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90年代初，赴黔支教生杨茂情被医生诊断为“白血病”。为了不增添家人的负担，乘着朦胧的夜色，留下遗书，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朝着漆黑的山野，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走了多远，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当他醒来时，却躺在山脚一家小屋里。
　　第一章
　　“阿爹，阿爹，哥哥的眼睛睁开了！”欣然兴奋地叫着……
　　正在厨房炖野鸡汤的阿爹，听到女儿的叫声，急忙起身，来到茂情的床边；看看茂情，茂情的眼睛微微地睁开了，这让阿爹喜泣而泪。阿爹抹去两行热泪，轻轻地抚摸着茂情的额头，高烧渐渐地退去了，这让阿爹看到了希望。
　　睁开眼睛的茂情，感觉浑身酸疼，四肢无力，微微地起身。阿爹见状，赶忙扶他一把，让茂情靠在床头。说：“你已经几天几夜没吃没喝了。”迷糊的茂情默默地听着，不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
　　阿爹回头吩咐欣然照顾一下哥哥，他去厨房热汤，给茂情补补身子。
　　一会，阿爹端来一碗炖好的野鸡汤，让茂情喝了。茂情伸出无力的双手，接过阿爹的汤，喝了两口，感觉好鲜美呀，这是他多日以来没喝过的。茂情微争着眼睛看着阿爹，感动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爹慈祥地看着茂情说：“喝了吧，这只野鸡，是我昨天冒雨在山上守了几个小时才抓到的。”茂情听着阿爹这么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流入浑身的脉搏，让他似乎长了一点劲似的。茂情喝完汤，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到门口走走、看看。
　　随即阿爹、欣然扶着茂情，一起来到门口，向着远处的群山峻岭望去，一幅大自然的美景映入眼帘，多美的山乡啊！茂情内心无比地感慨着。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坐落在山脚的独居老屋，坐北朝南，背靠山坳。老屋面积不大，并且矮小，看得出年数已久，只供栖身。凝视阿爹，中等身材，年龄大约五旬左右，有一副健壮的身体。旁边的小姑娘天真活泼，大约十来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白净的皮肤，身穿一条大方得体的连衣裙，表现聪颖灵气，十分可爱，看得出，小姑娘活得很快乐。
　　茂情在阿爹多天的精心照料中，身体逐渐好转。记忆力慢慢地恢复，能和阿爹语言交流了。
　　那是在一个晴朗的傍晚，阿爹做好了晚饭，欣然，茂情端出饭桌，到门口共进晚餐。小屋依偎在群山环绕的怀抱，环境幽静，空气清晰，阿爹看着两个孩子格外高兴，心里极为舒坦，慈祥地面含微笑与两个孩子一起吃着他亲手做的饭菜。虽然是土菜，谈不上美味佳肴，可也是自己的一片心啊。
　　晚饭过后，月光照在了小屋的门前，寂静的四周，清晰地听到山间传来的虫子鸣叫声，似乎树叶的摆动都能清晰地听得到。茂情虽然感觉陌生，但又感觉好温馨。阿爹的温暖，欣然的热情，都让他渐渐接受了山里人的那份朴实无华，待人纯真的感情。
　　在阿爹无微不至的照料中，茂情渐渐有力气了，能帮阿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天阿爹做好早餐，照顾茂情吃完饭，就背起竹篓，拿着镐锄就要出门了。
　　茂情上前问阿爹到哪里去，阿爹说：“上山采药去。”
　　“欣然就在家里照顾哥哥吧。”阿爹边说边嘱咐着。
　　“采药。”茂情说，“我也去。”阿爹听茂情这么一说：“你能坚持吗？”茂情说：“能行。”
　　阿爹没再推辞，随即叫欣然也一起去。欣然高兴地背起了背篓，三人一起向着高山走去。
　　他们来到一座抬头就会掉帽子的大山脚下，阿爹说：“我们就沿着这条山路上吧。”茂情、欣然跟随在阿爹的身后，边走边爬山坡。渐渐地，阿爹走的不是山路，而是深入到荆棘丛生的地方去找他要采的药材。
　　一会。他们来到半山腰，茂情累得满头大汗，感觉有些吃力。阿爹见状，建议歇会，大家一起缓一口气，恢复体力再上山。
　　茂情问阿爹：“您每天就这样上山采药啊？”“是啊。”阿爹回答，“您一生就以采药为主吗？”茂情又问道。“是的。”阿爹微笑地答道。
　　歇会的他们继续出发了。
　　一会儿，阿爹看到一窝野生天麻的苗子，赶紧操起镐锄挖起来，欣然上前也帮阿爹一起挖。那晓得，他们越挖越多，旁边串连地长着一大片，他们顺着挖的沟槽，一直挖下去。茂情帮着捡，大约下午时分，他们已经挖满两背篓。三个人高高兴兴下山。沿途阿爹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好收成啊，又是我们仨一起。”看得出，今天的阿爹格外兴奋，这是茂情多天以来第一次看到的阿爹好心情。
　　他们回到家里，阿爹将两篓天麻晒在屋顶，不让它上霉、长虫。这一切茂情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兴奋的阿爹来到厨房做饭，茂情连忙在灶前添火，阿爹拿出家里的玉米，放在锅里煮，一会煮熟的玉米，阿爹分给茂情、欣然一人一个，他们吃得津津有味。随后，阿爹也做好了饭菜，端在桌上，三人心情舒畅地吃起来。吃饭的阿爹，边吃边注视着茂情的脸色；感觉茂情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说话气力不足，明显的是没有完全恢复健康，这在阿爹的心里多了份惆怅。
　　阿爹心想：“必须让茂情彻底恢复健康，不然，一个年轻的生命，往后的路还长呢。”
　　吃过晚饭，累了的茂情、欣然各自休息。阿爹赶忙下山到镇上去找他常年销售药材的郎中寻医问药。说：“茂情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脸色苍白，嘴唇没血色，需要怎么调理？”郎中听了阿爹的介绍，建议阿爹进一步温补，用野山鸡，炖吴茱萸10克、（温中散寒、健胃）桂枝5克、（发汗解表、通阳化气）当归5克、（血虚萎黄、眩晕心悸）川芎10克、（活血行气）白芍10克、（养血柔肝，敛阴收汗）吃上一个疗程，就会慢慢好起来。郎中为阿爹配上方子。阿爹抓好药，回家连夜燃起灶火，文火顿药，让茂情得到良好的调理。山鸡没了，就上山寻找，扑来的山鸡又继续煨汤，这样持续大约半个月左右。一天清晨，茂情感觉浑身是力气，兴奋的茂情抱起了阿爹，在房间转了三圈，千恩万谢阿爹的恩情。
　　恢复健康的茂情，渐渐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是他在县医院确诊为“白血病”时，自己对生命的无望，留下一份遗书，乘着昏暗的月光，离开医院后，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自己实在支撑不住，就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是啊，阿爹接过话题说：“那天清晨他照样去采药，走在一个丛林里，发现躺着一个人，我上前摸摸你的鼻子。感觉还有呼吸，我毫不迟疑地背起你就往家里赶。当时，你已经不省人事，只是一口微弱的呼吸，昭示着你的生命迹象。背回你后，赶紧请来山下的郎中，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苗医，为你诊断，郎中把脉为：严重伤寒引起高烧，造成白细胞急剧上升，红细胞减少，严重的病情危及你的生命。为了让你退烧，我守在你的身边七天七夜没合眼；为你换毛巾，煨退烧的中药，还要为你除湿祛寒，疏通经络。按郎中的要求，每天为你点穴位、按摩、推拿，可是你一直反应不大。除了做好这一切，还坚持每天用棉球为你打湿嘴唇，让你吸进退烧的中药。在你身边的我望眼欲穿，从天明盼到月落西山，送走了阳光，又迎来星空夜色。天天盼你能睁开眼睛，哪怕微微睁开眼睛也是希望啊。这下好了，你不但睁开了眼睛，而且也恢复了健康，这让我放心了。好啊，年轻人，将来路有多远，你就可以走多远啊！”
　　茂情听着阿爹的一席贴心话，感动得嚎啕大哭，他由衷地跪在阿爹的面前，深情地说：“阿爹，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您的恩德，我永生难忘啊！”阿爹扶起茂情，安慰地说：“不用，我们有缘才遇到一起的。孩子，你要有勇气走出大山，到外面去见更大的世界，在那里去创造你生命的价值吧。”“不！我要陪阿爹一生一世！”茂情深情地说。
　　茂情在阿爹的带领下，每天上山采药。一天阿爹和茂情不知不觉走到一个悬崖峭壁的地方，发现一株夜交藤，阿爹上前摸着它的叶子，跟茂情说：“你看，这是何首乌的藤苗，看它的长势不下十年，藤苗老绿色，而且茂盛壮实。”阿爹又指指旁边，“你看，一边是浓密的苍松翠柏，起到常年保湿作用，一边朝阳，不缺阳光的沐浴，固然促使它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阿爹说完，拿出事先预备好的粗麻绳，一头系在树干上，一头系在身上，注意安全，以防万一。系好后，阿爹拿起镐锄就挖起来。
　　茂情见阿爹这么激动，问：“阿爹，它有什么特征呀？”阿爹说：“这藤苗白天自然松开，夜晚就是自然缠绕，又称夜交藤。这种药材要挖一米多深，开膛要大。挖的时候要注意不能破坏根部。如果是一个完整的，有头有脚有身子，就像一对男女亲密地睡在一起。这种药材价值昂贵，药用价值不菲，它归肝、肾经，主治肝肾精血不足、腰膝酸软、遗精耳鸣，还可以强筋健骨，那天给你吞的药粉，就是用它磨出，深受市场青睐。
　　阿爹边说边挖，一会就汗流浃背。茂情接过镐锄，系好绳子，让阿爹歇息会，自己继续挖。不挖不知道，一挖还真不是人做的事。山里的土，夹满石子，镐锄挖下去，往往被石子挡了回来，或者一镐锄下去，也只能钻个洞。不大功夫，两手感觉发麻，随后慢慢地打出血泡。再往下看，陡峭的悬崖一不小心，采滑了脚，掉下去，只怕连绳子也扯不住啊。茂情的表情，在阿爹眼里看得清清楚楚，风趣地说：
　　林潇潇山环绕，
　　背着竹篓来寻找，
　　翻山越岭采药草，
　　挖出首乌情未了。
　　阿爹的一席话诗意浓浓，让茂情吃惊：“阿爹，你好有诗意。”阿爹笑着回答：“我们苗家人就是喜欢对诗，唱山歌，谁会对山歌，谁就会娶回漂亮的媳妇，我的这几句话是从山歌里学来的。”
　　茂情试探地问阿爹：“您的老伴怎么一直没见？”阿爹说：“我一生没娶老婆，过去年代穷，没人看得上我。后来父母去世后，我就一个人出来做个小房子，有个安生之地。后来的后来就在镇上的郎中那里学会了辨认草药，就一直在上山采药为生。”
　　“那您的女儿……”阿爹见茂情问了半句话，接过话头说“女儿是他十年前捡的”。
　　阿爹说：“那是在我在一个清晨采药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用布包着的一个婴儿。我看到后，连忙抱起她，打开包被一看，里面夹着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出生年月，没取名字，看了出生时间，孩子只有二个月大。捡到了孩子，让我好高兴，取名欣然！我没儿没女，我就把她视为己出。每天把她喂饱，就背着她上山采药，到七岁了，就送她到镇上的小学念书。学校离镇上还有一里多路。孩子还聪明，学习成绩一直优秀，现在是放假了，到开学，孩子就可以上学了。”
　　提到孩子上学，茂情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阿爹，我是来贵州关岭山区支教的老师。”啊！这让阿爹喜出望外：“你就是支教的老师？原来就是你呀。前些时，是有人一直在找一位失联的老师，说是走失方向，不知去向。老师学生找过好一阵子。真的，真的没想到是你。”
　　茂情听这话激动地说：“当时我的病情很严重，不想拖累别人，想一走了之，那晓得山区组织这么重视，还到处找我。”
　　“怎么不找，一个大活人，随便丢下不管吗。为了你，听说上级组织还处罚医生了，说对病人不负责任。这下好了，水落石出，孩子们也有希望了。”阿爹越说越激动，内心的高兴无以言表，“原来遇到了一个来援助我们的城市大人物。”
　　兴奋的茂情说：“我的生命里遇到了你这样一个贵人，让我重回生命的旅途。”
　　茂情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情，遥望林海，呼啸松涛，即兴赋诗：
　　山青青水迢迢，
　　千里路程来支教，
　　有缘与您来相会，
　　斗跑死神迎来三春晖。
　　阿爹与茂情激情万丈地相拥一起，拥抱着那份天赐良缘，相拥那份让天地感动的神圣一抱。
　　茂情最后一镐锄，连根带拔地将何首乌挖出来了。阿爹拿着那对完整的何首乌，潸然泪下，这是生命的象征。他们相依相伴从百年里走来，它们成功的生长，是大自然的恩赐，是人类文明发展的象征。
　　太阳跨过山顶，余晖映射在林间，稀疏的光线照在两人兴奋的脸上，写满了心中的幸福。
　　阿爹、茂情收拾好工具，小心翼翼地装好何首乌，准备启程回家。
　　沿途两人兴致勃勃地谈天说地，回忆一天来所发生的一切。眷念着那处为他们提供名贵药材的黑土地，
　　看着阿爹兴奋的样子，茂情实在不愿意说出想去找学校的想法，那会让老伯伤心的。
　　下山的阿爹不小心脚踩石头，一下顺着山坡滚得老远。茂情赶忙撵上去，扶起阿爹。阿爹的头被摔伤，茂情背起阿爹就往镇上的郎中那里赶，气踹嘘嘘的茂情来到郎中那里，郎中见状，急忙为阿爹的伤口上药，包扎好后说：“无大碍，皮外伤，过几天就会好的。”茂情背着老伯回家，安顿好老伯，随即上山拿回采药的工具。
　　欣然看着阿爹受伤回来，要掉眼泪了，哭伤地抱着阿爹说：“你千万要快点好起来啊，我不能没有阿爹啊！”
　　内疚的茂情实在心里难过，阿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的起老人家哟！这都是我拖累了阿爹。惭愧不已的茂情做好晚餐，端在阿爹面前，让阿爹放心吃下。阿爹见茂情这样孝顺，心里也添了几分惬意，安慰茂情说：“不要担心，郎中说了，无大碍，我是贱命，老天爷也会照顾三分的。”说完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茂情见阿爹如此开朗，心里多了几许踏实。
　　乖巧的欣然写好暑假作业，帮哥哥收拾好采药的工具，问：“哥哥，今天累吗？”茂情说：“有你阿爹的照顾，不会累的。”茂情看着一脸灵气的欣然，想起了在学校的小丽同学。不知现在的小丽怎样了，她的学习还好吗，更让他担心的是开学，她的学费由谁交啊。
　　当时他在县城看病的时候，也没给小丽一个交代。小丽是个乖孩子，学习用心，回家还帮助奶奶照顾病重的父亲。这些天不见，不知她现在如何？
　　欣然看出哥哥有心思，轻声地问到：“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茂情说：“我两一起唱首歌好吗？”欣然马上答应：“唱什么歌曲？”
　　“《爱的奉献》会唱吗？”
　　“会。”欣然高兴地回答。
　　这是心的呼唤
　　这是爱的奉献
　　这是人间的春风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那甜美的歌声，环绕山间，穿越林海，走进山乡父老乡亲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