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战扩编返军营
这是一段被尘封多年令人难以忘怀的历史,这是一章共和国军人前赴后继、浴血奋战的壮丽诗篇!
这是一章令敌人胆颤心惊的英雄赞歌,这是我的战友们血染战旗,喋血疆场的真实故事。
这是一面镜子,它使我们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和军人的辉煌,使我们认识到了和平来之不易与安定和谐的珍贵,将激励我们为争取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奋斗!
1979年2月,西南钢铁劲旅、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149师在祖国的南疆,与越军王牌316A师两强相逢,旗鼓相当,在黄连山区进行了一场感天地、惊鬼神的生死决战,全体官兵前赴后继,激战四号桥,争夺黄连山垭口,攻克越南重镇沙巴县,最终我军149师获得全胜,打出了军威、国威,涌现出了包括现任东部战区副司令员王西欣、西藏军区司令员许勇在内的一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战士。作战中歼敌2338人,我们也有429名战友以身殉国、战死疆场。
我在149师度过了13个春秋,把自己的青春留在了军营,服役期间有幸参加了这场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从部队转业,解甲归田已有34载。军旅生涯是我一生中一段忘不了、抹不去的美好记忆。忙碌之际还则罢了,离岗以后我的军旅情结愈来愈浓,每当回想起战场上的情景,就不由得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更加怀念为国捐躯的烈士,渴望着能与昔日风雨同舟的战友相聚,畅叙友情。故利用闲暇之际,写出这篇回忆文章,寄托对英烈的哀思,对战友的思念。
仅以这篇文章献给为保卫边疆英勇捐躯的烈士们,献给在保卫边疆的战斗中光荣负伤、英勇战斗的战友们!
第一章:临战扩编返军营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日晴天)
一九七九年早春二月,祖国的北方还是天寒地冻,北风凛冽,人们刚刚度过了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正沉浸在欢度元宵节的欢乐之中。然而,在祖国的西南边陲——滇南,这里已是春光明媚的阳春时节,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穿上绒衣已经显得有些累赘了。这里略有高原气候的特征,午后的风沙铺天盖地而来,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我们参加对越作战成都军区一四九师的官兵,乘坐汽车二十七团的军车,正在进行摩托化强行军,大军沿着滇南宽阔的柏油公路,车队像一匹怒吼的雄狮,风驰电掣迎着风沙向着战区疾速前进着。
我坐在闷热的驾驶室内,不由自主地打开了风纪扣,顺手推开了车门的防风玻璃,一阵凉风迎面扑来。同车的汽车连队政治指导员和司机友好地点了点头。顿时,我感到心旷神怡,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望着路旁粗大的樱花树,面对祖国滇南的大好河山,我记忆的闸门打开了。
这是一个多事之春。新年刚过,本来就很紧张的中越关系,由于越南当局的无礼挑衅,犹如箭在弦上,恰似一个火药桶,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时,中越战局已成为世界各国关注的焦点。
两个多月前,我奉命到云南省昆明市晋宁县进行一年一度的征集新兵工作,当时就不断地听到边境上中越关系日益紧张的各种消息。执行接兵任务的途中,在省府昆明军区招待所,我遇到了刚从中越边境归来十四军的一位参谋。他告诉我们:越南黎笋集团背信弃义,越南统一后扩张野心极度膨胀,完全继承了法国“大印支联邦”殖民政策的衣钵,梦想在中南半岛建立一个大越南。他们刚刚赶走美军,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不停地叫嚷,自己是世界上第三军事强国。黎笋集团打着主权和内政的旗号,不受任何约束,对邻居想打就打,想占就占,侵占了柬埔寨后,又疯狂的在我边境地区挑起事端,杀我边民占我领土,无恶不作。当时,这位参谋还给我们讲了许多他亲眼看到,和亲身经历了的血淋淋的事实。那时,我就意识到:委屈很难求全,忍让只能使敌人得寸进尺。如果没有强硬的举措,他们反而认为我国软弱可欺。看来只有以眼还眼,武力教训小霸,他才能老实一些,才能解决问题。听罢越南当局反华、仇华、排华的罪行,是可忍,孰不可忍!恨不得立马奔赴边疆横刀立马为国雪耻、杀敌立功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友邻部队的战友大张旗鼓赶赴边疆,而自己却在滇南晋宁这个小县城里待令接兵,心中很不是滋味。我在一个月夜里欣然命笔,写下了“恨不边塞讨楼兰,空在晋宁坐针毡”的诗句,这是我当时心境真实的写照。
半月后,我们奉命把自己当年接来的新兵,送到了反霸前哨的13军39师。新兵移交完毕,我们有幸在红河洲府(个旧市)住了两天。当时的红河洲,军民同心,严阵以待,备战气氛十分浓厚,一切为了前线,已成为当地的中心工作,我们似乎闻到了战争浓浓的火药味。从个旧市返回昆明之际,我们真是依依不舍。我们离不开刚刚接到手的新战友,更离不开正在危难之际的祖国边陲。是啊!有志男儿、祖国卫士,谁能容忍敌人在自己的家门口杀人放火呢!国家安危,匹夫有责!何况我们是祖国的忠诚战士,是钢铁长城的一员呢!作为一个现役军人还有什么比从前线撤回后方更难受的呢!我记得也是在这条公路上,在急驰的班车上,面对祖国的大好河山,面对着大小石林、五百里滇池,我发出了肺腑之言:“小霸逞凶狂,待令跨征鞍。中华好儿女,利刀斩楼兰。”
汽车猛的一颠,把我从沉思中惊醒。我顿了顿身子朝前看去,车队已经进入了滇南丘陵地带。转了一个急弯,速度慢了下来,车队开始爬坡上山了。现在已是午后两点多钟,天气越来越热,我不由得又解开了两个纽扣,松了松腰带。车队马不停蹄,大军一鼓作气前进着......
元月九日傍晚,我们全体接兵人员,空手而归,从昆明回到了四川省乐山市,这里是我部149师驻防所在地。到了师部方才得知,1月5日,中央军委已经下达命令,要我们50军立即做好执行对越作战的准备,待命向中越、中老边境的云南方向集结。成都军区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于次日下达了《陆军第50军立即扩编做好执行作战任务的准备》的命令,要求迅速对我军的148师、149师、150师按甲种师编制扩编,并要求我们149师于1月15日前,其他部队于1月20日前完成一切准备工作。立即做好执行对越作战任务的准备,待命向中越、中老边境的云南方向集结。听到部队扩编,进入临战状态,我们一行十几位接兵干部,心情自然无比激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报效祖国的时机终于到了,我们一刻也不敢耽搁。师部早已安排好车辆,星夜急忙赶回我部446团驻地——犍为县高家营。
到了团部已是次日凌晨,整个军营还是灯火通明,一片紧张繁忙的备战景象。连队的干部战士都在清理着行装,准备一声令下,立即出动。团队首长和机关干部那就更忙了,就连营区北边家属队的灯光也彻夜未熄。部队还发出紧急通知,动员临时来队家属尽快离队回家。同时,发出紧急电报通知休假的干部战士立即归队。休假的人一接到电报,马上日夜兼程一路绿灯赶回部队。
我们446团正在进行战前扩编。我们149师原来属于南方乙种师,也叫简编师。团队每个营都缩编了一个连队。现在,部队在一个夜晚突击扩编了10几个连队,突击提拔干部100多名,将原空缺的三、六、9连重新组建起来。团炮兵连扩编为100迫击炮连、82无后坐力炮连和高射机枪连,步兵营各扩编1个步兵连,机炮连扩编为重机枪连和炮兵连;团机关增设炮兵股、直政股和军马所。我们原来的警通连也扩编为特务连和通讯连。原决定转业的干部、退伍的战士也一律收回命令,正式补充到连队,准备参加作战。临时从省军区和其他部队抽调了大批战士补充到各个连队,临战扩编使整个军营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正在有条不紊紧张转动着。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已经宣布退伍的老兵,大多是连队的骨干。如果解甲归田的话,一般都会回到农村当农民。然而,在后来的战场上,有的同志不幸以身殉国,把一腔热血献给了共和国。也有好多经过这场战争洗礼的老兵,战后被提拔为干部,成为了军中骄子,有的甚至成为了校官、将军。)
一回到部队,看到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我的心情十分激动,看来教训小霸的日子来到了!我完全忘记了连续几天旅途的劳累,也忘记了连续几天发高烧的重感冒,立即和全连同志一起投入到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之中去了。
部队整编完毕后,边境上的形势似乎有所缓和。按照上级的安排,部队全面转入适应性临战训练。这时,有的干部战士一度出现了和平麻痹思想,准备打仗的观念有所松劲。但我始终认为,根据在边疆所见所闻,狗是改不了吃屎的,小霸扩张之心不死,战争是不会避免的。因而,不敢存在半点侥幸心理,一切从最坏处着想,做好了打仗的一切思想和军事技术准备。
在战前训练中,补充的新兵完成了两次实弹射击和投掷手榴弹训练,步兵连队进行了连进攻战术演练。团里组织干部进一步掌握识图用图知识,学习了解了亚热带山岳丛林地作战特点,进行了营连进攻防御演练。
与此同时,部队进行了轰轰烈烈的战前动员,开展了政治教育,反复进行对越南当局的仇视、鄙视、蔑视教育,教育全体官兵充分认识越南当局的真面目,同时广泛开展光荣传统和革命英雄主义教育,增强对越作战的光荣感和使命感。同时,还进行了战场纪律的教育,要求不虐待俘虏,不枪击老百姓,不许打砸民用设施,不许私拿民用物资,不得留只字片纸在境外;不得投敌叛变等等。通过动员树立了敢打必胜的信心,更加激起了大家的求战热情,纷纷表示:“战前多流千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随后,部队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练兵热潮,在营区附近的眠江河畔、马边河边,清水区、唐坝、沐川县进行了适应性野营训练,有针对性的战术练兵,为参加实战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为了搞好战地生活保障工作,团在2月7日就召开了后勤工作会议。会上后勤处长张台礼明确宣布,作战期间云南方向作战部队伙食标准由每日每人0.46元,提高到0.59元,干部交伙食费每天0.40元。供应关系国内由38分部负责,国外由22分部负责。作战期间,我们446团对外称为“昆明部队35265部队”。
扩编后的一个月,多少次的表决心大会仍历历在目。那段时间我们每天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了解越南小霸驱赶边民和侨民的残暴行为。多少同志求战心切、义愤填膺,把决心书、血书、请战书交给了党组织,表示了战场上杀敌立功的决心。记得,当时连队的炊事班长赵德斌同志,硬是咬破食指,将一份“坚决要求上战场”的血书,交给了党支部,在连队产生了强烈的轰动效应。后来,这位已当兵三年四川达县的农家子弟,果然在战场有不俗表现,沉着机警,在枪林弹雨中完成了任务,荣立了三等战功。出发前,我们每个人都在红领章的背面,写上了自己的姓名、血型和部队番号,做好了随时准备上战场的准备。
我是一个从军已经10年的基层干部,在通讯连担任司务长。自从当兵的那一天起,就立下了“壮志凌云离故乡,保家卫国赴边疆;何惧军旅多风险,愿将青春献国防”的志愿,在这风云骤变,山雨欲来之际,自己没有多余的举动,已在思想深处坚定了杀敌立功,随时准备献出一切的决心。那时,部队一再进行保密教育,要求严格保证即将奔赴战区的行动秘密。在这非常时期,我只能给两位比较要好的、已退伍的战友写了封信,从侧面告诉他们:万一我以身殉国以后,让他们再告诉我家,协助家中安排好身后之事。
自己即将走上战场,已作好为国尽忠、不惜牺牲的准备,然而生怕我那年迈苍苍、身患高血压的老母亲担惊受怕,发生不测,我没有给家里写信。只是给两位老人寄回了二斤茶叶,给只有四岁的女儿寄回了一身衣服,以表明自己的心愿。我整好自己的行装,把多余的东西打成小包袱,贴上标签写好通讯地址。在这些东西中,我给年迈的二老和我的爱人各留下了作为遗书的家信。遗书要求一式三份,一份交连队,一份交政治处,另一份放在“光荣”后送回家里的个人物品中。我在遗言中写道“我本七尺男儿汉,舍身报国理当然。要让幸福留万代,愿洒热血保江山。假如此行身先去,为国尽忠重如山。血染疆场何所惧,只留丹心在人间。”当时的心情,确实是既悲壮而又坦然的。作为军人,当祖国需要你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必须做好牺牲的准备;当时确实有了一种壮士出征视死如归的感觉。随后,便踏上了保卫边疆讨伐小霸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