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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隐瞒的婚讯

作品名称:情满汉江      作者:天水一江      发布时间:2016-12-02 10:15:16      字数:3524

  这回麻将输得惨啊,豆腐店没了,小饭馆没了,眼下就要输掉女儿白禾,这可是李万顺没料到的。怪只怪该吃的没吃,不该碰的碰了,输赢全在一念之间……他想着悔着,心里就像开戏的锣鼓,阵阵急急风。那双青筋突暴的手在洗牌,心里却懊恼不跌,不禁嘟哝道:和尚没当成,老婆没娶上,老子今天撞了鬼。他恼自己的火,也恼对手的火,不禁瞅瞅对面坐着的高得贵,狠狠地搓了搓手。
  “万顺老弟,”高得贵瞅一眼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说罢哈哈大笑,笑得他如坐针毡。
  这时,李万顺的下家葛宇轩捻着小髯摇头道:“嗯……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嘛。”
  年约半百的葛宇轩戴着一副玳瑁边框眼镜,颚上留着小髯,出自中医世家的他开着云江最大的药店,由于智多识广被街坊誉为“诸葛轩”。他觉得李万顺的牌力加算度也不差,就是沉不住气,一次次为吃错碰错“啧啧”不已,暴露了手牌的机密,高得贵恰是在他心急气躁时乘虚而入,得了便宜。
  这会儿,桌上唯一没啃声的就是裁缝店的老板金剪刀。他一年四季缝制寿服和新装,右手指上长了厚厚的老茧,今天带茧的老手摸不到好牌,因此闷闷不乐。
  就在麻将鏖战之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少女手提一把铜壶站在门口,浅浅一笑道:“各位伯伯好,我来给你们添点茶水。”
  “白禾啊,”高得贵笑眯眯地招手,“快进来!”
  高得贵瞅着白禾,不禁微微颔首细思量:小巧的鼻子和嘴巴,肤色白里透红,尤是那一弯新月眉下的丹凤眼,宝石般明亮,真不愧是云江一朵鲜花,这样的女孩儿,也只有我高家才配……
  白禾挨个儿给大家续茶水,轮到父亲时,心里有愧的李万顺恨不得把头埋到裤裆里,直到女儿提着茶壶轻巧地带上门离去,他才抬起头,舒一口气。
  “嗯,真是个好孩子。”高得贵赞叹着,好像不气死李万顺不罢休。
  此刻的李万顺只顾摸牌,再不搭腔,眼见麻子饼子一张跟着一张,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嗬,“一条龙”有戏,老子再不会隔墙扔西瓜,给他人解渴了。为了掩饰,他拿起一张条和一张万混杵进去,顿时,被隔开的麻子饼子活像列队的骚娘们,不停地忽闪着眸子对他挤眉弄眼,勾得他心里酥酥痒。
  “我看……一把定乾坤。”李万顺说着,打出一张九条。
  “你说啥?”金剪刀问。
  “我说这把定输赢。”李万顺说罢抬眼问对家,“高老板,你可同意唦?”
  “好啊,”高得贵气定神闲地点头,“我同意。”
  高得贵是谁,驰骋麻坛多年,输个千儿八百依旧谈笑风生,即使有人骂他的祖宗八代也懒得听,只会在对方骂够了不轻不重回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云江首富,有当铺米行和田庄,是因为他早成了“麻神”。
  高得贵笑道:“万顺老弟,有诸葛轩和金剪刀做证,一口唾沫一个坑哦!”
  “那是自然。”李万顺摸一张牌拿起来看,就像捡了金元宝,咧嘴一笑插进牌堆,立马抽出一张九万打掉,“高老板,我要是赢了,怎么个说法?”
  “嗯……好说,”高得贵瞅瞅李万顺泛起红晕猴腚似的瘦脸,再瞅瞅他刚扔下的九万,从容地跟着打出一张八万,“这把你赢了,以前的帐一笔勾销,我要赢了,还是那句话,白禾给我当儿媳。”
  “嗯……一言为定!”李万顺成竹在胸,回答得干脆。
  白禾啊白禾,你可真冤啊!葛宇轩在心里一声叹息。好在他看出了李万顺此番手牌的机密,于是拆开一句幺饼,慢悠悠打出一张,算是为可怜的小白禾尽了绵薄之力,李万顺一见幺饼如获至宝,欣欣然碰了去,可仅此一张,再也进不到麻子饼子了,眼见“一条龙”就差一张,李万顺急得又在抓耳挠腮。
  “亲家,对不住了!”只见高得贵手指捻着牌,瞅着李万顺看也不看推倒了牌,讪笑而语。虽是一个小屁胡,可断了李万顺的宏愿,高得贵低眉浅笑,对呆头木脑的李万顺和颜悦色,“万顺老弟,你该高兴嘛,白禾嫁到我高家,绝对是享福的命,我当着诸葛轩和金剪刀发誓,她嫁过来……我拿她当亲闺女。”
  “鬼话,”李万顺嚷着,“亲闺女给亲儿子做媳妇,谁家这样啊?”
  “你看,又胡诌了不是,这是打个比方嘛。”高得贵瞅瞅急头黑脸的李万顺,呵呵笑了,“嗯,你这个亲家,我还是蛮喜欢的。”
  李万顺正抓心揪肺生闷气,小帮工幺狗蹑手蹑脚走来,伏在他的耳边悄声嘀咕着。幺狗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旁人听见,他说白禾扯掉裹脚布,怎么也不肯裹脚,她妈正气得拿鸡毛掸子追打她。
  “什么?”李万顺一听瞪直眼,脸发烧,心里连连叫苦。白禾的裹脚之虞,说起来都是笑话,十五岁的人了,一双脚裹了十来年,从六岁开始裹至今,一边裹,她一边偷偷放,都成了裹脚精。李万顺瞥一眼大家嚷嚷道:“说邪了!”
  “唔……”高得贵直晃头,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又开腔了,“万顺老弟,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白禾不裹脚……我也要,大脚不大脚的,我高家不在乎!”
  说罢这句气壮的话,高得贵站起身来拱拱手,道一句“告辞”,扬长而去。
  
  “臭娘们,吵什么吵!”
  李万顺嚷嚷着走近女儿厢房,屋里顿时安静。借着油灯的光亮,他看见裹脚布、平底鞋、针线篓、棉花、明矾粉等裹脚用的物件散落一地,而白禾此刻杏眼汪汪,裸露着莲藕似的小腿和脚丫,抱着双臂站在床边,甚是楚楚可怜。她的娘翠姑倒是很气壮,此刻像个母夜叉,拿着鸡毛掸子气哼哼的坐在屋中央,她身边分别站着的大女儿碧兰和小女儿红莲,低眉顺眼,好像很乖巧。
  翠姑一听丈夫的话就皱眉头,乜眼问:“咦,你骂谁‘臭娘们’啊?”
  “当然也有你!”李万顺扯着嗓门毫不留情,“大的裹脚,小的裹脚,你生出来的……个个都要裹脚,靠这些裹脚的,我李家的香火怎么续?”
  “你……”
  翠姑正要发作,白禾弱弱地走过来拉住父亲的一只胳膊,双目噙泪低声道:“爹,这裹脚是谁发明的呀,好好的一双脚,偏要荚成一坨臭肉,以后……让人家怎么陪你去乡下收豆子,怎么帮你催驴儿磨豆浆?求你……别让我裹脚!”
  “屁话!”翠姑打断女儿的话,“‘娶妻要娶小脚妻’,只有小脚才能嫁个好婆家,才能光耀门庭。这……我跟你说了多少遍!”
  “我不要嘛……”白禾拉着父亲的胳膊摇晃着,眼泪流出来了,李万顺瞅一眼白禾,想到麻将桌上的亏心事,低头闷声不再坚持,“我不管,听你娘的。”
  “要听我的了?”翠姑站起来,指着丈夫问,“不嫌我没生儿子了啊?”
  这一声“啊”不打紧,却似花鼓戏的叫板,翠姑不说裹脚的事,却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起了她的伤心往事一桩桩。从她十七岁不顾村东头财主家提亲,义无反顾嫁给李万顺说起,怎样在灾荒年跟着他身背三棒鼓,逃荒要饭走四方,怎样忍饥挨饿一路奔波到云江,沿门乞生遭人白眼,桩桩件件说了个够。
  翠姑的一双大眼睛在浓长的睫毛下泛着泪光,满含悲屈和苦痛。由于呕气,双肩颤动,可以看见坚实的乳峰在碎花布的衣衫下一起一伏地颤动着。她呜呜啊啊,悲腔小曲数落得鼓儿咚咚,锣儿锵锵,就象一对儿钹,把李万顺生生扣住,不能动弹。
  李万顺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耳听数落,心生闷气。白禾三姐妹在娘亲的诉说中也跟着流泪,末了围上来递手绢,拿茶杯,轻言轻语好生劝慰。
  李万顺耷拉着脑袋坐在门槛上,待翠姑发泄完,站起身拽拽她的衣袖:“行了……就当我没说好吧。”翠姑一掌推开他,拿着碧兰递来的手绢擤把鼻涕,扭头跨过门槛,回房去了。李万顺扫一眼白禾姐妹,挥手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卧房黑灯瞎火,翠姑不点灯就上床躺下,李万顺划根火柴点亮油灯,知趣地躺在她身旁。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陪着笑脸贴近她的耳根,像往常一样哼唱起小曲来。
  
  一不睡左边,二不睡右边,要与小姐脸对脸。
  一更月亮起,相好只有你,好夫妻天生的。
  二更月亮高,二人初相交,好夫妻同到老。
  三更月当头,二人耍风流,不知姐怎罢休?
  
  他哼唱着,时不时在她耳根子处轻挠一下,她推开他的手,他没趣了,支起身子一把扳过她来。
  “你呀,萤火虫的屁股,小亮度。”说着,嬉皮笑脸要去搂她,又被她推开。他躺下来叹口气,有点心虚的嘀咕道:“哼,今天怕真是撞了鬼,里外不是人。”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问:“你说,在外面干啥了?”
  “是高得贵……那个老狐狸,”他也慢腾腾坐起身,一五一十把输了白禾的事说了一遍。
  “娘啊!”翠姑听了惊呼一声,攥拳向他捶过去,一边捶,一边骂:“极做胞*啊,极做胞,你真是个极做胞!”
  李万顺抱着头,一边抵挡,一边忙不迭的解释,说白禾嫁到高家不一定是坏事,还搬起手指头替高家做着家产评估,最后总结道:“这兴许就是她的福气呢。”
  “放你娘的屁!”翠姑手指着他的眉心说:“虽有家财万贯……可丈夫却是个鼻涕虫,这叫哪门子福?”
  翠姑的话让李万顺想起了《小女婿》的歌词,心里懊悔不跌,嘟嚷道:“你别咋呼,我拖一拖就是,只不过千万别让白禾知道,她还是个四方萝卜愣头青……”
  
  *注:“极做胞”是江汉平原方言,即傻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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