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冲出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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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家里的那位明白人，在正月初三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居然置前来拜年的姑爷于不顾，锁上大门甩手走人！
　　她就是这么任性，你能把她怎么样呢？你就是再气愤也没辙，如果讲起道理来，你还未必是她的对手。她什么都对，而且口齿伶俐。即使是错到水稀国去了，还要死撑着寻找理由为自己辩解，予以证明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对的！她的大脑永远清醒，她从来就没有做过错事，她永远都不会错！要不，怎么能够称得上是明白人呢？
　　即使是在如山的铁证面前实在是不容抵赖，她也会毫无愧色地说：“过都过了，还提它做么事！”
　　过去的事，的确是可提可不提。昨天是今天的过去，今天是明天的过去。但是，昨天是今天的镜子，今天是明天的镜子。既然已经知道昨天的错误，今天是不是应该对照一下自己的言行呢？不存在，依然如故。今天错了，倘若明天提及，她依然会说：“过都过了，还提它做么事！”
　　因此，她也就永远游移于昨天、今天和明天之间，永远都会为自己的过错寻找借口：“过都过了，还提它做么事！”
　　这也并不为奇，连大年初一她都敢锁门走人，更何况这正月初三！我记得我搬进刘文清的老房子的第二年大年初一，她居然将大门锁上甩手走人，弄得家族中的堂兄弟以及众多的子侄们个个碰壁而去，也没有谁把她怎么样？
　　为此，我的七堂弟国舟说她不是人，她反说国舟不是人，你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当然，那时候她的手头确实紧张，无力招待闲杂人等。可我却认为，顿把饭也不会吃穷人，她不招待我招待。
　　但是，她现在不存在手头紧张之说。尽管两口子依然是输的多赢的少，可她有一个听话的女儿，为她打工、为她挣钱、为她撑腰，她怕什么呢？她之所以要在正月初三甩手走人，是因为她去年的正月初三出铤拆台我不应该抱怨。
　　其实，我虽然气愤，却并没有抱怨。我只是对妹夫们说：“明年要在哪家吃饭先打个招呼，不要弄得人家劳神费力地穷忙活了！”
　　再说，你做都做得出来，还在乎别人说吗？
　　的确，人家面大，不是任何人都说得起的！谁都得尊重她，谁都得抬举她！这不，哪怕她正月初三锁门走人，妹妹和妹夫都得敬着她，请她到家里做客、请人陪她打麻将，可谓是高高在上，味儿要足了！
　　是呀，连脾气火爆的父亲在世之日都让着她甚至于敬着她，除开我这么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窝囊废，时不时地造次得罪她，谁又敢违抗她、冒犯她呢？
　　不仅如此，不等我们家唯一的舅舅到来，她依然是全家出动，锁门走人，谁也把她没辙！
　　但是，不论是妹夫还是舅舅，她朱某人不招待有人招待，我的舅舅和妹夫绝对不会饿着肚子走人。只是，在这种特殊的日子，家里没有人陪客人打牌，找陪客还真是一道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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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客，在我们家乡是一个极为响亮的称呼！我在《阿狗外传》第三十五章《待客之道》中有一段这样的描写——
　　小姑父和表弟都不在家，我是男人，斟酒陪酒，也得男人担当，这才具备礼仪；请来有头有面的男人作陪，那就更是尊重尤佳！
　　菜端到桌子上了，陪客也到了——这人我认识，是小姑家的一个小叔子，快四十岁了，应该是长辈。让一个长辈来陪我喝酒，这也是当地对客人敬重的突出表现。
　　我们家乡还有一种待客之道，客人一离开饭桌，陪客便问你玩什么？是玩麻将，还是玩纸牌？或者是斗地主？
　　玩赌是我的死角，至今仍然不能开窍。这当然是受命运的制约所造成的。我不玩赌，陪客虽然扫兴，也不便离去。因为他是陪客，客人不赌，他也得陪客人抽烟、喝茶、聊家常。
　　可是，让我同这么一个好赌之人聊家常，我也聊不出什么名堂，陪客先生也觉得枯燥乏味。没有聊上三句，那位可爱也可敬的陪客先生，便向我的小姑道声“多谢”，便匆匆而去。
　　陪客先生走了，我显得轻松了。我和小姑聊起家常，也随和自然了。
　　
　　正是因为如此，在我们家乡，请谁去当陪客，是看得起那被请之人！而那被请之人，也要看去陪什么人？不管是陪酒还是陪赌，或是聊家常，是不是同档次的人物？各方面是不是陪得住？身份地位，都得再三斟酌，稍有不慎，就会闹出矛盾。
　　就连平时来了人客都得请陪客陪客人打牌，过年就更是不能忽略了！
　　自从我的婚姻破裂以后，便与前妻的娘家竖路了，从此再无任何往来。尽管我曾经让儿女正月初二去给他们的舅舅拜年，可他们执意不去，我也不便勉强。因此，正月初二和初三，我的儿子并没有地方去，应该留在家里陪他的姑父和姐夫。起初他的确没有到处乱跑，可是慢慢地他就不服教化了，正月初一出门，不到初四他不会回来，根本就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在这个家家都有姑爷登门的正月初三，根本就请不到陪客。二弟和三弟都到岳父家里拜年去了，没有办法，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陪妹夫和女婿玩上一把了。
　　但是，我必须首先言明：玩归玩，应该玩小点儿，只是表示个意思，绝对不能赌输赢！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我那儿子才不愿意陪他的姑父和姐夫打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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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为什么非打牌不可？我们难道就不能坐下来谈一谈？我们一年上头难得相聚，无论是郎舅之间，还是翁婿之间，应该有说不完的话呀！我们可以谈土地、谈庄稼，也可以谈手艺、谈生意；我们既可以谈教育、谈文学、谈书法、谈艺术，也可以谈理想、谈人生，甚至于关心关心国家大事！即使是那些高深的议题不便深谈，我们也可以坐下来，安安稳稳地叙叙家常，倾诉思念之苦，畅谈相聚的欢欣与喜悦，也有利于交流思想、增进感情呀！为什么硬是要打牌，苦于心计、用于算计，打得鼻青脸肿赌个输赢呢？我们难道不能将浪费在牌桌上那些苦于心计、用于算计、相互搏杀的时间与精力，用在正道上，用于学习、用于劳动、用于创造吗？
　　是的，我的确应该陪我的至亲至戚娱乐娱乐。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那所谓的娱乐之中的感受呢？我千方百计地想挤时间写点东西，可这些人呢，却以亲情为由，冠冕堂皇地肆意占用了我原本就紧凑的时间用于打牌，我纵然有满腹的委屈，却又无力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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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前，我曾经再三地对我那儿子说：“按说你也不小了，也应该明白一些道理。我也不指望享你的么福，但你要对你自己负责，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也不要把福享过头了。你还年轻，正是吃苦受累的年纪，也是创世界的大好时光，乘现在身强力壮多积攒一些财富，不论是对你还是对你的儿女，都会有利无弊。我并不想用你的钱，而是尽可能地帮你。你如果不把握好机会，我也冇得办法。我为点电伤透了心，接下来我无论如何也要安装一块电表。如果你还是不思悔改，继续毫无节制地赌下去，我对你说实话，为你安装一块电表，也就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花了四百八十块的高价安装了一块电表，不仅是为了解决家庭的用电问题，更是为了告诉我那逆子，我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单亲家庭的父亲，我这个单亲家庭的父亲虽然做人做得很累、很糟糕、很窝囊，但我一定会竭诚尽智地为他创造福利！也希望他能够醒悟、能够回头，尽快戒赌、尽快地过上安宁祥和的日子！
　　可是，我那早已病入膏肓的儿子根本就没救，不仅毫无收敛，反而愈赌愈凶，我对他再也不可能存在半点希望了，我又何苦将精力耗费于痛苦的煎熬之中呢？
　　而这个时候，我那大妈依然时不时地不是为吃水就是为吃菜找上我了，或者是为吃药打针找我的麻烦，稍有不周，她都会骂“桂舟的个死儿”如何如何！
　　更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老是变着法地对我那大妈说：“你去找桂舟，他能够为你解决！”
　　于是，我那大妈什么都指望桂舟，仿佛我桂舟有无尽的权力或法力，会解决她的所有困苦！
　　于是，“桂舟的个死儿”几乎成了我那大妈的下饭菜，她高兴对人说“桂舟的个死儿……”，伤心也骂“桂舟的个死儿……”
　　她骂得更多的则是：“桂舟的个死儿，买我的电表不把钱！”
　　更为令人费解的是，我那六堂弟，居然也说我将他的电表转到了我的平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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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的兄弟们跟我是一条心吗？用你之时，你是老大是大哥；不用你，你什么都不是！我虽然时刻都在替别人着想，谁又替我想过呢？我总是梦萦于亲情之中缠绵得不能自拔，我的亲人们何时又真正地对我待以亲情呢？即使是现在，除开利用与索取，哪里又存在亲情可言？他们不仅不体谅我这个单亲家庭的父亲的半点苦衷，反而事事对我作难，时刻给我添堵！
　　我的三弟不听劝告，贸然为房后的菜园箍院墙，虽然合法，却不在理。尤其是位于大路边上，房后箍那么大的院子，显得更为扎眼，很容易引人非议。正是因为如此，计生部门才变着法地找他的麻烦；我那大堂兄，才赌气将他上厕所与菜园子的唯一通道堵死。
　　我那大堂兄，作为一门的长子，十八弟兄的老大，你不替小弟弟们着想也就罢了，你干嘛要促夹他呢？这下倒好，有了我那不听劝告的三弟不在理的院子箍在房后，又有大堂兄既不在理也不合法地堵巷道，再出刘松清既不在理也不合法地给空房箍院墙，将我的弟弟和大堂兄唯一便捷的交通横加截断！我明知道这一作为不仅违法背理，而且还欺人太甚，却也不便阻挠。因为我的弟弟和我的堂兄理亏在先，我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的是非与对错呢？我作为十八弟兄的老五，虽然倍感屈辱，也只有痛在心里而忍气吞声！刘松清的作为纵然阻碍了我的弟弟和堂兄的交通，既不合理也属违法，我却也是百口难辩，爱莫能助！
　　可叹啊，这所谓的亲情、所谓的娱乐，不仅将我捆绑得难以挣脱，还将我那儿子推进了泥沼不能自拔！这所谓的亲情啊，亦如无形的樊笼，将我无形却也紧紧地笼罩，令我窒息、令我求生不得、令我求死也难！
　　当年，我的抱母鸡被强行关押之后，我那愚蠢的二弟虽然表面上什么也没有说，可他却暗藏祸心，将盗贼藏于家中，深夜偷盗我放养的池鱼。接下来的一宗桃色是非，更是令我伤透了心！
　　我一心向善，竭尽全力地想做一个好人，现实却不仅不让我如愿以偿，反而强硬地将我推向另一极端！我的确不适宜呆在这种地方，这种成天被麻将和喧嚣以及漫无止境的利用、算计与陷害所包围的日子，几度令我的精神完全崩溃，甚至于将我逼得发疯发狂！
　　可是，我并没有将愤怒对任何人发泄，而是残忍地杀害了我精心调教的视若亲子的两只爱犬！每当我想起我的两只爱犬屈死的样子，我就会心痛如绞！
　　尽管如此，明白人仍然是穷追不舍，不是蓄谋挑衅，就是散播流言！
　　如今，我的心性又开始迷乱，我又萌生了杀生的欲念！可是时下，我既无鸡也无狗，我究竞杀什么来发泄我的满腹怨恨呢？
　　然而，当我在夜深人静之时来到父亲的坟前，父亲生前对我的劝慰仿佛历历在耳：“儿呀，算了，人不晓得天晓得，你何必跟那样的人赌命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棉花不爆，时辰未到！你放心，老天爷会为你主持公道的！你应该成就你的理想和抱负，把想写的写出来，尽你的伢们晓得你做过么事？晓得你过的是么日子！”
　　于是，我满腔的愁怨顷刻释然。我终于醒悟，要想摆脱困顿，必须挣断捆绑，冲出樊笼！只有冲出樊笼，方可获得新生！
　　我再也不愿意呆在这个生我养我却又强加给我无尽的伤痛与屈辱的地方任人算计、任人陷害、任人宰割了！我要忍痛割舍所有的牵挂冲出樊笼，即使是终老漂泊，也要求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