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刘威末半夜醒来。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这是可以预见的状况。每次喝了酒都这样。偏偏还要喝。睁开眼，借着窗外的光只看了一眼天花板，他立马就作出了准确的判断：他躺在自己的寝室自己的床上，谢天谢地！但他实在是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显然这个过程是客观存在的，没有存进脑子而已。他又发现自己和衣而睡，怎么会这样呢？连衣服都来不及脱，那得狼狈到啥程度啊！但愿没被那姓覃的看见，模模糊糊地记得，酒后她好像说她负责护送他什么什么的。刘威末挣扎着坐起来，一件一件脱掉衣服，仅剩一条裤衩。当他准备再次躺下，感觉口渴难耐。不行，得补充水分，否则的话，明天能不能看到太阳，不对，应该说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也不一定才对。可是，寝室里所有能够盛水的容器诸如茶杯、刷牙杯、开水瓶，包括洗脸盆在内都空空如也。顾不得穿衣服，刘威末操起一只杯子、开门走出房间。盥洗室男女共用，但这么晚了估计也不会有人，而且他穿的是平口裤衩，看见就看见了。盥洗室位于整层楼的中部、楼梯口的旁边，布局是这样的，进门左手是一排水龙头及水池，右手是四间厕所，靠门的两间是男厕、里面靠窗的两间是女厕。刘威末走进盥洗室，伸手刚要去拧水龙头，忽听身后“哗啦”一声水响。显然是冲厕所的声音，而且声音发自“女士专属地”。谁啊谁啊？三更半夜还出来捣乱！刘威末想逃，但来不及了，里面的人出来了。怕见谁偏就遇上谁！刘威末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如厕之人，是覃娟。
　　“刘工，是你？”
　　“唉唉。”
　　“你干嘛呢？”
　　“我、我口渴。”
　　“就喝这个？”
　　“嗯，没事。”说着，刘威末打开水龙头。
　　“等等，什么没事！生水喝不得。你宿舍没开水吗？我那里有。”
　　覃娟穿的应该是一件睡裙。睡觉时间穿睡裙本无可非议，但这睡裙是不是从幼儿园穿到现在啊，也太短了点。当她弯腰去洗手的时候，身后的景象可想而知。吓得刘威末扭脸不及。
　　“穿这么少，冷不冷啊？”覃娟盯着刘威末。
　　“没事、没事。”刘威末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你先回寝室吧，别着凉了，待会儿我把开水瓶给你送去。”覃娟很关心的样子，脸上却堆着笑。
　　刘威末转身还没走出门又转回来：“算了，这么晚不太方便，就不麻烦你了，还是喝凉水算了。”
　　刘威末再次打开水龙头往杯子里接水。
　　覃娟上前抢过水杯、关上水龙头、把杯子里的水倒掉：“大工程师，生水不能喝，亏你还是个文化人！”
　　刘威末回到寝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衣服。这么晚了，一个女人跑到一个男人的寝室是否欠妥？倘若动静过大不幸又惊醒了某个小子那得闹出多大的绯闻来啊！此外，覃娟从未来过，恐怕还不知道他住这屋。所以他决定出门迎接。但为时已晚，门被推开了，覃娟驾到。真要命，她的装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然穿着刚才的睡裙。刘威末伸手去接开水瓶。覃娟没给，径直走进房间。“哈哈，你怎么把工作服也穿上了，不会是想现在就下去上班吧？”覃娟一边说一边找到茶杯、倒满一杯水递给刘威末：“喝吧，今天早上，不对，应该是昨天早上打的水，我这开水瓶保温不好，应该不烫。”覃娟毫无忌惮，就跟大白天似的，说话的音量毫不收敛。刘威末想去关门，因为担心被误解有图谋不轨的企图，所以放弃。覃娟弯腰把开水瓶放在地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东瞧瞧、西喵喵。两条几乎完全暴露的光腿远不像她的主人的面庞那样瘦削、骨感。刘威末连“谢谢”也不会说了，只顾“咕咚、咕咚”地喝水。“房间收拾得挺整齐，我已经是第二次到你这儿来了。”覃娟说。“什么？你啥时候还来过？”刘威末吃惊不小。“刚才啊，喝了酒是我把你送进来的啊，怎么你不记得了吗？”覃娟的吃惊不亚于刘威末。凭刘威末想来想去，仍一无所获、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不好意思，酒喝多了。”“你们这些男人啊搞不懂，有什么好喝的啊！拦都拦不住，我还以为你很能喝呢，不过如此嘛！哈哈……”说完，覃娟开心地笑起来。刘威末恨不能上去捂住她的嘴，被讥笑倒是其次，深更半夜这么笑下去非把“狼”招来不可！所幸覃娟并不打算长时间逗留：“好了，不打搅你了，接着睡吧，还早着呢。”当她走到门口又突然转回身来，一只手扶住门框、另一只手抓住门锁，很神秘的样子，这次声音压得很低：“那你还记得你都对我说了什么吗？”刘威末摇头未止，覃娟已把门带上走了。
　　女人和酒精性质相同，直教人死去活来。覃娟的一句话让刘威末当晚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但他无论怎么使劲搜寻，也想不起来他对覃娟究竟说了什么。还没完呢，日后纠结的时候还有呢。想着想着，在他的意识里就转化成了两条短裙下的美腿。腿的肤色其实没那么重要，腿型才是第一位的。刘威末一阵一阵乱抓自己的身体。
　　当刘威末再次醒来，天已大亮。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十分钟之内必须起床，否则就没时间到食堂吃早餐了。手机闹铃响了吗？怎么就没听见呢？看来科技也有靠不住的时候。闹铃应该以把人叫醒为目的，根据睡眠者当时的睡眠深浅程度而自行决定铃音音量的大小。这个课题大概够相关科研人员发明一阵子的了。美国哥伦比亚航天飞机摔下来了，里面的人都没了，真惨！“哥伦比亚”不是一个国家的名儿吗？哥伦比亚足球队还打进了世界杯决赛圈且有不俗表现呢。美国佬儿真不讲究，为啥给飞机起个别人国家的名儿？居心不良。不过，这一事件丝毫不能阻挡人类攀登科学高峰的步伐。还听说，几个大国正在比试钻地球，看谁钻得深，大有给地球开瓢之势。为了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人类有理由追求科技进步。可是，刘威末想想身边的人，真不好形容，这么说吧，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他自己，个个儿都是工作狂或被工作狂！大音希的机器一年到头能有几天停止轰鸣？也不知道美好生活都叫谁给过去了。这么说是不是有失公允？以刘威末的收入，只要这爷愿意，鸡鸭鱼肉天天吃、随便造！就算吃食堂，哪一顿离了荤了？！难道这就是美好生活？反正要是在从前那是绝不可能天天吃肉的。小时候，在老家，刘威末有一个小伙伴儿家养的一头猪崽儿不慎掉进茅坑淹死了。不知道是不是成心，那家人家借了一口大锅，就在院子里煮上了，香气飘进村里家家户户，惹得多少小儿哭着闹着要吃肉！还别说，那小伙伴真够意思，亲自端了一碗肉送到刘威末家！刘威末记忆犹新，那应该是他一生当中吃到的最香的猪肉。现如今，那种肉香已不可复得，刘威末认为，即使戒肉八年也不可能找回来了！
　　再一看手机，早餐泡汤了。不吃就不吃吧，刘威末感觉了一下，根本没食欲，昨晚吃进去的酒肉相信没那么快就消耗殆尽。别说一顿不吃，就算一天、几天不吃也饿不死。当年红军长征一条皮带就能拯救好几条生命。食堂的早饭笃定是稀饭馒头，稳定如惰性气体，一万年不翻新！段岚在办公室里放有方便面。她一次就买了二十包，对他说：“这是咱俩的，以备不时之需。”他讥笑道：“这孩子真是苦惯了，你就不能买点好的吗？”“你不但不领情反而嘲笑本小姐，那你也承担一部分费用！”话音未落，段岚冲上来愣是从刘威末的兜里掏出钱包“抢”走一张五十元大钞。也就是说，购买方便面的实际出资人是刘威末。但是待会儿就算饿了他也不能吃这面，那面归根到底是段岚买的。俩人的关系已经模糊得“一塌糊涂了”。可以说，只要再向前跨出那么小小的一步，他们就会彼此跨越对方、将那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浑然存在的界或线或限或墙或度或轨彻底抹去，如此便“功德圆满”、“铸成大错”了！刘威末拒不承认自己是卑鄙可耻的就像不敢攀附光明正大一样。人人都有追求幸福快乐的权利，然而自由从来就是相对的！段岚还是个孩子。没错！关于这个问题，个头、阅历甚至年龄都说了不算，成家与否才是金指标。这恰恰是横在刘威末心上的坎。
　　今天段岚会来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