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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演示梦游症(下)

作品名称:人间三视      作者:思魁      发布时间:2016-11-21 06:51:03      字数:4175

  众所周知,梦游症患者在睡梦中能够做出种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复杂事情,而且是些不合常理的事情。高峰想象着佯装梦游症患者现在去作什么事呢?而且事情要干得恰到好处,能让智者愚者都不能看出破绽才好,可他并没有梦游症的经验。梦游症者往往有超乎寻常的意识和才能之处,宛如演员完全进入他所表演的角色里,对某些之处的才能,能够艺术地,虚构地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而另一些常理的地方却被忽视了。
  这时,高峰虽然走在黎明前黑暗的村街上,他知道这时候是没有人观看他行动的,但他也要作出进入角色的样子,被谁看见了也好多一个见证。于是,他抬头挺胸,神态庄严,不急不慢,僵直地朝前走;他瞪大眼睛,目不斜视,双手吊直,尽量象机器人一样迈着机械的步子,停顿、伫立、眺望一切动作都尽量显出木然的神态,让人一看就觉察出不正常才好。其实,他并不肯定梦游症患者是不是这样,但他相信他这样作最少可以糊弄住好些人,因为他曾经看过描述梦游症者的文章,也许自己这样装模作样或许不会太错的。现在,他心里盘算着:他现在应该干些什么事才好?
  一家邻街的窗里亮着灯光,一下子唤起了高峰的灵感:他取出腰后插着的斧头,提在手上,上前去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男人的头来,迟疑的看着他。他知道这人是谁,却装出不太认识的样子,也瞅着看。等那人终于叫出了他“高峰”的名字来,他作出不大理会的样子。那人问有什么事?他只问:“高平儿——她藏在你这儿吗?”而且探头只顾朝屋里眺望。
  那人奇怪地问:“她怎么会半夜上我这儿来哩?你疯了,搞什么明堂?”
  高峰不作理会的说:“全部的灯都黑着,只有你家亮着灯,我得进去看看……我是不能放过高平儿的!”他提斧头硬冲进屋去了。
  那人生气的喊:“高峰,你这……是不是气昏头了?你……”那人试图着朝外推他,他瞪大眼睛,举起了斧头,凶巴巴地问:“说,你和她是不是一伙的?她害死了我爸,我……”手里的斧头对着那人的脸缓缓落下来……那人不由打了个寒战,向后退开了。
  高峰竟直揭开了那间亮着灯光的屋门帘,木然地伫立门口,手提着明晃晃的斧头,一副凶神恶煞的吓人样子,不光屋里的女人吃惊,就连正端着尿尿而正哭的孩子,看见高峰也吓得几秒钟都不敢哭了。他朝着屋内静看了一遍,不满意的摇摇头,自言自语:“怪了,她能躲哪里去?真是活见鬼!”然后才旁若无人的走出去了,并不理会那家人在背后说:“我们才‘活见鬼’呢!真他妈的活见鬼……”
  高峰又直挺挺走在街上。他知道现在有眼睛在奇怪地盯着他了。所以,他连走路都要走得更象个真正的梦游症发作者。蓦然,他脑子有了一种奇特的心愿——但愿长醉不愿醒。
  他觉得这点迷雾还根本不够迷惑,应继续作些什么。当他路过冯妮乐家门时,不由得站住了——他心里不由得有了这样的联想:他今天落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和这个女子有着说不清的关联?——巨峰哥的悲惨命运,不就是因为巨峰哥帮了这个女子才有了和这个女子不干净那样鄙劣的谣言,最后发展到了嫂子死、哥逃儿送给人那样悲惨的地步,而自己不就是因为帮了巨峰哥,想为巨峰哥报不平得罪了高平儿,就有了妻遭人贩子拐走,父亲上吊在高平儿门上,这样惨烈的下场……高平儿,看来此人真毒恶,难预料……现在,他还并没有采取行动,就先得扮演这个可笑可悲的什么梦游症患者……他心里不由得有一种想哭想笑,极不是滋味的悲凉感……与此同时,面对着这家黑灯安睡的人家,他心里便升起一种不平衡来——归根到底,是因为我们帮了你冯妮乐才让我们兄弟两家都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而你却没事人一样安然睡大觉……今晚,我得顺便捎带着让你这个最初起根发苗的人知道:别人不见得就象阿Q临死前,立志要在死契上画押圈还立志圆要画得圆的那样愚昧——阿Q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啦!
  高峰不惜鲁莽行事,举起斧头,哐——哐——哐——在妮乐家面街的窗上连砸数斧,玻璃片叭叭碎飞,静夜里响声特大。他肆无忌惮地砸着,边高声说着:“你把高平儿藏在里边,不放出来,我就砸,我就砸……”他装着如醉如痴的疯狂。
  一会儿,屋里发出惊恐万状的骇叫声,高峰并不去理会。只是边砸边压着声调喊:“快把高平儿交出来,不然我砸烂你的房子,砸烂……”他想:你冯妮乐既然不知道我们为了帮你,已惨到了两家人都已家破人亡了,你不哼不哈,全当不知,我为什么要知道高平儿也是你冯妮乐的仇敌?我可不想当革命者夏瑜,哪就只好让你这个和我们差不多也不幸运的人再委屈委屈吧,……这样,我心里也好多少平衡一点儿。这时,屋内一个男声在惊魂失魄的哀求:“不要砸了,高平儿不在这儿!”
  “高平儿不藏在这儿,能藏在哪儿?你叫她出来,我非砍死她不可!”高峰压声变调的、话说得凶凶恨恨。
  “是高峰吗?我家并没有得罪过你呀!你怎么黑天半夜跑到我家门上来出气?”妮乐爸在里边苦声哀叫。
  “高平儿害了我一家,我找她,我要砍了她,与你无干。”
  “高平儿怎能在我家呀!”
  “你开门让我看看……”
  “你疯了……你还要乱砸一气……”
  “你不开门——那我就砸,我非要把高平儿砸出来不可!”
  这时,听里边有人在说:“反正窗子门早已被人砸得不成样子了,就让砸去吧——别管!”
  高峰砸着、砸着,心底隐隐萌发出一种发泄的快感,连日来憋在心里的伤痛,正从这一下又一下破坏性的发泄中得到冲缓和慰藉,他心里实在太苦了。在他一生中,今天他惨得提不起了。……这口恶气,沉重的压迫着他的心灵,逼父亲吊死他人门上之仇,拐卖妻子之恨,压得高峰只感到连气都喘不过来,作为男人,具有男子汉血性和耻辱心的他,此仇不报,此恨不解,他活得好苦啊!此时,他虽然砸毁着妮乐家的窗门,但因为是发泄怨恨,是报复心里的排遣,他仿佛感觉瞬间轻松了些。在这淋漓痛快的发泄中感到快慰,然而这些快慰又是多么的不容易,多么可贵啊!为了这丝快慰,高峰竟然落泪了。
  ……心灵啊——常常能使自己对自己也难以理解……突然,他想哭,很想哭,他想趁此放声痛哭……至于、为什么想哭呢?他似乎也并不很清楚。反正想,而且一来就很强烈,难于克制……于是,他为了也顺便给别人留下一个让人们无法解释的真实,他不去强制自己想哭这种感情……于是,他突然带着真情实感,悲恸、哽咽,最后放声痛哭着离开了这儿。
  ——他知道,他这一瞬间的心里,情绪以及表现出来的真情实感,是装不出来的!所以,够那些爱谈论人的人们,就好好谈论去吧。
  他黑夜独自走在村里的街道上,动情的放声痛苦着……
  这时,他还想乐意再作些佯装梦游的事儿:
  高峰看到一家拆房折下来的好多木头靠里边墙立着,便心生奇想:他去扛了三四根椽放到前门外,扛第二次时发现院里还有一辆架子车,车箱还有一把圆头铁锨,靠墙有一把扫帚,他也放上车子,小心翼翼地装了车椽拉到前边,卸下椽,先拿扫帚扫地。这时天已微明了,他知道,马上街上的人就多了,反正他应当作些常人不可理喻的事情——他扫了一遍地后,为了让更多的人发现他在干什么,便用铁锨挖坑,将椽一根一根埋端立直……
  有人看着他在埋椽,他不理。
  有几个人在旁边奇怪的议论着他,他旁若无人的埋。
  有人上来和他搭话,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只顾忙他的。
  直到他被人挡住时,他还目光非常吃惊地看人,似乎并不明白别人为什么要干预他的行动,很奇怪的样子。
  天大亮了,惹来了好些好奇的人来,有和他平时肯开玩笑的几个人见他这样,觉得特别可笑好玩,便戏闹笑骂,以至推拉摇晃,他才如大梦初醒般的左看右看了一回,然后极不好意思的憨笑一下。别人逼问他拉这些木头埋这作什么?他诧异的四面环顾,半信半疑的反问:“是我拉来的?”神情严肃,确有不很相信的样子,逗得大家都笑。
  人们七嘴八舌的证实,他似乎才信了。人问,并不解释,避而不提,只是一次就扛四根椽去放回原地。
  
  李高峰这夜的特意表演,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李向上当天下午就找人把让高平儿拿出的五千元安葬费送来了。并托人说了很多好听的话。也算是高峰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妹妹雨晴哭红了眼睛还哭着闹着,哭诉五千元抵不了一条人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叫人把爸的灵堂搬到她爸上吊的那家去,高峰不想虚张声势的作那些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事,他劝不住妹妹,却被妹妹报怨,以至误解为窝囊软蛋,和他赌气、他没有办法,只有心烦。
  雨晴坚决要向上家再拿出最少三万元,找人对向上说了,向上根本不答应。雨晴哭天泪地的求人煽动亲近人去闹事,要把灵堂安在向上家去,终因她哥高峰不支持不行动,所以煽动不起来。雨晴一气之下在当天傍晚一个人跑到向上家,寻死揽活的闹了,被人劝着拉回来。没有闹出点名堂,也没占到一丝便宜。思想不过,三扑五扑要再次找去拼命,这边的人怕她吃亏,怕她想不通,阻着不让她去,她气死气活,没完没了。
  高峰心烦得要命,但又无能为力改此现状,陷入这种无法解脱的各种矛盾的交点上,心里极度的烦躁、苦闷、难于忍受,象猫在抓心一样,又象有一盆火在心里燃烧着……他强迫自已静坐灵前,但他感到冰窑似的悲凉;混在满屋的人堆里,又觉得少有男子汉气血而难堪,尽管他心里另有想法,但他还没有实施,似乎人们都从内心看不起他,以至在他心里造成一种无形的威胁。他觉得,这世界上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实在孤苦伶仃、苦心孤诣,他连一个能倾诉心里的人都没有,连一个能让他抱住痛苦的亲人都没有……他还要装出坚强……他太累了……他已心力疲惫就要支持不住了——
  在实在无奈之下,他拿出一瓶烈性白酒,连灌了一大口又一大口……平时,他并不喝白酒,现在他喉咙苦辣辛烧,并没喝出个甜美,但他知道借酒消愁是古来之说——酒可以使一切恼人的烦忧苦愁转瞬之间淡忘,让兴奋的虚幻冲淡现实。“但愿长醉不愿醒”,前人曾有此愿,看来,长醉,有时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
  高峰忍着辛辣,又灌了一大口又一大口白酒……不一会儿,只觉得头昏脚轻,天旋地转起来……可他知道,烦恼人的——思想,强迫人的——意识,人活着一切的——条条框框,马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忘记了。那样,他瞬间就会没有烦恼,没有责任,没有压力,没有作为人的一切的一切痛苦烦累……感谢前人发明了酒这东西,它能使人在某一短时间内忘掉现实,忘掉作为人有时所难以承受的一切责任、义务以及尊严利害等等一切的一切,全都暂放到一边,让人喘口气,有个一时的解脱——免得象皮筋一样不松劲的拉下去,被拉断……酒,真是难得之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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