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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误 上 贼 船

作品名称:豪杰无恒      作者:谢卫      发布时间:2016-11-29 21:45:41      字数:7289

  客轮在汽笛长鸣声中徐徐离开了上海码头。心潮澎湃的庄义杰站在甲板上,目光久久地盯着站在码头上为他送行的吴健生。随着客轮的渐离渐远,吴健生的身影也在渐渐缩小,但庄义杰却始终泪眼迷离地紧盯不放。自从跳江获救后,庄义杰的心变得象孩子一样脆弱。住在吴家花园成天无所事事时,他渴望早日自由飞翔,现在一旦真的放飞了,他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和失落。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吴健生给的,吴健生救了他,成了他的依靠,他对吴健生自然是心怀感激。虽说此番远行是到他舅舅身边做事,但他却总仿佛有一种孤苦无助的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真是奇怪,当初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到上海念大学都没有这种感觉,现在这是怎么啦?
  客轮已在大海中全速行驶,甲板上早已空无一人。剧烈的颠簸和阵阵排山倒海般的巨大海风迎面扑来,使庄义杰直打踉跄,他连忙扶住护栏,跌跌撞撞地回到头等舱内。
  回到舱内,他喘息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他顾自倒了一杯热茶,准备端起来喝的时候,瞥见对面铺位上的一位老年乘客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他脸一红,忙重新拎起水瓶,礼貌地问道:“您喝茶吗?喝的话,我这就给您倒上。”
  “你随意,不必客气。”
  头等舱内就他们两个乘客。这使庄义杰想起了吴家花园。那么庞大的建筑,那么豪华铺张的生活条件,真正享受的却没几个人。庄义杰住在吴家花园的那几个月里,除了偶尔见过吴健生的父母及吴家的一些至交外,成天在那里进进出出的,几乎都是为吴家当差的花匠啦、司机啦、佣人啦等等。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实在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概有钱人都喜欢烧包吧?
  眼前的这位同伴,也象谜一样让庄义杰难以揣摸。坐头等舱的,依庄义杰看来,不说一定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富豪闻人,最起码也应该是有钱有地位,或者有份体面职业的绅士。这一切,庄义杰目前虽然还沾不上边,但至少从他的外表上──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已经俨然一副绅士气派了。可是,相形之下,这老头破衣烂衫,胡子拉碴,生得又矮又瘦,彰眉鼠目的,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偏偏就是这样一位糟老头,却也人模狗样地坐头等舱,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庄义杰出身低微贫寒,又经过前一阶段死与生的波折,人生的大坎大坷,人情的冷冷暖暖,都已感受至深,按理他是不该以貌取人的,但这糟老头子的一切,却不得不让他感到古怪和别扭。
  这时,那糟老头却兴致勃勃地起身下床,拉开自己的旅行包,从中取出一罐咖啡,一盒“三炮台”香烟。他将烟盒扔到桌上,打开手里的咖啡罐,往自己的空杯里倒了一点,然后抬头望望庄义杰,问道:“小伙子,想不想来点咖啡?这可是正宗的巴西咖啡,味道很不错的。”
  “不,谢谢。”
  “还是来点吧。”
  老头微微笑道,接着就自说自话地往庄义杰的杯子里倒进了一些。
  “就像日本的茶道一样,喝咖啡其实也有很多讲究的。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也就只能将就一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茶道毕竟太铺张,太繁琐,也太做作了。从始至终,循规蹈矩,拘谨古板,说穿了,都是些虚礼俗套。喝咖啡就便当得多,譬如现在,没有条件煮,那就事前准备好,到时候想喝了,就冲上一杯,多么简便易行。茶道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过程中,喝咖啡则不同,它注重的是结果。当它香气扑鼻时,你就可以身心松散舒展地、漫无节制地随意品尝了,所以我就特别偏爱喝咖啡。怎么样,闻到香味了吧?嗯,不错,来吧,小伙子,来尝尝味道。”
  庄义杰住在吴家花园时就天天喝咖啡,对此也称得上是熟门熟路了,然而听了老头的这番奇谈怪论后,他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咖啡算是白喝了。原来喝咖啡还有这许多讲究和说道啊!?这么一想,庄义杰就觉得有些赧颜,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这老头谈吐不俗,看来绝非泛泛之辈,他不由冲那老头矜持地一笑,开口道:“言为心声。看来老先生是很精于此道了。”
  “小伙子真好悟性。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老先生过奖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咖啡的妙处全在一个‘煮’字上面,仅仅料质好还不行,关键还在于火候掌握是否得当。只要把握好了这一点,那美妙的境界必然意味无穷。真的,如果你亲自尝试一下的话,就会明白老朽所言不谬了。你抽烟吗?”
  “不,谢谢。老先生语含机锋,思维缜密,恕晚辈冒昧,敢问老先生尊姓雅号,何方神圣?”
  “老朽山野村夫而已,不足动问,倒是小伙子你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一股子书卷气,不知此番去香港,是走亲访友,还是图谋发达?不过,恕老朽无礼,我看小伙子印堂发暗,此乃凶兆,近日内若不小心提防,必有灾祸临头,还望处处小心才是啊。
  闻听此言,庄义杰暗暗心惊,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揣在贴身内衣口袋里的那几样东西,发现它们都安然无恙后,他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万事务必谨慎为是。”想起吴健生的临别嘱咐,他不由对吴健生又多出一份感激。转念又想,这老头古里古怪,神神道道的,越发叫人猜不透他是何来路了。近日内必有灾祸临头?怎么可能,我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有什么灾祸?会不会是老头故弄玄虚?从那语气神态来看又不太象。无论如何,我自己万事小心谨慎也就是了,小心无大错嘛。这样想过,庄义杰便暗暗决定,为确保万无一失,从现在起,除了去厕所,其余时间一概呆在舱内,一日三餐都让侍应送来,只要这趟客轮平安抵达香港,吴健生的舅舅到时候自然会派人来接船,那时也就一切都万事大吉了。庄义杰想到这里,才胜券在握地冲老头笑笑,端起了桌上的那杯咖啡。   
  
  尽管庄义杰时时提防,处处小心,意想不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那是客轮在大海上航行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庄义杰从厕所小解出来,准备推头等舱门时,他的右手习惯性地往胸口摸了摸,这一摸坏了,藏在贴身内衣口袋里的那几样东西没有了。他顿时三魂吓走了两魂半。天爷活祖宗啊!丢什么也不能丢那几样东西啊!那是庄义杰的活命之本啊!这下可怎么得了啊!?庄义杰急得团团转,双手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往那地方摸,他不相信它们会丢掉!是的,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身就会没有了呢?除非……对了,赶紧去厕所找一找,真要掉的话,也只会掉在那里。所幸厕所就在过道前面,到目前为止,除了自己还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庄义杰抱着侥幸,几乎是拼了全身力气猛扑进去的。但是非常遗憾,里面什么也没有。庄义杰刚才是小解,那几样东西即使真的会掉下来,也只会落在地板上,它们不可能转眼之间就长腿溜掉的。
  这下庄义杰是真的傻眼了。他两腿突然一软,人就歪歪倒倒地瘫在了地板上。他想,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小时候,算命的说我是什么文曲星下凡,什么命里注贵,什么吉人天相,危难时会有贵人相助。辣块妈妈!除了吴健生,谁又曾关心和帮助过我?难道我命里注“贵”,就“贵”这么一点机运?吴健生刚刚给了我新生,我却偏偏这么不争气。辣块妈妈!我这哪里是什么命里注贵啊,分明就是一个丧门星!一个晦气包!这下好了,那几样东西一丢,一切全玩儿完了,这下才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庄义杰瘫软在地上,发着癔症,浑身散了架似的动弹不了。同舱的那位老头来了,他望望庄义杰,皱着眉头揶揄道:“我说呢,这小伙子上个厕所半天不回来,原来是在这里发羊角疯了,怎么样,现在没事了吧?没事赶紧跟我回去,厕所里臭烘烘的,赖在这里象什么样子?实在是有辱斯文。”
  庄义杰几乎是被老头硬架回头等舱的。
  倒在床上后,庄义杰思前想后,不由悲从中来,眼泪象滴滴泉涌似的往外直流,老头见了却立刻数落道:“哭哭!就知道哭!你太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了!光哭有什么用!《三国》上讲,刘备的江山是哭来的。你以为真是这么回事吗?狗屁!他刘备,如果不是欺世盗名,冒充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那他哭瞎了他那双狗眼也没人会把他当一根大葱看待。所以要叫我说,刘备的江山,不是哭来的,而是骗来的。你想学刘备是不是?那就先掂掂你有几斤几两,问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吧。呸!整个象个臭娘们儿似的,我看你这臭毛病要是不改的话,今后还有得苦头吃呐!”
  听了这番数落,庄义杰觉得真正岂有此理!人家遭了难,不说几句安慰的话也就罢了,相反竟板起面孔来训斥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庄义杰刚要发作,侍应敲门进来了。侍应礼貌周到地将庄义杰预订的晚餐摆到桌上后,唱个喏,准备转身离去,老头把他叫住了,吩咐说:“从现在起,我也不去餐厅用餐了,请你将我的那份也照这样子送过来。噢,对了,另外再给我来一瓶‘杜康’,要窖藏的。喏,这是属于你的一点小小酬劳。”
  侍应接过老头拍出的一块钢洋,欢天喜地地离开了。这时,老头先知先觉地瞪了庄义杰一眼,用一种声讨的口气道:“怎么,我刚才说错你啦?要不是侍应刚好进门,你就准备骂人了是不是?”
  这老头简直神了。前天他说庄义杰近日有灾祸临头,果然被他不幸言中,刚才庄义杰心里所想,又被他一语道破。庄义杰心想我真是运交华盖,碰上活阎王了,居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老头究竟是人是鬼啊?
  侍应很快将老头的晚餐送来了。他象服侍公爵大人一样,先在桌上铺了一块雪白的桌布,然后再拿一块雪白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围在老头胸口,再接着拎起那瓶杜康酒,训练有素地打开瓶盖,往高脚玻璃酒杯里倒入一半,这才毕恭毕敬地对老头说了一声:“您请!”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笑微微地挥挥手说:“行了,你可以离开了。”
  侍应走后,老头拿起另一只空杯,往里倒进酒,摆到庄义杰那边,故作深沉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万事都要想开点,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摧眉折腰,英雄气短?来,坐起来,陪老朽喝几杯。”
  庄义杰躺着一动不动,心里对这个老头已经恨得咬牙切齿。眼见着别人断了生路,他却举杯相庆,这老东西真够残忍,真够歹毒的。
  “你此刻心里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老头开始自斟自饮起来,“我这次不来点破你,但我要告诉你,我之所以要杜康酒,却全都是为了你。正如曹孟德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如果你连这点都体会不出来,那可真是有点贻笑大方了。怎么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赏老朽一个面子,你也该起来意思一下了吧?”
  “老先生休怪,不是晚辈无礼,实在是……唉!”
  “人是铁,饭是钢。酒不喝,我不勉强你,这饭,你总该起来吃一口吧。”
  “我一点都不饿──”
  “又在胡说。你每顿饭量是多少,我早已看得清清楚楚,说什么不饿?还不是给那几样破垃圾害的。在这方面老朽是过来人,小伙子。请你记住了,有就是无,无就是有,失就是得,得就是失,只有当你把这个道理真正弄懂了,参透了,你才会无牵无挂,无烦无恼。无所牵挂,无所烦恼了,你从此自然也就无忧无愁乐逍遙了。”
  “老先生乃方外之人,自然深得其中三昧。晚辈凡夫俗子,岂可与您同日而语。”
  “罢,罢,罢!我磨破了嘴皮,我如此苦口婆心,人家偏偏不领情,我这又是何苦来着?还是曹孟德了不起,‘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老头说到这里,果然一边品酒,一边哼起了京腔“西皮流水”的调子,虽然嗯嗯啊啊的听不出哼的是什么,但那京腔调子却哼得韵味十足。
  
  从事发当天到现在,整整一天过去了,庄义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每顿预订的饭菜,侍应送来时是什么样,拿走时还是什么样。要说他一点不饿那是假的,但他实在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的整个思绪都纠缠在丢失东西的过程中。让他感到百思不解的是,自从老头未卜先知地告诉他“近日必有灾祸临头”之后,除了上厕所,他的的确确是哪儿都没去过,换句话说,除了跟自己同坐头等舱的老头,以及专门为头等舱当差的侍应,他没有与任何人接触过,并且,他最后一次上厕所时,还曾经检查过,那时候东西还在,这样,那位当差的侍应就可以被排除嫌疑了,剩下的可能只有两种,如果不是上苍有意跟他庄义杰开玩笑,那唯一的嫌疑,就只能是这位神秘的老头了。但问题是,这老头当时不在头等舱内,庄义杰出门的时候,他才疯疯癫癫地与庄义杰擦身而过,他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时间和机会。再者说,老头要那些东西干什么?搞一场恶作剧,证明一下他的预言能力?即使如此,那也该趁庄义杰睡着之际才能得手呀,怎么可能就这样在庄义杰清醒状态之下,将他藏在贴身内衣口袋里的东西偷走?
  这一切实在是太蹊跷、太离奇、也太不可思议了。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老头所为,那又会是谁呢?庄义杰被这一切搅得头痛欲裂,他不免暗暗哀叹:我并非作恶多端十恶不敕的坏蛋,命运为什么偏偏总是跟我过不去呢?
  侍应每次给庄义杰送来的饭菜,虽然又都原封不动地端了回去,但时间一到,侍应还是按照他预订的份额,将新鲜的饭菜送了进来。这一刻,侍应将庄义杰的那份饭菜摆好后,礼貌地招呼一声,随即就转身来到老头面前,将一份菜单递到他手上,恭敬地说:“照您的吩咐,我把今天晚上的菜谱给您送来了,请您点菜吧。”
  老头接过菜单,点了一道香酥鸡,一个鱼翅,一个烤乳猪,一个什锦砂锅,另外又要了几样时鲜蔬菜,他把菜单交还侍应时说:“今晚给我送一瓶‘拿破仑’白兰地来。”
  “好的先生,一瓶‘拿破仑’白兰地。”
  过不了一会功夫,侍应就将老头所要的一切,用一辆手推车统统送了过来。老头满意地笑笑,又拍出一块钢洋,将侍应打发出去,然后关上门,绕到庄义杰床前,笑道:“你瞧,为了对您‘辟谷’表示我由衷的钦佩,老朽今晚特设便宴,希望你务必赏光,给我一个面子,怎么样?”
  老头的夸张和怪诞令庄义杰哭笑不得。他这究竟是安慰人,还是在玩猫哭老鼠的游戏?这么一想,庄义杰的目光就突然变得冷峻森然起来,他咄咄逼人地紧盯住老头,语含讥讽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若杀身成仁,您恐怕就要大宴天下了吧?”
  “哈!哈哈!小伙子,你可真是自命不凡啊,老朽好心好意待你,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罢,也罢,从现在起,你饿你的肚子,我饱我的口福,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老头边说边回到自己的铺位。然后坐下来,开始大吃大喝,一边吃着,还一边不住地渲染,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嗯,这烤乳猪真是肥嫩鲜美!嗯,这‘拿破仑’果然名不虚传!嗯!嗯!真是妙极了!这才真正叫作‘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嗯!嗯!老朽活了六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大傻瓜──面对如此这般的美味佳肴,他竟然能够无动于衷!唉!好啦好啦,小伙子,别不吃馒头蒸(争)气了,还是坐起来跟老朽一块用餐吧,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你呢。”
  “你心疼?你有什么好心疼的?别猫哭老鼠假慈悲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很清楚!”
  “喂,喂喂!小伙子,你无凭无据的,说话少带点刺好不好?”
  “是啊,正是因为无凭无据,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大摆庆功宴呢!”
  “越说越玄了,你该不会是怀疑老朽偷了你的东西吧?”
  “不敢。我只是纳闷,我那几样东西,除了对我有用,对别人几乎分文不值,为什么竟有人会干出这种小人勾当?”
  “说得好,小伙子。”
  “承蒙夸奖。对了,老先生未卜先知,料事如神,晚辈在此冒昧恳请老先生格外垂爱,为晚辈指引迷津,救晚辈于水火之中,不知肯允诺否?”
  “那几样东西对你真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那简直如同我的活命之本。”
  “听你这话我就来气。你,太没出息了。”
  “哦,是吗?”
  “当然是啦。要叫我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活命之本,而是锁链,是一种精神枷锁,你懂不懂?”
  “明白了──”
  “这就对了,这就说明你还有救……”
  “不,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说吧,老朽洗耳恭听。”
  “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你就是偷我东西的梁上君子。”
  “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不,你说得很对。”
  老头边说边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庄义杰的护照和信件,他把它们摊开摆到了桌上,庄义杰瞥见,猛地从床上跃起,飞身扑过来就抢,眼见着就要抓到手了,但眨眼之间,那些东西又奇迹般回到了老头手中,他拿着它们在庄义杰面前晃了几下,一眨眼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庄义杰望着这一切目瞪口呆,惊讶得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这时候老头却又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起酒来。庄义杰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一整天滴水未进,有点头重脚轻,他只得哀叹一声,颓然倒向床上。老头眯缝着眼,嘴里啧啧有声道:“小伙子,你真让我失望,老朽如此点化你,你怎么就是一点都不开窍呢?”
  “倘若真如此,那我该引以自豪,因为我起码还没有丧失廉耻心。”
  “廉耻心!一个多么美妙的词汇!廉耻心?刘备有廉耻心吗?这王八蛋是天底下最恬不知耻的模范,但罗贯中却偏偏把他当英雄豪杰加以赞赏。司马懿有廉耻心吗?但北魏改晋‘天下归于司马矣’。制造玄武门之变进行手足相残的李世民有廉耻心吗?但后人却把他歌颂成为一代明君。袁世凯有廉耻心吗?孙传芳有廉耻心吗?当今的蒋委员长有廉耻心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不想办法吃掉别人,那你就会被别人吃掉。这就是生存法则,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地想把我吃掉是吗?可我真是弄不懂,更弄不明白,象我这样一介文弱书生,你吃我何用?并且,你当真要吃的话,也是举手之劳易于反掌,为什么你偏偏又要这样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呢?”
  “你果然聪明。首先,正如你所说,一个穷书生,吃你毫无意义;其次,你是我外甥吴健生的同学,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样,老朽之所以如此这般对你,目的不是要吃你,而是要‘度’你,使你真正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而且更是一个全新的你。”
  “什么?吴健生是你的外甥?你是他舅舅?此话当真?”
  “怎么,外甥和舅舅还会有假?”
  “这么说,吴健生要我去香港投靠的就是你──许无恒?”
  “对,正是老朽。”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吴健生的舅舅居然是一个──贼!?庄义杰象被人突然猛击一拳,他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天昏地暗。他想如果老头真是吴健生的舅舅,那才真是天大的讽刺!自从跟吴健生重逢,他就把他当成了天使,当成──简直可以说是──再生父母。他从心里感激他,敬仰他,爱戴他,时时刻刻想着今后该如何报答他。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他──庄义杰引为恩人的吴健生,居然会如此歹毒地把他介绍给这样一个以偷盗为业的舅舅!?
  到了这一步,庄义杰实在是大悲无言,欲哭无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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