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英勇攻克沙巴县

　　（三月三日晴）
　　凌晨，1796高地周围一片漆黑。这里属于典型的亚热带气候，白天热的人穿着单衣也满头大汗；而到了夜间，天气又变得特别阴冷。夜间气温又下降了，我裹着毛毯，还是不能入睡。这时前方指挥所已经下了1796高地，我们的前卫连——9连，已经开始下山了。由于天黑夜暗，地形不熟，9连掉了队，和前指失去了联系，我们被困在1796高地上。尽管从报话机里和指挥所取得了联系，但就是找不到下山的道路。黑灯瞎火，我们紧随9连，只有在这神秘莫测的夜暗中默默等待。后来，还是马文科副政委亲自出马，才从羊肠小道和悬崖峭壁中找到一条下山的道路，5时许，部队攀山翻崖，慢慢的向山下运动了。
　　这里山高路窄，炮兵们的行动就更加困难了。100炮连的政治指导员李金荣同志主动的扛起100多斤重的炮身，他是个登山运动员出身的基层干部，虽然个儿并不高，可是重活、危险的地方总是离不开他。干部的实际行动对部队也是一个很大的鼓舞。
　　我们炊事班的胡言朝（陕西富平县人）同志，虽然长了个大个头，但毕竟年青，繁忙的战斗生活他也够累了。尤其是这几天连续作战，不能做饭，全靠压缩干粮充饥，而他的胃病常犯，见了压缩干粮胃里直冒酸水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去，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喝水了，身上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汗水长流，快要虚脱了；下山时一个趔趄，他差点儿摔到坡下，10多斤重的大米袋一下子甩到了山坡下。看到这一情景，我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他，才避免了一场事故。随后，我下坡捡起了米袋，扛起来向山上爬去。我虽然已是近30岁的人了，但是由于平常坚持体质锻炼，在这艰苦的环境中，倒也能够对付的过去。到了半山腰，这时才能发现一星半点的积水。一遇到牛蹄窝里的积水，大家也高兴的不得了，总有人趴下去喝水解渴。小路旁有一个小池塘，这里的积水时间很长了，已经变了味。但是大家还是灌满了水壶，放上消毒药片，摇了摇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半道上，2连的一个排留下来担任警戒。他们在公路旁的坡坎上构筑工事时，却挖穿了敌人的一个暗火力点(地堡)。越军有个特点，打了败仗，就马上化整为零各自逃命。这个工事里的其他敌人早就跑光了，只留下一个伤兵在里边。这个伤兵一见情况不妙，立即爬出来乖乖的当了俘虏。我们路过这里时，连队的卫生员已经把俘虏的伤口包扎好了。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瘦瘦的脸庞，中等个头，睁着惊恐的眼睛，呆呆的望着行进中的部队，一句话也不说。
　　大约10时许，我们团直属队的人员才顺着左侧小路下了山，来到了公路上，跟随前方指挥所向沙巴进攻。2营就在我们后边，由于道路难于行进，他们掉了队。1营上了公路以后，消灭了一部分敌人便和友邻445团向沙巴县城进攻。
　　8号桥战斗结束后，445团已成为全师正面进展速度最快的团队。为加速攻占沙巴，团指决定3营加入战斗，1、3营并肩发起突击，分四路向沙巴进攻。以1连沿公路向沙巴县城发展进攻；3连沿公路西北侧向天文台方向进攻；8连在3连右翼向天文台北侧无名高地、落水洞方向进攻；9连从8连右翼迂回到沙巴西北1000米无名高地，尔后向沙巴县城进攻；坦克8连接替坦克9连，继续沿公路以火力支援步兵攻击前进。
　　3日7时40分，四路攻击分队在坦克8连火力支援下，相继发起攻击。一路势如破竹，越军大部分已经丢弃阵地仓皇而逃，已无大的抵抗。9时05分，1营1连率先攻入沙巴县城。
　　10时50分，各攻击分队控制了沙巴县城东北及西北诸高地，然后从东西北三面向沙巴县城攻击前进。
　　11时20分，445团部队攻占沙巴县城，除歼灭少数散敌外，未发现大股越军及沙巴县党政机关人员。这时，听到北侧的新寨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又发现公路的车辙中泥水混浊，团指判断沙巴之敌西逃不久，可能遭到447团的阻截。当即决定除留1连及少数机关人员控制沙巴县城，肃清残敌外，团主力按1营、3营的顺序迅速向新寨方向前进。
　　在沙巴进攻战斗中，149师的预备队445团（欠2营）指挥靠前，灵活果断，在39小时零10分钟时间里前进28公里，攻占了沙巴县城，并主动向新寨方向发展进攻，协同友邻部队歼灭了新寨地区之敌。共歼敌662人。战后，全团荣立集体三等功.
　　此时，随445团之后跟进的446团主力已进至天文台，左翼的32师95团正沿沙巴下、辛水胡、尚大万向沙巴县城前进。
　　不久，149师政治部、师后勤部组成的接收工作组也紧随攻城部队进驻了沙巴县城。攻占沙巴后，刘广桐副军长带着参谋、翻译和警卫人员乘车进至沙巴县城东侧进口处时，看到在公路右边竖立着一块大的标语牌，上面写着越南文字。参谋问翻译标语牌上边写得是什么，翻译犹豫着不太愿意说。参谋又问了一次，翻译只好答道：“那上面写的是‘全民皆兵，消灭中国侵略者’。”刘广桐听到后非常生气，严厉地说：“他这是贼喊捉贼，他侵略柬埔寨，侵略我国领土，他们才是侵略者。该消灭的正是他们，而不是别人。我们是正义之师，是惩罚他来的！”
　　14时50分，13军电示149师：“你师已胜利攻占沙巴，要一鼓作气，乘胜前进，将敌全歼，特别是对大平和新寨地区敌人，力争黄昏前将其歼灭，以防敌人夜间逃跑。”师前指即令445团446团3营抓紧时间攻歼新寨、大平地区之敌。
　　继445团、95团之后，446团也进入了沙巴县城。沙巴已成为一座空城，这里的越军都被歼灭，老百姓早就跑光了，不见一个人影。445团除留了少数连队守卫县城而外，主力已向新寨方向发展，前去增援447团。
　　14时许，我们奉命撤出县城，在距离县城4公里的马匝地区待令。在马匝，我们和我部的其他分队汇合了。这里原来是敌人174团的一个营地，我们将在这里进行午餐。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决战决胜师”的真实面目。为此，我在《战地日记》中写道：“越军战术人称怪，逃跑钻洞比兔快。如此决战又决胜，狗皮膏药何处卖？”
　　拿下沙巴后，部队的情绪更加高涨了。熟悉的战友见面之后，又是欢呼又是嬉闹，出现了进入战区以来少见的欢乐场面。在这里，我遇见了乡友1连排长王武虎、1营炮兵连连长桂智祥，我们紧握双手非常激动，看到了战友加乡友平安无事，大家都十分高兴。这时，我们三位乡友，架起了小饭锅，在地里拔了一些蒜苗，切了一段香肠，做了一顿手撕面片，放上猪肉罐头，吃的倒也十分可口，仿佛又回到故乡一样。午餐中，我们谈及已负伤回国疗伤的乡友史德义，对他又是牵挂又是庆幸，还特地以水代酒为他祝福，祝福他早日恢复健康。午饭后，部队补充了给养，我团开始了清剿战斗。
　　今天，在我们从1796高地下山之后，2营就从右侧小路直插过去，进至达聘苗地域，和守敌（沙巴独立营一个连、敌148团侦察连一部）打响。
　　晚上我们跟随团指挥所驻扎在八号桥，这儿距离沙巴县城只有几公里。右侧有一条简易公路通往大平，左侧是一条小河。四周是一些小丘陵和小高地，保（胜）沙（巴）公路从山沟中通过，团直属分队住在公路沿线。
　　今天，我团1营到大平协同445团2营作战，2营在达聘苗和敌人作战，3营继续在蒙先一带进行战斗，就连团指挥所的警卫部队3营9连，也被调去支援2营战斗。八号桥就只有我们通讯连、特务连和机关人员了。现在，团指挥所演的就是一出“空城计”。我们紧靠指挥所，住在去大平方向的简易公路一线。大家在土崖上挖了一些猫耳洞，构筑了简易工事。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情况，连队增派了岗哨。
　　这儿很不安静，远处的枪炮声不时的传来，周围的高地上，有时也传来阵阵炮声。偶尔逃窜路过这里的残敌，往往就成了瓮中之鳖，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也有的逃敌，逃跑的速度比兔子还快，利用战场混乱之机一下子就跑走了。现在公路已经打通，后勤指挥所就设在距离八号桥后1公里的地方，军需军械部门及时给部队补充了给养和弹药。我连的运输车、骑兵班、摩托车随后勤指挥所沿着公路前进，今天也在这里归了建制。这时我们才发现9班（骑兵通讯班）副班长高才军(四川省仁寿县人)没有归队。原来，当我们向1796高地运动时，由于山高路陡，牲口无法上山，他们晚上就随后方指挥所住在公路边。谁知晚上猫耳洞塌方，他不幸被石头砸伤腰部，已转回国内治疗。至此，我连已经战斗减员3名。
　　公路旁有一条小河，清清的河水哗哗地流过，仿佛还不知道残酷的战争正在进行着。常言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儿的河水十分香甜，同志们打满了水壶，尽情的喝着，以至于烧了开水也没有人喝。回想起1796高地上牛蹄窝里的水、蚊蝇皆是的池水，现在好像过上了天堂生活。在这儿我们举行了一次野炊聚餐，根据现有的条件，尽可能的让大家改善了一次生活。同志们以水为酒，欢庆攻克沙巴战斗的胜利，颇有一些热闹气氛。
　　然而，单独执行任务的通讯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今天清晨，3班长和战士小李奉命架设通往三营的电线。一人架线，一人掩护，穿山越岭，冒着炮火，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把线架到了3营。这时，他们也两天没有吃饭，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而3营正和敌人作战，哪里还有饭吃，山高路陡甚至连一口水也喝不上。在查线途中，他们看到路旁有一片甘蔗地，小李就要到地里折甘蔗充饥。班长及时制止住他；一是不允许破坏群众纪律，二是也怕地里有地雷，受到不应有的伤害。他们忍饥挨渴，端着武器继续前进。恰在这时，突然前面有一辆我军的卡车缓缓前行。班长估计这是一辆补充给养的保障车，灵机一动，决心拦截车辆讨要一点吃的。他和小李一合计，班长站在路中央抬起冲锋枪示意车辆停下。原来这的确是我部的一辆后勤保障车，司机看到拦车的是自己人就停了车。当黄班长提出给上一点东西吃时，司机不吭声，押运员绝不答应。黄班长哗哗地拉动了枪栓，高声吼道：“老子打仗连死都不怕，吃自己一点东西算个啥？再不给，我就不客气了！”这个押运员顿时吓黄了脸，才答应小李上车取了两袋饼干和两包香烟，保障车这才扬长而去。
　　在战场上，一度公路被敌人封锁，后勤保障十分困难，给养物资全靠人背马驮。大家已经饿着肚子坚持两天了，干粮吃不上，香烟更不用说了。这次，他们索要了两包香烟，在这个“一口猫耳洞居全班，一块干粮互推让，半截香烟你我传”的日子里，那简直就成了超级富翁了。回到连队，他们拿着香烟炫耀着，递给你一支，递给他一支，成为了大家尊崇的明星了，确实啊风光了一阵子。
　　傍晚，我们安排好了营地，派出了警戒小组，迎来了八号桥的第一个夜晚。由于达聘苗地区还在进行着战斗，简易公路上不时出现一些人群，多半是民工和运送弹药的后勤保障人员。问清了口令后，他们才能通过。我们用了两个小时，挖成了一个简易的猫耳洞，我和其他四个同志挤在一起，躺在洞口。我们身下垫着越军丢弃的棉絮，洞口挡了两块从附近越军营房里搬来的10公分厚的木板，大家感到既舒服又安全。天黑不久，除了执勤、值班的同志外，大家便在断断续续、零乱的枪声中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