翁先生就猜到了他的来意，一定和林默涵有关。他们请他坐下后故意问：“马修斯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马修斯把手里的水杯端起来放下，放下又端起来，看着他们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静默了片刻，他有点难为情地说：“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帮忙……你们知道，我喜欢林，想让她做女朋友……可是她对我……她不接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杜小姐捂着嘴笑了起来，和他开玩笑说：“马修斯，她不愿意换个别的女人不就行了吗？”
　　马修斯着急地说：“杜，你是知道的，我只喜欢林，换了别人我不喜欢……你们一定有办法让我如愿的。”
　　杜小姐停住了笑声，认真地说：“马修斯，你的心情我理解。现在你用真情感化她已经没用了……是吧？那就换个方法，来硬的。”
　　“来硬的？怎么做？”
　　“你要是能拿到她的护照，事情就好办多了。在这里没有护照寸步难行，想回国是不可能的。那时你不就主动了吗？她会反过来求你，你就可以趁机向她提要求。你提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你就可以如愿以偿了。”杜小姐的这个办法是非常狠毒的，真让马修斯得了手，墨涵就会像甄美丽那样掉进了万丈深渊。
　　马修斯听了高兴地点点头说：“杜，谢谢你，这个主意真好，我试试看。”
　　这时翁先生倒背着手走过来，脸上出现了猥琐的表情：“马修斯先生，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你敢不敢用。”
　　马修斯一听急忙说：“翁，快说，还有什么好办法？”
　　翁先生凑近他的脸：“你不了解中国女人。中国女人都有这样一个观念，只要被男人得到过一次，心里就会觉得自己属于这个男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只要你把林睡过一次，以后她就会听你的话，很顺从地做你女朋友了。”
　　杜小姐和翁先生一边和马修斯说说笑笑，一边为他想出了两个恶毒阴损的办法。俩个人幸灾乐祸的睁大眼睛，等着看一场好戏。
　　马修斯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谢。要是在以前，用这样的办法他会觉得卑鄙。可是昨天看见了穿着泳衣的墨涵，他已经无法控制对她的欲望。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能得到她，不得已时也要用点下流手段！
　　
　　墨涵接到了杨文杰打来的电话，说今天要带她和甄美丽到棕榈滩去玩。送给她们从大陆带来的礼物，也顺便把王春瑞捎来的包裹交给甄美丽。
　　放下电话没多久，墨涵就看见杨文杰的白色别克停在了门前。他笑着为她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她心里竟有一种和亲人久别重逢的温暖。
　　她见甄美丽没在车上，和他寒暄过后，有些好奇的问：“丽丽呢？她怎么没来？”
　　杨文杰的神色有些暗淡，低声说：“林小姐，我先到你这儿来是想问问她和科恩的事，你知不知道真相？我见过她的未婚夫王春瑞，他再三托付我照顾她。没想到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她出了这样的事……我既然接受了王春瑞的委托，就有责任有义务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她。”
　　墨涵一听这番话，心里非常难过。稍微平静了一下，她详细的把甄美丽的遭遇说了一遍。他边听边皱着眉头，一只香烟在手里被捏的粉碎。
　　墨涵含着眼泪说：“杨总，科恩这个人的恶名你一定听说过。他让丽丽染上了毒瘾，扣住了她的护照……丽丽离不开他的毒品，没有护照买不了机票，被他死死地抓在手里，只能在这儿忍受他的蹂躏。我们没有办法帮她，干着急。”
　　杨文杰叹了一口气说：“是啊，光是有了毒瘾还好说，回国可以到戒毒所去戒毒。护照被他扣下就麻烦了，这里处理不了这样的问题。我们真的是没办法帮助她，真的没办法！”
　　墨涵难过地说：“丽丽的命真苦，想不到出国没多久竟然落入这样万劫不复的深渊。”
　　
　　甄美丽坐进车里，虽然强作笑脸和杨文杰墨涵打着招呼，但是脸色苍白憔悴，精神恍恍惚惚，眼角竟有了几条细细的皱纹。
　　看着她变成了这样，墨涵的心里很疼。她拉着丽丽的手，一句话也没说，怕一开口眼泪掉下来。
　　三个人来到了棕榈滩，面对着拉瓦河水，在白色的沙滩上坐下。杨文杰打开带来的旅行包，取出两大盒北京果脯送给她们。
　　墨涵接过果脯盒子，久久的凝视着，心里百感交集。
　　镶着金边的盒子上面是透明的，里面有黄色的桃，白色的苹果，绿色的青梅，金黄色的海棠和杏肉。果脯是北京的特产，饱含着浓郁的乡情。看到这个盒子，就像看到了祖国，看到了家乡和亲人……她流着泪把盒子抱在怀里，心里已被长长的思念和浓浓的乡愁塞得满满的。
　　杨文杰又拿出王春瑞捎来的黑色包裹，交给了甄美丽，也把和王春瑞见面的情形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甄美丽接过包裹一言没发，把它抱在胸前片刻之后，就把脸伏在上面无声的哭着。
　　这个包裹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切削着她的心。
　　她想起了和王春瑞在一起的那些温馨浪漫的日子，想起了家里那种快乐单纯的生活。可是那些曾经的幸福已经一去不再复返了……现在的自己吸毒淫荡，和那个恶魔纠缠在一起，变成了鬼一样的下贱女人……她觉得对不起王春瑞，对不起父母，谁都对不起。
　　墨涵和杨文杰都理解她的心情，谁也没去劝慰。墨涵用一只手轻轻抱住她抖动的肩膀，流着眼泪说：“丽丽，心里难受就大声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听了这话，甄美丽渐渐哭出了声……她面对拉瓦河水和挚爱的同胞，放弃了长久以来的克制，尽情的宣泄着内心的痛苦和绝望，近乎歇斯底里般的嚎啕大哭……
　　大哭一场之后，甄美丽觉得轻松了许多。她渐渐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擦擦眼泪，忽然想起了那天科恩和马修斯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样子，担心地问墨涵：“墨涵，你的事怎么样了？马修斯不会轻易放过你。”
　　杨文杰一听这话，立刻紧张的问：“墨涵，你也遇到麻烦了？”
　　这回轮到墨涵流泪了，她边哭边把马修斯的死缠烂打和餐厅的经营情况说了一遍。
　　杨文杰越听神色越凝重，他沉默了一会说：“墨涵，你想没想过回国？”
　　墨涵摇摇头说：“每天都想，可是却不能回去。我把钱都丢在这里了，怎么有脸面对清泉和他的父母。我只想生意有了起色，哪怕少赔一部分再回去，也算对家人有个交代。”
　　“可是你怎么解决马修斯的问题？”
　　“我就不理他，他还能把我吃了吗？他总不会硬抢我吧？”一说完这句话，三个人都怔怔的不说话了，互相紧张的对视着……说到要害了，最怕的就是硬抢！科恩对甄美丽不就是变相硬抢的嘛。
　　杨文杰着急地问：“你的护照呢？千万别让他把护照拿去，那就彻底完了。”
　　说到护照，墨涵想起了一件事：“我的护照藏起来了，马修斯暂时找不到。但是杨总，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早就该办工作签证了，可是不敢把护照交给马修斯，一直在等你回来，想请你帮我到移民局办理。办完工作签证护照就放在你那里，可以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杨文杰很严肃地说：“墨涵再不要说这样的客气话，我把你们俩个当成亲妹妹，当成自己的亲人。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什么麻烦。再说就是有麻烦，我也不怕。你明天就把护照和照片送给我，很快就能办好。护照放在我这里尽管放心，我放在办公桌的最下层抽屉里，把钥匙给你一把，就是我不在你也可以拿到。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我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餐厅的生意我帮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拉来一两个台湾旅行团。”
　　甄美丽也忧虑地说：“墨涵，我已经这样了，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脱。但是你千万加小心，不要落入马修斯的圈套。还是那几句话，他给的东西不要吃也不要喝，更不要单独和他在一起，不要给他任何机会。他应该比科恩更阴险更难对付，因为他有见识，所以你要格外当心。”
　　墨涵的眼中含满感激的泪水：“杨总，丽丽，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们！今生能遇到你们，是最幸运的事。杨总就是我的亲哥哥，丽丽是我的亲妹妹，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杨文杰看着俩个美丽柔弱的女孩，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远离祖国远离亲人的异国他乡，同胞就是亲人，她们就是亲姊妹。
　　眼看着甄美丽在这里受人欺负，自己却无法实现对她家人的承诺，不能让她摆脱科恩这个魔鬼；眼下墨涵又要遭遇同样的命运，自己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帮助她，不能让她重蹈丽丽的覆辙。
　　此时的杨文杰怎么也想不到，他作出的这个决定，日后为自己带来了几乎走进地狱的灭顶之灾；甄美丽也想不到，一场灾难和羞辱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她呢……
　　
　　甄美丽抱着王春瑞捎来的包裹和果脯，在自己住的小屋门前惊诧的停住了脚步。发现上午临走时锁好的门，此时却虚掩着，被剪断的锁头狼狈地躺在地上。
　　她的心有些慌乱，以为是遇上了盗贼……尽管在岛上还没听说过有人偷盗，她还是快速的推开门，没想到迎接她的是科恩那张拉得长长的脸。
　　一瞬间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站在门口傻傻的看着他。因为科恩从来不到这里来，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要破例。科恩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把把她从门口拽进来，回手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