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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高平儿大战冯妮乐(上)

作品名称:人间三视      作者:思魁      发布时间:2016-11-10 19:34:37      字数:4521

  午饭时,李向上回家来了。高平儿乍一见,便有一种愧疚的慌乱。害怕男人知道她中午不信任的偷看了他的信。她知道在这种夫妻间最敏感的问题上,胡乱猜疑最伤感情,因此而破裂的家庭绝不是一家两家。对自己终身依靠的男人轻易不信任,那是她愧对她的男人。为了弥补这一过错,高平儿对向上笑脸迎,将可口的饭菜端上桌,不用向上动一点手,只需要坐下来用餐,还问咸问淡的伺候,充满了温情蜜意。在这一瞬间,她更深一层感觉到了这个家,对她来说是何等的举足轻重。使她觉得亲切,舒适而温馨。她是多么爱由她亲手共建的这个家和她的他呀!她把一切,包括她的生命都紧紧系在这个家上。
  为了这个家,高平儿愿意任劳任怨,起早贪黑,奉献青春,苦亦是甜!
  她的这种苦心,她不知向上是否看到,只是这几年来她越来越觉得向上对她的热情减退了,越来越淡化了。她也习惯了。晚上,向上大概又制作“健胃消食片”去了,她似乎觉得自己的男人越来越持重,有心地,让她尊敬。
  她看的那封前半截信,虽使她无意于太关心,但他文中那深邃的思想,严谨的思维和文辞的真诚,格调清高,让她折服。她好奇,她的男人原来还这么有文采?写出这么长的行文,且能辞藻华丽,让她始料未及。于是,她有了一个将那封信再次偷看完的想法。
  第二天,高平儿找机会,以敬佩的心情又次偷偷找出那封信,拜读:
  
  尽管我们脚踏昨天走来,昨天不管留给我们多少荣辱得失,也不管我们活得怎样,但是,黑夜过去已成今天,昨天已成为过去。现在,我们面前只有今天和明天,所以,我们就有机会改变今天,创造明天之辉煌。
  机会在哪里?
  就在于历史跨过两千年后,中国社会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改变,特别是人们在心灵,意识领域的彻底改革开放。机会就在于时代变了!
  我们生长在东方古老的大地上,可我们不认识上帝耶和华,就连我们中国的玉皇大帝也并不真正知道他是不是中国人的模样。几千年来人们借着上帝,规定着法则,变本加厉,有过之而不及,捆蜷着人类,直到今天,才算上土崩瓦解了。在这场意识开放的大革命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几千年来最受束缚的中国女性!她们已经不再是几千年来所形成的那种仅仅作为供社会和男人们欣赏的、一种装饰和摆设的“物体”,在惨烈的、被动的“审美”中生活着。而今天,她们作为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已经有权利按照自己的生活,追求自我实现,以自身的仪态美,心灵美促使社会与男人的承认。她们虽然注重服装首饰,言谈举止以及描眉涂唇,但已不是从前那样只侧重于取悦社会与某些人,听别人说美与不美。而且,在今天,别人说什么都不算,自己觉得美才是真正的美。她们已撇开了世俗的是非观念。你可曾注意到世界在你的眼前已经改变了吗?——昨天视女性的皮肤美为:肮脏,关乎风化,不得向外人展示,可现在偏有那迷你裙,蝉翼纱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千姿百态,色彩纷呈;历来推崇妇女笑不露齿,言不高声,拘禁于低眉顺眼,柔手轻脚中,以示淑贤至上,而今天,偏有那高声大笑,尽情歌舞,全不在意他人的侧目而视。而她们的热情奔放,让更多的人耳目一新,促成一片欢声笑舞。甚至偏用举止张扬,“目空一切”来让一些人看了气闷心虚,让那些一向视女人为悲哀的欣赏物的那种意识的人须知:秦王朝的封建统治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曾经的披肩发长辫子你为之好看,她却偏来个“飞机式”“爆炸式”倒倒你的胃口;公婆的印象,丈夫的好恶,他人的议论可听也可不听,关键自己活得如何最重要……实现,作为人的自身价值。
  一个全新的,具有活力、充满生机的大千世界在我们眼前,我们理当抓住机会,转变,重新审视昨天,全新的面对今天,创造明天。
  当我们一旦改变了观念的时候,我们就会对自己曾经的生活,曾经的举止言行等一切,包括先前的荣誉观,生命价值观和一切是非观念,都会随着社会意识的改变而改变,全新的认识你昨天的遭遇,包括那个无赖的行为,到底是在丑化了别人,还是他们自己?总之,认识变了,你对一切事都会有了另外的想法。
  下来,我谈谈我的婚姻,也许能供你从中发现一些什么,或供你参考些什么:
  我只想发自内心的用两个字概括我的婚姻:即——不幸。
  我和她向来都没有什么心灵沟通之处,加上心里和气质等方面都差异甚远,更不要说她身上那股让人受不了的村野俗气了。随着日久见人心,越来越表现突出。我们之间已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了,所谓的婚姻,就像同住一个客店的两个店客相处而已。在一起生活,犹如一股湍流冲下来的两块石头,骤然撞到一块似的无法交心。曾经在我心里有过的爱情,春已去,秋亦罢,已进入冬寒料峭,风雪交加,凛冽刺骨的寒风吹个没完没了之时……
  我在默默地向往着别一种生活,在寒冬里盼望春天……人说:经过寒冬的人,倍觉春天的温暖——我渴盼。
  我在默默地寻找机会……一旦有了机会,我会在世俗人的闲言还来不及絮叨时,便咔嚓——一下子改变现状,结束这桩可悲的婚姻,解放自己,同时也解放她。
  ……
  
  看到这里,高平儿的心猛地像被啥蛰了似的紧缩起来,她两眼发直,只觉得天旋地陷,感到灵魂撕裂——
  高平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狠狠抓起这沓纸笺,要将它一下子撕成碎屑——她两手用劲,再用劲,终因太厚没有成功。为了发泄心底的恨,她再次咬牙使劲,如同在用力挽转自己的命运似的用力……
  转念,她又停住了用力——心想:这是他们苟合勾搭的罪证。证据不能毁掉!于是,又胡乱抚平折好,举在手上,发疯般的朝外冲去。
  到了街上,平儿又停下来了,又想:自己并不知道信的全部内容,忙什么?向上不要自己了,是不是因为那个骚女人?自己连信都没有看完怎么确定?等看完信,一切全知道了,再闹他个天翻地覆也不迟!
  平儿又回到家里,带气带恨地再次看信:
  
  妮乐,对你的遭遇,你目前的处境,我完全理解,我同情你。自从吴发辉那个无赖那晚大喊大叫后,你的生活就进入了非人忍受的生活——我不难想象。从那个时候开始,关于你的流言飞语,可说多如寒冬的雪片,片片伤人。更有多少人加盐调醋,以编造你的桃色新闻为乐,更多的人不愿意去辩是非,却能以讹传讹。更不要说那些心怀叵测者们了。在这种环境里,更多人注视的是传谣中所传编的内容,丑化度有多么有力,桃色度有多浓,公然还可——以先哲的面目说长论短一番,却没有几个人想到过:这种气氛所造成的可悲性。对善美兼于一身的你的摧残性。一朵美丽的白玫瑰惨烈的遭受暴风雨的摧残,是因为玫瑰花太美丽了吗?美丽献给人间有什么过错?玫瑰花遭摧残是大自然的过错。而比大自然更有杀伤力的人类,用乐议、中伤、嘲讽、侮辱、捏造等罪恶,足可以杀伤人间所有的美丽和善良。人之悲哀,莫过于社会之悲哀。社会不因为有了阿Q而悲哀,而是因为能有形成阿Q的社会土壤而更为悲哀。
  妮乐,但愿你在环境恶劣之时,莫像那个冒傻气的孩,因一时的疼痛做出碰墙的傻事。只要你心里记住,你是在为你活着,哪怕是天空中最黑暗的时候,看不见太阳,只要你心中还记着天空中本来就有太阳,就会使你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生活,怎样应对一切。
  妮乐,我理解你,还因为我们同有着“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觉,似使多少有点相同命运的人,总有一种相见似曾已相识感。曾似相识就意味着能彼此理解,即可谓成知音也。天下难得一知音,天下难识一知音。但愿我们能成为知音。人生路漫漫,即便在最黑暗的漫漫长夜里,两人结伴而行,也比一个人孤独前行强多了。
  当你越是感到黑夜茫茫的时候,当你深感真正的知音难觅的时候,当你将你身边的人细细做一番比较之后的时候,当你确实觉得感情需要依附的时候,当你倍感你的生活累人的时候,当你生活孤单无助的时候……你可记住在你的身边,有一个愿为你排忧解难,只要能带给你幸福,就可以为你两肋插刀的一知情人,他可以为知音割舍得下别人不能割舍的牵挂,为你开创出一个全新的生活天地,带给你以全新的生活。什么区区几万元之身外之物也值得挂齿?只要你需要,比几万元更大的数目都可由你支配!患难见真情,心照不宣,知音千金难觅也。生为知音,死亦为知音,才可谓知己也。至此以后,你的身伴,不愁没有一颗时刻关心着你的-颗火热的心,即——-知己,随时聆听你需要时的一声召唤。
  唯知音知己者:李向上
  
  信,终于看完了。
  高平儿两眼发直,失神得还继续一动不动的盯在信纸上,脑海里翻江倒海般汹涌激荡,却又似乎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甚至连具体的思维都停滞了。她那白胖的阔脸显得煞白,目光散乱,呆滞无神,嘴唇微微颤抖着,又不说一句话……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突然毫无由头地仰面大笑起来……在这近乎疯魔般的狂笑中,她脸由傻白变得满脸绯红,眼睛里闪烁出盈盈泪花,而且泪花越滚越急,最后,笑声终于变成了声嘶力竭、悲声噭噭的哭闹声。
  这时,高平儿只觉得整个人都似燃烧着愤怒的烈火,连每根毛发都仿佛要闪出火星。只见她,手狠狠地猛拍桌面,暴跳如雷,嘶声号骂:“没良心的,不得好死的李向上——良心都叫狗吃了……”她叫骂着,哭爹叫娘,嚎天咒地;她声泪俱下,泪流满面,亦哭亦笑,苦笑怒骂不可一时的摔门而出,直冲街上。
  高平儿急匆匆在街道走着,昂首挺胸,痛哭流涕。泪珠挂在脸上,滴在衣服上,也全不在意;有人惊问她,站住和她搭话,她不顾不理;对人们惊疑的神情,视而不见;她旁若无人的、唯我独自的跺脚赌气,指手啧恨着前走去……此刻、已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在人们啧嘴惊异的目光下,毫不在意。她心里只有愤恨、痛苦和被男人休了的不平和委屈。
  向上于多年的夫妻情谊不顾,为了那个破烂货,竞然不要她了……高平儿怒火胸中烧。她要用她发痒的牙齿咬住她愤恨的人——不管是李向上或那女子的喉咙,将其生咬活嚼,撕裂其人的皮肉,她方才解恨,方才快活!只要如此,她死而无悔。
  西街上,在一群上年纪人中,平儿公公惊恐失色地跑出来,战战兢兢的拦住平儿问:“你咋啦?出啥事咧?”
  乍一见公公,平儿猛一下委屈得再也忍不住的放声痛哭起来……她只顾痛哭,等老人着急再问时,才地动山摇般的狂呼怒叫道:“你儿子不要我了,要找冯妮乐做婆娘,他不要我了,要休我了,他给那女子写这么长的求婚信……他心瞎了……”她一手捂脸,一手把信举起,再次失声痛哭。
  老汉-副惊惶万状的样子,脸都唬得变了成色,张开的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看着儿媳妇哀声恸哭,一时心里没个主意。只想——儿子平白无故怎么做出这等事来?他嫉恶如仇,不由得怒目圆睁起来……心里又一想:莫不是她两口子-时吵起嘴来,儿子假弄个样子,她就小题大做。于是,老汉便不大在意的劝说:“你先回去,我知道了,料他也不敢!别让人这样看笑话啦。”高平儿这时全不理会公公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哭叫着又要避开他再走时;老汉便加重了语气,安慰着说:“你放心,他真要敢那样,我回去砸断他腿!”
  高平儿举高手里的信,连哭带叫:“大家都来看——这就是他儿子李向上找野女人冯妮乐做老婆的求婚信……向上他没心肝,没良心,我为他,为他们那个家,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含辛茹苦;我为他们,任劳任怨,做饭洗衣,没黑没明;地里屋外,奴仆一样,操劳持家,至始至今忠贞不二,到今天……落了这个这下场……”她嚎叫着,再次高声大哭起来。
  平儿撇开老人,两手捂着脸,哭骂喊闹着,疯也似地朝南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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