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司马大虎在公安局刑警队工作了两年多，就被公安局党委委任为东山镇派出所所长。司马大虎虽然年轻，但他毕竟是一个复员军人，见识广点，头脑活点，嘴会说点。工作作风，工作手段也比他爸爸二愣子这个地地道道的土包子灵活一些，强硬一些，霸道一些，敢干一些。
　　司马大虎到东山镇派出所上任不到几个月，那一天上午八点多钟，他就跑到城里公安局办公大楼来找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司马钢。他进了马钢的办公室里随手就关上了屋门，走到老板桌子前，小声小气，开门见山地跟坐在老板椅子上的司马钢说：“我说大侄子局长，这些天我就寻思着，你让我当这个东山镇派出所的所长，我不能就这么没点动静地当啊，怎么说我也得尽快地给你长长脸。我上任这几个月了，有些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我是这么寻思的，现在的社会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切工作都得为经济工作服务，为了东山镇这个省级典型经济强镇的大发展，咱们的治安工作得走在前面才对。可现在派出所的警力不够用，你又不能给我随便扩大人员编制，不如我在镇里头招聘一些临时协警，招聘的这些临时协警的工资以及一些相关有关的资金费用，不用咱们局里给一分钱，我让镇里的那些大小企业和那一些做生意的人给我出。这样一来，有人有钱了，我的工作也就好做多了，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今天我先来跟你私底下地说一说，你要是点头了，我回去就马上给局里打个报告上来。我说大侄子局长，你看我给你提的这个建议怎么样？啊，大侄子局长。我看我给你提的这个建议行，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保证用不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把东山镇派出所的工作面貌焕然一新，给全市的派出所立一个样板，给你的脸上增光。”
　　司马钢进了办公室刚刚一屁股坐到老板椅子上，司马大虎就连忙跟了进来，站在老板桌子跟前一口气就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司马钢虽然没有句句听进耳朵里去，但大体意思是听明白了。心里寻思着，这个小子有点工作劲头，有点想法，说的这些话也有些歪巴道理，反正也用不着局里掏一分钱，我只不过在是形式上支持支持他，说不定这个愣小子还能给局里上交一些资金也是说不准的事。于是便微笑着看着一脸期盼的司马大虎说：“你的工作积极性还是蛮高的吗，你的这个想法不错，有点创意，基本上我同意你的建议了，你回去打个人事报告上来吧。问题是你以后在工作当中得扎实一些，可不能给我乱来，哪个单位的，谁的钱都不是那么好要的，要不好的话会咬手指头的，这可不是儿戏的事情。具体工作不但得有原则性，还得讲究一点策略，违法违纪的事情咱可不能做。”
　　司马钢点了头，吐了口，喜得司马大虎连放了几个哑屁就连忙跑出了司马钢的办公室，唯恐司马钢在变了什么卦。他小跑着下了办公大楼，来到院子里，打开车门上了车开着小车就直接返回了东山镇派出所。当天下午户籍员范统把他写的申请招聘临时协警人员的报告，正儿八经的给交到了市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夏建仁的手上。
　　司马大虎招聘了四十多个临时协警，购买了十几辆三轮摩托警车，装修了派出所办公大楼，在办公大楼后面建造了一处劳教所，组建了两个巡逻队，一个看守队，一个审讯办公室。这些建筑工程、交通工具、办公用品等等所花的费用，以及临时协警人员每个月的工资，理所当然地都是由东山镇镇政府辖区里的各个企业、村委会和一些个体经营户所负责了。用司马大虎所长的话来说：“钞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们的底气足，腰板直，怕个球。再说了，从古到今，干警察这一行业的就是保一方百姓的平安生活，警察的吃喝拉撒，养家糊口的费用理所当然的就要由这一方老百姓来负责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司马大虎对管理这些招聘来的临时协警有他的一套办法，他的办法就是由几个正式民警不定期的组成几个督察队，不定期的对这些临时协警的工作进行督察。对检查出来的工作不卖力，不愿意得罪人，不负责任的临时协警，重则开除，轻则罚款。对于工作态度好，业绩突出的临时协警，他就会随时给与一些物质上的奖励。他闲着没事的时候，经常好跟一些临时协警说：“是反能来到派出所当协警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点什么关系的人。优亲厚友，人之常情。可谁要是不听我的招呼，工作不认真，不给我卖力气，那就是不给我面子。谁不给我面子，我就对谁不客气，我不管他是谁的关系，就是我亲老子推荐来的也不行。”
　　声势浩大，严厉执法的派出所工作人员和新上任的临时协警们，在司马大虎的带领下，把东山镇辖区内的治安工作搞得那是井然有序，吓得一些地痞流氓，小偷小摸这一类扰乱社会生活秩序，祸害老百姓的混球都不敢露头了，渐渐地几乎都快要在这一片地方销声匿迹了。东山镇政府辖区内的老百姓，不能说路不拾遗，门不闭户吧，但家家户户都过着挺安宁的日常生活，各个大小企业、商铺、酒楼、娱乐场所的生意也都经营得红红火火。
　　司马大虎经常给派出所里的警察和协警们开会训话，几乎回回都是这么一类的说词：“咱们的工作任务，就是为东山镇辖区的经济快速发展，老百姓安居乐业保驾护航。大案要案自有公安局去处理，咱们派出所的日常工作，那就是要严厉处理那一些打架斗殴，耍泼骂街，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别人钱财和那些手脚不干净，喜欢偷盗人家东西的地痞恶屎赖，以及那一些喜欢缺斤短两，坑蒙拐骗，惹弄是非的小商小贩。对付这一类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影响社会安宁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看见他们作恶的时候，就马上把他们抓到派出所里来，强制他们劳动改造，给他们上法制课，教训好他们，他们老实了，在重重地罚他们的钱，让他们都不敢在咱这一片地方随便撒野，胡乱做事。咱们把社会治安工作做好了，来做生意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做生意的人多了，咱们的小日子也就会跟着越来越好过的，你们说对不对。我跟你们说实话吧，保护好那些生意人的人身安全就是咱们的工作，咱不管他们做什么生意，他们只要不公开的打架，不公开的闹乱子就行。就是那一些做小姐的，咱们也有责任保护好她们的人身安全，她们挣钱多了，各项消费就不会少，她们在镇里的各项消费越高越好，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再就是，街上的小姐多了，强奸犯就少了，咱们的工作也跟着轻省了一些，你们寻思寻思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这个理呀？”
　　东山镇镇党委书记朱逸群，这两年的工作很是逍遥，他不是游山玩水到处闲逛，就是去泡温泉，一年四季的吃喝拉撒睡，在镇里实报实销，每个月莫名其妙的奖金也不算少，所以他这个即将退休的人也就心甘情愿地做镇党委副书、镇长二愣子的应声虫。东山镇政府名副其实地成了二愣子和司马大虎父子俩的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东山镇的几条大马路两边的酒店、餐饮和娱乐业在二愣子和司马大虎主政期间很快地就繁荣起来了，什么夜总会、歌舞厅，按摩院、足浴中心等场所也如雨后春笋般地都迅速地冒了出来。这还不说，就连大街小巷深处的几家小赌馆的生意都经营的异常红火。二郎山上的那个豪华大赌馆里面那就更加红火了，因为里面的客人都是来自天南地北，一掷千金的政府官员和各个行业里的大款。
　　歌厅妓院，买卖公平。莺歌燕舞，昼夜不停。东山镇的歌厅妓院，尽管没有色都东莞的多，也没有东莞的火，但一年四季几家大型的歌厅妓院里的客人天天都爆满，优雅的歌女，靓丽的小姐，几乎是来自全国的各个地方，其中东北小姐和四川的小姐能占到小姐人数的一半以上，东山镇里已经大有十万小姐赴岭南，百万嫖客下东莞之势了。
　　文明赌博，童受无欺。男女平等，信誉第一。东山镇的赌馆，虽然没有香港的赌馆多，也没有澳门赌城的规模大，但二郎山赌馆的名气却不小，尤其是孤独山水自行开创的管理模式和那些年轻美貌的性工作人员的一条龙服务水平和技巧，以及优雅的绿化环境，清洁的卫生，细致的安保措施，回味无穷的一些美食，令客人们感到温馨和安心，让客人们由衷的叹服，其名声已经远扬全国各地了。
　　东山镇各个大大小小酒楼的生意比冈山市里的都兴隆，兴隆的都邪乎了，就连路边上那一些做美妆、画美甲的小店也都跟着火了起来。不仅如此，就连那一些载着小姐们去工作的摩的苦力和出租车司机，一个个也都顺带着吃香的喝辣的，穿上名牌的鞋袜和衣服了。
　　那一天晚上，醉意朦胧的司马军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听着也有些酒意的欧阳玉跟他说，黄大枫市长前几天已经提升为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厅的厅长了。司马军听完欧阳玉跟他说的这个信息，脑子顿时就清醒了不少，心里寻思着，这可真是太好了，这棵大树这几年算是跟着她靠对了，这样一来，我的房地产生意不仅在济南地区会越做越顺当，甚至以后在省里那几个沿海的地方也会越做越大的。司马军兴奋地跟欧阳玉叽叽咕咕地叽咕了大半夜的时间，叽咕着怎么样才能跟黄大枫近距离地近乎几天，两人最后就商议着用什么理由和方式邀请黄大枫到冈山市来视察工作才妥当。
　　欧阳玉一本正经地跟司马军说：“舍不得胖孩子，套不住老狼。你把你弄来的那一幅吴道子画的山水画送给黄大枫，我保证尽快地就把他给你弄到冈山市来。到时候你就说这是你送给他的贺喜礼物，黄大枫高兴了，你想再找他办一些什么事情，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吗？说句你不愿意听的话，你又不懂得画，也并不喜欢画，跟着那几个说话都能酸掉牙的人附庸风雅的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什么画再好，再值钱的画，你藏在家里头也没有什么用处？何况那幅画究竟是真的还是赝品，鬼都不知道，什么东西都是现实的好，都不如钞票，都不如真金白银实惠。”
　　司马军听完欧阳玉这一番话，心里寻思着，她说的这些话也对，那幅画究竟是真的还是赝品，到现在我也弄不清楚，即使就是真的，真的是价值连城，对我也没有什么很大的用处。况且一幅画价值连城，那只不过就是一种夸大其词的形容说法而已。那幅画即便是很值钱，我若想卖出去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买主，也没那么好卖的，就是能顺利地卖出去的话，说不定以后还得给自己惹来什么不必要的大麻烦，没有定数的事情，我何必去做呀！她说的这件事，对我，对黄大枫都有好处，对我有好处的事情，我何乐而不为呀！如果她真的能把黄大枫给我邀请到冈山市来视察工作，到时候我的脸上也有光彩，同时也让那个新来的，对我不怎么感冒的市委书记诸葛争华，以及那几个一贯看风使舵的市领导都看看我司马军在省里的势力，我看他们以后谁还敢再小看我，再给我点憨，再给我小鞋穿。
　　司马军寻思到这儿，还是心疼的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盯着欧阳玉的小瓜子脸看了一会儿，这才狠狠心，咬咬牙根，朝着欧阳玉点了点头。
　　欧阳玉一看司马军朝她点头同意了她说的话，把他的宝贝，那一幅吴道子画的山水画送给黄大枫，心里顿时高兴地不得了。可她的嘴上却淡淡地说道：“你这样做就算是明智了，你结结实实地靠上这么大的一个有权有势的官，比你现在有什么不强，你以后只会占大便宜，不会吃什么亏的。你就相信我好了，怎么说我也不会坑骗你的吧。”
　　欧阳玉出马，一个顶俩。刚刚上任的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这个一身多职的高官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那天早上十点多钟，率领几名有关人员低调地来到了冈山市，在市委会议室里听了听新来的市委书记诸葛争华和市长苟世民就有关冈山市城乡治安管理工作的情况，重点听取了市人大副主任、公安局局党委书记、局长司马钢汇报的冈山市东山镇综合治安管理的创新工作。中午，诸葛争华、苟世民和司马钢等有关市领导，分别在市政府招待所陪同黄大枫和跟随他来的那几名工作人员吃完午饭，大家在招待所里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三点来钟，这一群人便驱车来到了东山镇。沿街看了一圈镇容镇貌之后，十几辆小轿车就一溜烟地开进了二郎山的司马温泉度假村。
　　司马温泉度假村大门口两边，整齐地站着司马军、欧阳玉、花开花、孤独山水、二愣子、司马大虎和朱逸群，以及两队礼仪迎宾人员。黄大枫等省市领导们在一阵礼炮、音乐和热烈的欢迎掌声当中步入了司马温泉度假村大酒店。司马大虎一脸笑容地站在会议室里，认真的向在座的省市领导们详细地汇报了东山镇派出所这两年来的综合治安管理创新工作。
　　晚上饭，当然是欧阳玉和司马军陪着黄大枫在黄大枫住的总统套房里吃的。三人吃完饭，司马军就从他带来的那个皮箱子里，双手轻轻的小心翼翼地把那一幅吴道子画的山水画拿了出来，放到了老板桌子上，恭恭敬敬地请喜欢古玩字画已经成瘾的黄大枫过来看一看。懂得字画的黄大枫站起身子，走到老板桌子跟前，眯缝着双眼，把那幅画反反复复，翻来翻去地看了好一大阵子，最后他才确认是吴道子的真迹。心里寻思着，这个小子不会不知道这幅画的金钱价值，虽然会来事，投其所好的人都不可靠，可这个小子今天看起来的话，对我还是很够意思的，可以深入地交一交。黄大枫寻思到这儿，就兴奋得转过身来，抬起双手直拍司马军的肩膀头，连连称赞司马军是个大气的人，是个有文化内涵的人，是个大有作为的人，他差一点就没说出来要和司马军磕头拜把子了。
　　第二天上午，司马军、欧阳玉、二愣子和司马大虎早早地来到司马温泉度假村，四人吃完早上饭，便一起来到黄大枫的总统套房里，司马军盛情地邀请黄大枫等人到司马山庄狩猎场去打猎玩。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看着黄大枫的脸色，竖起耳朵听黄大枫说什么。黄大枫微笑着看着欧阳玉，逗趣地说：“打猎，那可不如坐在这里听着古筝，喝着小酒，跟美女聊聊天有情趣呀。”
　　大家听黄大枫的话说的这么直接，这么风趣，顿时都轻松地笑了起来。这时欧阳玉赶紧娇滴滴的抢着表态说：“对对对，还是黄书记说的在理。这段时间黄书记的工作真是太忙了，也累坏了，应该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养养精神，恢复恢复身体，以便于以后再做一番大事业。”
　　黄大枫等一行人在司马温泉度假村休息了几天，欧阳玉、司马军、二愣子和司马大虎很知趣的分别伺候得他们这几个人眉开眼笑的乐不思蜀。心情愉快的黄大枫高度的赞赏了司马温泉度假村的高第街56号餐厅办得好，说这个适宜商务宴请、休闲小憩、随便吃吃、情侣约会、家庭聚会、朋友聚餐的餐厅，比广州、济南和青岛的高第街56号餐厅经营的都上档次；尤其是虾饺、广东烧鹅和素炒什锦做的很正宗，激动得孤独山水连连给他作揖。
　　黄大枫回到省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司马军不但在日照市的海边拿到了一片黄金地，还被提升为冈山市建设局党委委员、副局长，兼任冈山市供水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二愣子荣升为冈山市政协副主席，兼任东山镇党委书记，司马大虎荣升为冈山市公安局副局长。当然啦，东山镇派出所所长一职还是由司马大虎兼任。
　　唯独一个不高兴的人，那就是花开花了。她跟着司马军鞍前马后的忙东忙西忙地活了好几天，什么实惠也没捞到，事情都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还经常恼怒地跟孤独山水和司马大熊诅咒那个不可一世的黄大枫。板着脸，咬着牙根说：“怎么说咱们几个人也还算是体制内的人，不像欧阳玉那个骚货，纯粹就是一个做生意的。这几天咱们在后面也没少忙活了，可什么好处也没捞到，我寻思寻思就不得劲。黄大枫这个好色、好吃又好赌的混蛋玩意儿，不是我跟你俩瞎扯，也不是我说什么气话，我现在看相还是看得挺准的，你俩别看黄大枫现在当了那么大的官，就他的那个熊长相，贼眉老鼠眼的，早晚都是一个进监狱的货，不得好死。不信你们俩就等着看，看我今天说的这话准还是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