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秘洞之行

　　一路下滑，上官千月紧紧地将冰璃娇小的身躯锁在怀里，无论怎么颠簸，都伤不到冰璃一分一毫；可是上官千月却是摔得比较惨，数次被凸起的石头撞击到身子各处，好在武功没有了，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捷，很好的护住了头部和胸腹等脆弱的部位。
　　“千月小心！”眼看着两人就要滑下山坡坠入崖下，冰璃忍不住大声喊道。
　　情急之下的呼喊，让不能视物的上官千月很清楚的知道前方有危险，随着越来越急的流风，上官千月很敏感的感觉到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千月，前面有一棵树！”翻滚间，冰璃眼睛扫到了崖边有一棵歪脖子的树，立刻出声提醒。
　　于是在两人坠下悬崖的那一刻，上官千月几乎是使出了全力将怀中冰璃一推，随后吼道：“抓住！”
　　危急时刻，冰璃也反应得灵敏，反手一抓，抓住了那棵树，然后另一只手迅速一翻，紧紧地拉住身子已经掉下悬崖的上官千月。
　　“咔嚓——”两个人的重力以及下坠的冲力显然让那颗并不粗壮的树承受不起，立刻发出抗议的声音。随着这一声，两人悬挂的身子不由得又往下掉了掉。上官千月身子一低间，冰璃清楚的听到了来自手腕“嘣”的一声脆响，他的筋脉尚在复原期间，根本无法长久的支持这样的悬挂，又听到了树根撕裂的声响，于是抬头对冰璃说道：“墨儿放手，不然你我都不能幸免！”
　　“不行！”冰璃很坚决的否定了上官千月的话。
　　“咔嚓——”树枝抗议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人的身子又往下一坠，随后许多松散的石子“莎莎”的滚落。冷风呼啸间，上官千月还是听到了了石子滑落不久的回音，于是，又急忙说道：“墨儿放手，底下并不深，我掉下去也无碍，你先上去，随后找人来救我！”
　　冰璃也听到了回声，她自然知道崖底的深度有多深，若是痊愈时的上官千月她也许会放手，可是此刻他的身子骨本就脆弱，而且方才又不知道咬他的蛇有没有毒，若是有毒，又是什么毒，若是剧毒，不立刻处理，他就没命了。
　　“墨儿，我等你！”上官千月看冰璃不愿放手，于是轻笑的低语了一句，在冰璃不明其意的那一刻松了她的手。
　　“上官千月！”当他的手迅速从她的手中滑出，最后擦过他的指尖，冰璃惊恐的大叫一声，随后也没有多想，便松开了抓住树枝的手，落叶一般随着他掉了下去。
　　上官千月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直直地掉了下去，没有擦到崖壁，掉下去后更加幸运的是底下是一个深潭，身体已经力竭，一阵阵眩晕直袭他的大脑，上官千月蹙了蹙眉，用强大的毅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噗通！”上官千月正摸索着打算往上游时，一声巨响在他耳边响起。没有人知道，冰璃其实怕水，于是摔下来后就不停的扑腾，巨大的水浪波动，立刻让上官千月明白了，费力的顺着水的波动，准确的找到了冰璃的位置，游了过去。
　　冰璃在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腰间一紧，两片柔软的唇贴上自己的唇，撬开紧闭的牙齿，一股股清淡含着松竹之香的气流渡进自己的口中，将她从黑暗之渊拉了回来。
　　在水中勉强睁开眼睛，对上的恰是那一张俊美无比的容颜，水中都是一片黑暗，可是稀疏的月光恰好投射到了这一小片，以至于可以如此清晰地让她看到他。双目失明的上官千月根本看不到冰璃此刻的表情，但是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就快要透支了，于是深深的给冰璃渡了一口气后，携着她摸索着朝岸上游去。好在潭水深，却不大，很快上官千月便将冰璃带上了岸，不过他刚把冰璃推上岸，就再也抵不过猛烈袭来的黑暗，半个身子还在潭水内便昏了过去。
　　幸好冰璃反应够快，一上岸就转身去抓住了上官千月，费尽力气才将他拉上岸，秋夜本就寒凉，此时两人都浑身湿透，若是不尽快烘干衣物，他们再好的身子骨都难免一场风寒。可是火折子打湿了，冰璃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两块生火石，一双柔软如玉的手为了累积枯草断木，弄得满手是一道道的小口，才升起一堆火。
　　此时的冰璃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可是却不得不咬着牙来到上官千月的身边，先为他把脉，确定他的伤势没有恶化后，才卷起他的裤管，不意外的看到呈青黑色的两个小洞，将湿淋淋的头发掳到一边，低头将多余的毒血吸出来，又去找了一些有用的草药，咬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弄完这些，才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只余洁白的亵衣。最后将昏迷的上官千月拖至火堆边，才虚脱的跌坐下来。
　　一阵冷风吹过，冰璃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才想起自己也是一身湿淋淋，看了看身边的人，冰璃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脱去了外衣，放到架好的木架上烘烤。环抱着双臂，冰璃坐在火堆边，关注着躺在她身边的上官千月的变化，而后又添加了柴火，不让火熄灭，可是最终敌不过疲惫的侵袭，靠在上官千月的肩膀上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冰璃在虚弱的声音中再次醒来，醒来时火已经快要熄灭，冰璃慌忙添加断木树枝将火再次升起。
　　“冷……”冰璃重新坐回原位，耳边又想起虚弱的声音，冰璃朝上官千月望去，此时的上官千月容颜惨白的近乎透明，森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着，昏迷中不自觉的蜷缩起发抖的身子。冰璃见此，知道是蛇毒的缘故，立即添加柴火，直到自己都觉得整个洞内如同火炉一般后，上官千月仍是细碎的叫着冷，一时间，冰璃慌了！
　　最后迫于无奈，冰璃唯有咬破手指，将带血的手指放入上官千月口中，一触及温热的源头，意识朦胧的上官千月就本能的拼命吸吮着。
　　冰璃见此有效，也就忍下了十指连心的刺痛，将上官千月扶起来，抛却男女之防，揽入怀中，将仍然微微颤抖着身子的上官千月紧紧的抱住，用自己的体温传给他热量。
　　幽深秘洞，凉风习习，柴火摇曳，“噼里啪啦”燃起的零碎火星将两抹紧密拥抱的身影拉长，深深的倒映在粗糙的墙壁上，仿佛要将这温馨动人的一幕永恒的刻入石壁。
　　最终，也不知道是谁先困顿，谁先疲惫，两人就这般相拥着昏睡过去。
　　翌日，上官千月在一道强烈刺目的日光下清醒过来，略感不适的颤了颤长翘的睫毛，才缓缓地睁开盛满风华流光的眼眸，深邃漆黑如同黑色水晶的瞳孔，在睁开的那一刹那一道精锐的厉光闪过，随后又合上，大概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锋芒矍铄的眼再次睁开，清澈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四周的环境。
　　顺着明媚的阳光伸出修长如玉的五指，他清楚地看到了片片晶莹的指甲在阳光下染上水晶般的光辉，原来他竟然真的复明了。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时，细柔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上官千月望过去，恰好看到站在洞口徐徐走进来的冰璃。阳光从她的身后射下，好像给她披了一袭星光熠熠的纱衣，让她素雅的容颜更添一种难以言喻的圣辉，纯洁的宛若月月宫中走出来的素娥。见此，上官千月的眼睛不由得一闪。
　　“醒来就好，我采了些野果子，你先充饥，外面只有一条极短的小径，而后就是悬崖，方才采了一些草药，一会儿便有吃的了。”说话间，冰璃已经走了进来，蹲在燃烧的火堆边，细心的挑选着手里的一堆草药。
　　上官千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此时的冰璃合身的衣袍已经有些残破，青丝也略显凌乱，但是那有条不紊的动作自然的流露出一股清韵，但是吸引上官千月的目光的不是这些，而是她那挑拣草药的手，原本一双柔软纤细如玉的手，此时密密麻麻的细痕，带着点点湿漉的血迹，错综交横，看起来格外的狰狞，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复明而不适的缘故，上官千月突然觉得眼睛隐隐有疼意。
　　冰璃半晌没听到动静，不由得抬头，正好对上他漆黑幽深的目光，看到他定定的看着自己，一时间会错意，笑着解释道：“这山洞以往怕是有人居住过，竟然有一些简单的用具，所以我才找到这口锅子。”
　　上官千月眼眸一闪，抿了抿嘴唇，起身迈着略显虚浮的步子走向冰璃。在她的身边坐下，伸出一双手，在她微微的挣扎下将她小巧的双手捧起，看着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细肉的双手，目光在接触到那带着伤口的十指，猛然想起迷蒙中口中那股热流与腥甜，那股温热的味道似乎此刻还萦绕在口齿之间，一时间心里竟是五味杂陈，唯有定定地看着她。
　　冰璃顺着上官千月的目光看到被自己咬破的手指，不由得挣扎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可是明明手上有伤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般大的力气，任她用足了力气也动不了分毫，于是只能蹙眉说道：“上官千月，你放手！”
　　“你叫我什么？”莫名的上官千月眼带笑意的问道。
　　冰璃闻言，心头一颤，那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而后就不曾改口，今日也是急了，想到眼前之人的身份，冰璃转瞬便敛起所有的情绪，面色淡淡地说道：“王爷，请自重。”
　　上官千月将她所有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见她如此，不由得眼神一黯，微微低下头，握紧了她的手，将地上散落的那些冰璃为他包扎的碎布拾起，再抬头，也是浅笑如春风，说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唤过我的名字了，久到我差点都忘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平平淡淡说完一句话含着多少辛酸？多少悲哀？这便是一个生在帝王家男子的无奈与凄凉。皇家之子，身份何其尊贵，世间几人敢直呼其名？而在尊卑制度森严的靖国，更是奢求。生母位份太低，见到自己的儿子都要行礼，直呼皇子，生母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
　　冰璃心底也是莫名的觉得一酸，却是强忍着压抑着，上官千月就在她情绪波动之时，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他们坠落下来的寒潭边，细细的为她清洗伤口和手上的泥土污渍。
　　深秋的潭水是冰冷的，浸泡在伤口上，除了凉意更多的是微微的刺痛，冰璃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然后挣扎道：“我自己来！”上官千月却是不理会她的挣扎，固执地按住她的双手，用残布轻轻为她擦洗，细心的尽可能的避开她的伤口，实在无法避开的，他会一边放轻力道，一边轻轻的吹着，将她所有的痛降到最低。
　　这份平淡的细致，小心的温柔，不禁让冰璃心神一动，曾经她便幻想着有这么一个男人，他无需顶天立地，无需给她荣华富贵，无需让她锦衣玉食,只要给她一份春水一般的柔情，她便会不惜一切与他生死相随。
　　在经历过上官千夜后，她已经不再奢望，不是否定天下所有的男子，而是尽管她不曾对上官千夜动情，但是也曾对他有所希冀，可是最初的希望变成了最终的绝望，她的心同样印下了一层浅浅淡淡的阴影。而眼前这个男子，绝对不会是她的考虑，也许日后她的人生寂寞了，需要一个人陪伴，一个人依靠，她不是那种迂腐的女子，她会再择良缘，却只想要一个深深爱着她的农夫。
　　上官千月低着头为冰璃清理，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清洗好后，又将余下的残布略作整理，然后为她擦拭干净，最后将她的一双手轻轻的包裹起来。
　　“这一双手，合该是用来弹琴作画的，墨儿以后不要糟蹋了它。”将包好的双手捧在手心，上官千月细细地看了看，抬起头望着冰璃，淡笑道。
　　冰璃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收回手，这一次上官千月没有阻止，定定地看着那双缠着白布的手，一点点的离开他的掌心，划过他的指尖，最后毫不留恋的错开，漆黑幽深的双眼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两人一时无话。
　　膳后在冰璃的要求下，上官千月为自己熬了一碗汤药，说是解残余的蛇毒，对于上官千月突然复明，冰璃的解释是蛇毒以毒攻毒之效。然而她没有告诉他，她的血可以解百毒，他的眼睛与蛇毒都是因为她的血。对于上官千月，她是被迫无奈，因为那是情势紧急，她只能从全，她不否认上官千月的优秀让她有着当下女子本能的悸动，可是她很理智，所以她不会告诉他这个秘密。
　　“我想这里必定还有出口。”
　　一连三日，上官千月的伤势因为崖下有着丰富的珍贵草药而复原得极快，所以这两天他们都在想出去的办法，找能出去的地方。
　　“既然此处曾经有人居住过，可是却不见白骨坟墓，想必是住在这里的人后来又出去了。”上官千月站在幽深不见底的寒潭边上，目光从冰璃身上扫过，落在倒影着他修长身影的碧潭，说道：“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那么唯一的出口便是这寒潭之下了。”
　　“寒潭……”冰璃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她天生惧水，一提到寒潭，便想起那日坠下来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墨儿，我们必须离开。”上官千月自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于是漆如凝墨的双眼看着她。
　　“我明白。”她再不出去，芸清和红玉必定会用尽方法在全镇上找她，届时一旦动静闹大，便会引起九重天阙上那位心思敏锐的帝王怀疑，她不惧身份暴露，犯上欺君之罪，但是她却不想成为皇室的工具，更不想卷入皇储之争中。
　　“墨儿，相信我。”上官千月目光幽深又坚定，向她伸出手，冰璃咬了咬唇，对上他的目光，慢慢的将手伸向他，最后放在他的手上。
　　上官千夜握着冰璃的手，紧紧一握，用力将她带入怀中，另一只手扣上她柔软的腰肢，抱紧她后纵身一跃。
　　“噗通”一声，溅起水花无数，一滴滴晶莹的水花飞溅，在细碎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辉，水潭边仍然翡翠嫩绿的细草，在下落的水滴之间摇摆。
　　上官千月紧搂着冰璃蹿入水中，一路游下，带起一串浮动的浪花，一股无法呼吸的窒息感瞬间将冰璃包裹住，就在她心底那股恐惧油然而生时，两片柔软带着凉意的唇贴上她微微有些颤抖的双唇，有力的舌撬开她紧闭的齿，青松翠竹的清雅之气在唇齿间游走。
　　水中，冰璃将一双秋波流转的眼睛瞪得极大，错愕呆愣地看着眼前这张俊颜，同样的，上官千月那一双幽深的眼睛也同样深深的凝视着她，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她的素洁的容颜。
　　当那飞窜的水光晃过他的眼眸，倒映着她的黑眸微闪，冰璃猛然回神，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上官千月。
　　心，莫名的悸动，是谁在那温柔缱绻的黑眸中动了心？
　　眼，不住的躲闪，是谁在那辗转吮吸的唇齿间倾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