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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作品名称:经商经伤      作者:冀成      发布时间:2016-11-21 11:14:55      字数:5014

  第八节
  郝大方一般情况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县委书记就到处去张狂,即使是他偶尔在人们面前流露出一点高调来,也是他们家的日常家庭生活和他自己的工作环境所使然,是一种惯性,也是社会属性,并不是他这个人的本性。
  这些年来,郝大方为人处世一直控制得还算是比较低调的,他不管是在哪儿遇见县里的哪一个县级领导,还是哪一个部委办局里的同级别的官员,他都是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已经先是满面笑容地朝着人家表示恭敬了。可就这么一个为人处事挺谦虚,挺活泛的社会人物,南菜市场工商所的那个小焦,那段时间还背地里骂他是个吃人不土骨头笑面虎,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
  郝大方挺信奉他父亲口头上常挂着的这么几句话:“一个做干部的,平时说话办事不要跟人家抢着出风头,人大不值钱,马大才值钱。一个做干部的,为人处事要热情,要实在,要活气,要克制住自己的私欲。不管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首先要明白学会适应自己的直接领导,适应这个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工作不能呆板,不能教条,更不能犯经验主义错误。”
  郝大方不仅仅是和上级领导们说话的时候恭恭敬敬,就是平时和同级的同僚们说话的语言和口吻,那也是和和气气的不占上风头,从来不轻易地朝哪个人发脾气,可谁要是真的惹恼了他,他一旦发起脾气来也是挺大的,县里有些知根知底的同僚和他们单位里的一些同事,几乎都知道他是一个面善的狠角色,有的也先后地都领教过他的厉害。工商局南菜市场工商所的小焦,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那一段时间,小焦好有事没事的欺负司马燕,惹恼了郝大方,要不是小焦的舅舅,工商局财务科科长吴江海,三番五次地厚着脸皮请郝大方喝酒,领着小焦一趟一趟地到司马祖家里给司马燕一家人赔礼道歉,送礼说情,恐怕小焦手上的这个铁饭碗早就让他回炉熔化了。
  郝大方闲得无聊的时候,也喜欢揽一些对自己有好处,有利益的闲事,他不但会送一些顺水人情,还精通办理社会上那一些合法不合理,合理不合法的小事情,而且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给自己惹过什么大麻烦,也没有给他的父亲添过什么大心事、大乱子。现在不能说郝大方已经是个腰缠万贯的大款了,但他无论如何也绝对不是一个什么清廉的小官吏,因为光是他这些年来的一些灰色收入,就已经足够他大手大脚地消费几年的了。
  日常生活当中,郝大方是一个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他疼爱、呵护自己的妻子那真是发自心底的,就是他在外面喝醉了酒,回到家里想做爱的时候,心里头在急迫,也从不鲁莽。他每一回做爱之前都是抚摸、挑逗得司马燕面红耳赤,全身发热,这才赤膊上马作战,每一回都把司马燕酣战得浑身颤抖,全身的骨头节都酥软了,酣战得他自己大汗淋淋,筋疲力尽了,这才翻身下马,搂着小娇妻休息一会儿,然后在下床去端来一脸盆温水,清洗完妻子和自己的下身,用毛巾搽干净,这才重新上床继续搂着软绵绵的,娇媚的小妻子,美美地睡上一大觉。
  心细如发的郝大方,整天把可人的小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疼爱得让人看着都眼热。有的时候,在司马祖他们家的饭桌子上,他都是一只手端着饭碗,一只手拿着小饭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撒娇的司马燕吃饭。他和司马燕日常生活里的这一些细微的小动作,让司马祖两口子看在眼睛里,乐在心头上。
  司马祖经常好寻思着,如果当年不是我单枪匹马地来到城里讨生活的话,就是打着一万个亮亮的红灯笼,就是天天对着王母娘娘磕上十万八千个响头,也不可能找到像郝大方这样有社会地位、有权势、有本事、有金钱,会来事,会体贴人,会疼人的闺女女婿。
  郝大方比他老丈人司马祖小不了几岁,可只要到了司马祖他们家里,他满嘴爸爸妈妈喊的那个热呼劲,虽说是让别人听着有些肉麻,肉麻的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可郝大方喊的倒是挺亲切,挺真诚的,司马祖两口子一点也没有听出什么虚伪的感觉来。
  郝大方和司马燕热恋不到半年的时间,郝大方就趁着冈山县改冈山市期间,没费什么劲的找个机会就把司马燕他们一家人的农村户口全都给迁移到城里落了户,让司马祖他们一家人摇身一变,全都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他和司马燕还没有举行婚礼,就把司马燕给安排在县煤气公司,把司马英安排在县园林处,而且还都是坐机关的体面工作。
  刚参加工作的司马燕,弄不清楚撤县改市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那一段时间他未来的老公公一天到晚挺忙活的,郝大方也比平时忙了一些。那一天晚上,她跟着郝大方和劳动局的张局长几个人在贵宾楼喝酒吃饭,吃完饭他们俩回到他们的别墅里,司马燕就迫不及待地问:“大方,你们刚才喝酒的时候都讲撤县改市对大家都有好处,究竟有什么好处,你跟我说说呗。”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事情。”
  “那你就跟我多说一会儿,我不就清楚了吗。”
  “多说一会儿你也听不懂。你还是先给我泡一杯茶去好了。”
  “行,我先给你泡一杯热茶,你一边喝着茶,一边跟我说,今天我听不懂,我会把你说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头,以后慢慢地琢磨琢磨就会懂了,你说是不是啊?啊,大方。”
  “是的,是的,你这么聪明,我说完你立马就会懂了。你是谁呀,你是仙女下凡啊。”
  “那你还不赶快跟我说说。”
  “好吧,好吧。你先让我想想,想想怎么跟你说,从哪儿说起。”
  郝大方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着一脸天真稚气的司马燕,故作思索的样子,点燃一根香烟,抽了两口,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司马燕说:“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县与市,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有着天壤之别。冈山县建县历史已经长达2000多年了,冈山市的成立,就意味着冈山建县的历史从此结束了。咱们老头子是最后一任冈山县县委书记,也是第一任冈山市市委书记,这年把时间,他老人家为撤县改市工作出了不少力,方方面面的基础工作和表面上的工作都做得挺扎实的,我不能说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在内,但我知道虚假的事情不多,咱老头子的工作原则性还是挺强的,还算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他在冈山市的史志上会千古留名的,咱们这些做儿女的也都跟着脸上有光,你说是不是?”
  “这个是自然啦,谁让他是咱们的老头子了。咱们不跟着他老人家去沾光,谁去跟着沾光。咱们不沾光白不沾光,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郝大方没想到司马燕竟然会这么说话,一下子逗得他笑出声来,他哈哈地笑着说:“你看你这个小样,这个小脑袋瓜子里怎么就装着沾光两个字,你能不能再装点别的什么正经事。”
  司马燕一听郝大方说话的语气,一看郝大方的那种面目表情,顿时就气得把小脸一拉,小嘴一撅,双眼一瞪,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双手掐着小蛮腰,大声地说道:“你笑话谁呀!难道我说的不在理吗,咱们跟着自己的亲老头子沾光,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郝大方连忙陪着一脸笑容,一脸正容地微笑着,看着司马燕急红了的小脸说:“我没说你说的不对呀!你说得对极啦,坐下,坐下,咱还是言归正传吧,我这就给你宏观地说说撤县改市的事情。”
  “哼!没说我说的不对,你怎么这么个笑法。好啦好啦,我就看在你今天的态度还算是老实的份上,原谅你啦。你现在就赶快跟我说说撤县改市的事吧,说说撤县改市对我们这些工人和做生意的人都有什么好处。”
  “好的,好的。撤县改市,总的来说有利于提高广大居民的实惠。改市之后,国家工作机构,工作人员的工资福利也可能有相应的改革。人民群众的补贴、奖励、补偿、救济、医保、养老等民生待遇,也可能会有相应的变化。撤县改市最主要的在于功能有侧重。县,主要是关注三农,即使是工业、第三产业,也都是围绕农业发展而设的,为农业服务。市,则侧重于工业、城市建设、职工生活等等,能够形成工业和第三产业集聚式增长。因为县和市的功能不同,各自享有的权限自然也就不同了。设市之后,可以获得国家更多的周转资金,可以增加国家对城市建设的投资。在财税分成方面,可以依法截留比县更多的财税资金。可以实行省级计划单列,绕过地市级这一中间环节直接面对省有关单位和部门,容易争取更多的项目、政策和资金。另外改名还有一层意义,那就是能够提升区域的影响力,县改市之后,对外招商引资更具有吸引力。”
  “好啦好啦,你别讲这些啦,你说的这些话对我来说就像是听天书,我弄不懂,对我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哎,大方,你说我每个月我就挣这么几十元的工资,什么时候我自己才能挣个万元户啊。是,咱家不缺钱,光家里保险柜里的那些钱,如果咱们俩平时节省一些过日子,我揣摩着过个十年八年的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可问题是那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啊,没有我的份。我上了这几个月的班,就看透了,当工人不如做生意挣钱快,挣钱多,我寻思寻思就没劲。以后我得琢磨着做点什么生意才是真的,我这辈子发不了大财,我就不会甘心的。好啦好啦,大方,我不跟说了,我看咱们还是去洗洗澡,早点睡觉是真事。”
  司马燕说完就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一副哈哈流神的样子,抬起腿就上卫生间里去兑热水去了。
  那一段日子里,司马祖两口子只要是看见他们大闺女女婿进了家门,两口子就会立马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去问寒问暖、知冷知热的献殷勤。他们两口子对待郝大方就像大财主家里的下人对待主人似的,那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神色,那种小心翼翼的动作,那种肉麻的语言和虚伪的谄笑,刚一开始的时候,弄得原本脸皮就比城墙都厚几分的郝大方都不好意思。后来时间常了,郝大方也就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也就自然了,也就坦然了,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司马祖两口子提供给他的热情服务。
  司马祖两口子觉得他们伺候这个真有本事的大闺女女婿是一件十分荣幸,十分骄傲的事情。两口子只要两三天看不见大闺女和女婿到他们家来吃饭,心里就不得劲,就像少了点什么事情似的慌慌的不得了,就得要三个电话两个电话地喊郝大方和司马燕回家来吃一顿可口的好菜好饭不可。
  郝大方找了南关的建筑队,象征性地花了点钱就把司马祖他们家那处老房子给拆了,连院子里那颗不吉利的老槐树也给连根拔掉了,重新盖了一处明四间暗八间的大瓦房,外带两间配房和三间靠马路的大门头。新院子、新房子刚刚盖完,司马燕就让工商所的小焦把他们家在南菜市场上那间门头给转让了出去。丈夫多大妻子多大,已经有些社会身份的司马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自己的父母做买卖水果,炸萝卜丸子,烧萝卜丸子汤这一类不体面的小生意了。
  司马燕借用郝大方的社会关系网络,给司马祖他们家赊来了一些烟酒糖茶和日用百货小商品,让司马祖两口子不出家大门就做起了挺体面的小生意。什么注册、健康证、卫生证、工商管理费等相关费用和办理证件等手续的事情,司马燕没让司马祖两口子操一分心就全都给他们办理妥当了,让司马祖他们这一家人彻底地再也不受南菜市场上那些小商小贩的窝囊气了。其实,南菜市场里那些小商小贩们早就不敢小瞧他们这一家人了,有些小商小贩还上杆子讨好他们这一家人,尤其是那个水果贩子陈二狗,简直就成了司马祖他们家里的一条看门狗。
  那段日子里,司马祖经常兴奋的不得了,他好悄悄地跟他老婆说:“开门头不用咱自己掏现钱,坐在家里先用人家的货物给咱自己挣钱,这种买卖天底下都找不着,咱这个大闺女,真是不得了啦,真是越来越有本事啦。”
  司马祖现在只要是清闲下来,想想他们家里这年把时间的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就会乐得他拢不上嘴巴子。只是有的时候,他心里感觉着对不起漂亮、聪明、伶俐又能干的大闺女,心里不免有些不是个滋味。有的时候,他又感觉着他们家里这种富裕的小日子来的太突然了,来的太快了,心里头总是觉着有点不踏实,总是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得劲,闲着没事就好琢磨来琢磨去的,他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有琢磨出一个什么道道来。
  有一天夜里头,司马祖从梦中醒来,忽然间琢磨到了,他们一家人在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所发生的这种戏剧性的变化,是他们家老祖宗积的阴德,是他们家老祖宗显了灵,是一种返祖现象。他们家的老祖宗司马懿、司马昭、司马迁……本来就都是朝廷里的大官员,本来就都是大户人家,本来就都是上等人,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原本就应该是这种富裕的样子,这都是他们一家人命里头注定了的事情。
  司马祖这么一琢磨,他的心里头也就不发虚了,整天抽好烟,喝好茶,吃鱼吃肉,喝好酒,坐在自家的门头里过了这么一阵子富裕而得意的小日子之后,慢慢的什么事情他也就都习以为常了,觉得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了。
  司马祖他们家里不只是司马祖的心里安宁了许多,就连司马祖他老婆那张紫茄子似的老马脸,也天天都洋溢着红润的光泽,双眼也明显地明亮了许多,一天到晚坐在自家的门头里嗑着五香瓜子做着小买卖,整天都笑得都合不上她的那张有点歪的歪嘴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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