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之恋（八）

　　1962年，随着春天的来临，最艰难的岁月总算被老百姓挨过去了。虽然很多人没有能够承受住挨饿的折磨，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但是活着的人们,很快就从几乎麻木的苦痛中挣脱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牛头岭村的人口锐减，往常经常人头晃动的大街上也很难遇到外出的人们。人们虽然没有了被饿死的惊慌，但是仍然没有摆脱贫穷的面貌。很多家庭不得不到野外去搜寻能够代替粮食的东西果腹，以便节省粮食，储藏在家里。人们被接近三年的饥荒折磨的如惊弓之鸟，再也不敢大意，对于食物的珍惜达到了无法比拟的地步。各种各样的节省粮食的方法被相互借鉴，家家户户都喝起了稀饭，以减缓饥饿的感觉。用来做稀饭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人们开始从牙缝里节省粮食，每一粒粮食都显得那么珍贵！李颖更是在节省粮食的方法上费尽心机，为了节省，稀饭是必备的，无论早上还是下午，餐桌上都少不了稀饭的影子。为了让孩子多吃点粮食，李颖总是每一顿饭都只喝稀饭，只要不是饥肠辘辘，夜晚来临就将就着睡了。这使得李颖的脸色很苍白，面黄肌瘦的样子。韩庆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现在什么都是公家的，自己确实无能为力。几经思考，韩庆林学会了结网捕鱼，每当收工以后，当别人进入梦乡的时候，韩庆林就会来到沂河边，趁着夜色，捕捉一些鱼虾，回到家给孩子们解馋。但是很快这种营生就被王二狗发现了，招来了飞来横祸，差点丢了性命。
　　长久没有尝到荤腥的人们大都一脸菜色，也加重了人们对于肉的向往。尤其王二狗，更是馋的到处转悠，希望能够发现身上长肉的东西。一天，王二狗闲着无事，不觉就溜达到顾大嫂的家门口。顾大嫂正在喂猪，猪撒欢的咀嚼声吸引了王二狗，王二狗不由得靠了上来。
　　“干啥唻？大嫂子。”王二狗一幅不正经的样子。
　　“你没有长眼睛啊？喂你呢！”顾大嫂见是王二狗，十分不给颜面。
　　王二狗凑近一看，只见一只100斤左右的大黑猪正在吃食，油光锃亮的黑毛正随着吃食的动作震动着，让王二狗不由得流出了口水。
　　“吆，这猪还真肥唻！啧啧。”王二狗露出一脸吃相。
　　“哪有你肥啊？你看你都长膘了！”见王二狗不怀好意，顾大嫂有意抢白了王二狗一句。
　　“看你，咋说话呢！”王二狗不由得脸色一横。
　　“咋了？还不愿意听啊？说你长膘不好吗？那样兰兰就能够怀上了，哈哈哈哈……”见王二狗没有走的意思，顾大嫂赶紧揭开了王二狗的疮疤。
　　“你看看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王二狗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原来，因为对王二狗的厌恶，兰兰迟迟不愿意和王二狗同床，见兰兰还小，王二狗也不好用强。再加上三年饥荒，兰兰迟迟没有怀上孩子。这成了王二狗的一块心病，很不愿意别人提起。见和顾大嫂话不投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但是顾大嫂的那只大黑猪，却留在了王二狗的脑海里。
　　韩庆林趁着夜色，在沂河里打了满满一鱼篓鱼，很高兴地往家赶。刚刚走到顾大嫂的家门口，就看到几个黑影急匆匆地迎面而来。来不及躲闪，和其中一个人撞个满怀。两个人一出声音，韩庆林立即听出来的王二狗的声音。王二狗也听出了是韩庆林，立即疾言厉色，拿手电筒照着韩庆林，另外几个黑影趁机溜了过去。
　　“韩庆林？深更半夜的你出来干啥？”王二狗的手电一直不离开韩庆林的脸。韩庆林不由得一紧张，手里的鱼竿打在王二狗的身上。王二狗用电灯一照，立即大叫起来。
　　“好啊！你敢偷鱼！来人啊！把韩庆林抓起来！”王二狗这么一咋呼，立即引来几个王姓的民兵，把韩庆林团团围住。王二狗一把从韩庆林身上夺下鱼篓，命令几个民兵把韩庆林绑起来，押到大队部。
　　王树坤正迷糊着进入梦乡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心里十分恼怒，心想什么人在这个时候敲门？打开门一看，见是王二狗，不由得皱起眉头。
　　“什么事？这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好好睡觉？”王树坤大声训斥起来。
　　“大爷啊，出大事了，我们抓住一个贼！”王二狗一幅煞有介事的样子。
　　“什么贼？谁？”王树坤赶紧询问。
　　“韩庆林偷鱼呢！你看！”王二狗把手里的鱼篓往前一抖。
　　“在哪里偷的？”王树坤赶紧询问。
　　“我还没有问呢，你去问吧，问问就知道了。”王二狗催促起来。
　　王树坤随着王二狗来到大队部，只见韩庆林被五花大绑地绑在大队部，几个民兵一左一右地控制着。
　　“这鱼是你逮的？”王树坤走进韩庆林，背着手，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
　　“是的。”韩庆林回答的很干脆。
　　“在哪里逮的？”王树坤很不客气。
　　“沂河里。”韩庆林显得敢作敢当的样子。
　　“胡说！沂河里哪有泥鳅？”王树坤用手扒拉着鱼篓，不相信韩庆林的话。
　　“就是沂河里的，信不信拉倒！”韩庆林知道王树坤不怀好意，也不耐烦起来。
　　“你口气不小！就算是沂河的鱼也不行，你私自下河捕鱼，就是违法！”王树坤见韩庆林没有服软的意思，立即凶相毕露起来。
　　“先关起来，等天明再说！”王树坤吩咐几个民兵，把韩庆林关了起来。因为还有点犯困，就先回到家里，打算等到天亮再好好审问韩庆林，反正他是跑不掉的。王树坤前脚刚刚走进院子，王二狗后脚就跟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重重的包袱。
　　“你又来干什么？”王树坤不耐烦起来。
　　“大爷，这个你老尝尝。”王二狗把一只猪腿放在桌子上。
　　“哪里来的？”王树坤感到十分震惊。
　　“顾长福家的。”王二狗也不隐瞒。
　　“啊？你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这是要坐牢的啊！”听完王二狗一句话，王树坤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他老婆今早上骂我呢！”王二狗捂着腮帮子，一脸的委屈。
　　“你！……唉！”王树坤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你小子是不知道厉害啊！要是孙所长来了，还有个查不出来？”王树坤感到脊梁骨一阵发凉。
　　“没有事，没有人看见。”王二狗安慰着王树坤。
　　“真的没有人看见？那韩庆林是怎么抓到的？”王树坤还是不依不饶。
　　“……”王二狗一时语塞，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树坤。
　　“走！马上跟我回去！”王树坤一把抓住王二狗的手腕子，急匆匆地朝大队部走去。
　　在回大队部的路上，王树坤小声小气地嘱咐了王二狗几句，王二狗屁颠屁颠地点着头。
　　来到大队部，王树坤立即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对着韩庆林就喊起来。
　　“我们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老实交代，大半夜的出来究竟想干什么？”王树坤咆哮起来。
　　“我就是逮了几条鱼，还能干啥？”韩庆林针锋相对起来。
　　“还嘴硬！等天明你就知道了！这几个民兵亲眼看到你偷窃了，到时候不怕你不承认！哼！”王树坤撂下几句话，气哼哼地走了。
　　李颖在家里等着韩庆林回家，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韩庆林的影子，急的团团转。但是黑更半夜的，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韩庆林，只好在家里干着急。直到天色黎明的时候，才听见顾大嫂嚎啕大哭的声音。李颖赶紧出来，就看到顾大嫂家门前围了一群人，都议论纷纷的。原来，顾大嫂清晨起来喂猪，发现猪不见了，大惊失色。赶紧呼喊着顾长福起来，大呼小叫地来到王树坤家里，报告自己家的猪被小偷偷走了。呼天抢地地要王树坤做主，给把猪找回来。王树坤也装腔作势起来，派人叫来派出所的孙所长，研究怎么侦破案件。
　　孙所长来到办公室，正要询问顾大嫂，就看见民兵正在看押着韩庆民。
　　“怎么回事？”看到被五花大绑的韩庆民，孙所长就询问起来。
　　“是这么回事……”王树坤见状，赶紧凑上来，一五一十地告诉起来。
　　“你就是韩庆林？”孙所长眉头紧皱，上下打量了一下韩庆林。
　　“是。”韩庆林仰头回答。
　　“昨晚上干啥了？”孙所长一脸严肃。
　　“逮鱼了。”韩庆林老实地回答。
　　“渔具呢？”孙所长进一步问道。
　　“被王二狗拿去了。”韩庆林显得很委屈。
　　“放屁！谁拿你鱼篓不得好死！”王二狗一脸的冤枉。
　　“去他家搜一搜，看他还能怎么说！”王树坤在孙所长耳旁说了几句话。
　　孙所长立即带领几个干警来到韩庆林的家里，王二狗一马当先，不一会儿就在韩庆林的厨房里拿出来一只鱼篓，鱼篓里面装满了猪毛，顾大嫂见状，大惊失色，也被眼前的证据惊呆了。
　　“你说你，好好个人，怎么干这样的事啊！真是的！”顾大嫂语无伦次起来。孙所长脸色一变，立即下令把韩庆林带走了。
　　韩庆林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变故，气的直跺脚。在派出所，几个王姓的民兵正在做笔录，叙述着如何如何看到韩庆林抓猪的事情，王树坤更是以大队书记的身份做着证人，孙所长虽然还有疑问，但是碍于王树坤的脸面，他毕竟是一个大队的书记，再加上各种证据都顺理成章，只好把韩庆林的案子报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