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58.口令：口－粪－口　　
　　赖巴带着康康急匆匆地离开可怕的肝硬化区继续赶路，不久便钻进一片更可怕的、被战火焚毁的森林中。说它更可怕，是因为已经过去的危险再令人毛骨耸然，最多也只是想想后怕而已；可是即将发生的危险到底有大多却是无法预知的，想想看，怀着这样一种紧张心情走路，那滋味能好受得了吗？真是草木皆兵啊──哪儿的树枝一动，他就赶紧停住脚步左顾右盼；哪儿的流水一响，他又急忙躲到大树后面侧耳倾听；甚至自己的裤子刮着枯草发出的“沙沙”声，也会被他误认为有什么东西悄悄从身后摸上来，吓得不住地回头张望。
　　正在心惊肉跳地往前走，冷不盯就听有人喊：“口令？”吓得赖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刚想逃跑，又听一个沙哑的声音答应说：“粪－口－粪。回令？”
　　“口－粪－口。”
　　两个病精灵哨兵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对另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行着军礼：“报告戊肝少尉，我们没发现情况。”
　　“要当心！”长得像一块白薯干儿似的戊肝少尉拿腔作势地说，“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今天早上十点在总督府抓住了康康的同党克斯。”
　　“啊？！”病精灵们惊叫一声，“这么说，康康已经到肝城来了？！”
　　“不错，可是康康和赖巴还没有抓到，”戊肝少尉说，“所以要提高警惕！”
　　“是！长官！”
　　“谁要是抓住了康康，一定要交给我！记住，功劳永远属于当官的，这是必须的、铁定的真理！”
　　“是！长官！”
　　“稍息。”戊肝少尉说，然后倒背着双手朝另一片树林走去。
　　赖巴这才放下心来，他躲在树后观察着病精灵的一举一动，悄声对康康说：“听见没有，康康，甲型肝炎和戊型肝炎都是通过粪－口途径传播的。这就是它们的口令。”
　　“真恶心！”康康不由得紧皱起眉头，“哼，想抓住我？做梦！”
　　“看得出来，这家伙连做梦都想抓住你好升官发财呢。”赖巴思考着说，“……既然如此，咱们干吗不来个投其所好？”
　　“什么叫投其所好？”康康急忙问。
　　“来，你听我说……”赖巴把康康放在手掌心，轻声跟他嘀咕了一阵。
　　“好！就这么办！”康康用力点点头。　　
　　再说戊肝少尉，独自一个往前边的哨卡走，心里就想着如何抓住康康好升官的事。走着走着，就听身后“嗖”的一声，它转过身定睛一看，不禁楞住了──从大树后面飞出一架纸飞机，飘飘悠悠飞过它面前，再细看，那个站在飞机上掌握平衡的小人儿不正是它梦寐以求的康康吗？只见康康得意洋洋地驾着纸飞机在空中左一拐、右一拐，好象根本就没看见它似的，嘴里还一个劲地唱：“嗯──嗯──嗯──病精灵，你别笑，呆会儿叫你嗷嗷叫。嗯──嗯──病精灵，你别美，呆会儿让你折条腿。嗯──嗯，病精灵，你别狂，呆会儿送你见阎王！”
　　“康康？！”戊肝少尉的黄眼珠跟随着纸飞机的飞行路线滴溜溜转了半天，一下子瞪得老大，“哇！我终于可以升官啦！”它心头禁不住一阵狂跳，不顾一切地朝纸飞机追了过去。
　　可是刚转过一棵树，就听见“嘣！”的一声。这了一会儿，赖巴右手提着戊肝少尉被打瘪的钢盔从树后转出来，扔掉手里的大木棍子说：“干得漂亮，康康！有了军装，又知道了口令，现在咱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城了。”
　　
　　59.意料不到　　
　　就这样，我们的全科大夫把戊肝少尉的钢盔扣在头上，又一次带着康康踏上充满艰险的征程。不过，从他和红螃蟹开着病精灵的潜水艇闯进海洋女巫家那次算起，这已经是他第四次乔装改扮了，按照“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行家里手，所以他并不怎么紧张。
　　他们利用偷听到的口令十分顺利地通过五、六道哨卡，踏青苔，穿野藤，沿着一条溪流往前走，终于走出那片被战火焚烧得面目全非的森林，来到一座雄伟的城堡前。放眼望去，整座城堡都掩映在葱茏的绿树中，而最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些参天大树的枝叶间竟密密层层地结满房屋一般巨大的“果实”──红苹果，黄鸭梨，金黄的橘子，紫葡萄，还有粉红色的水蜜桃……
　　“哇……”康康惊得合不上嘴，“这是什么地方？”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大神的肝脏。”赖巴左顾右盼了一阵，从兜里掏出解剖图，翻到有关肝脏的那一页：“看，肝脏就是这个样子，它很像一个菱角……”
　　“不，”康康的眼睛根本就没往解剖图上瞧，“我觉得它更像一座果园。”
　　“……是的，它的确更像果园。”赖巴不得不承认，一边收起解剖图说，“至于它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等进城之后咱们再做研究吧。”
　　说着已经到了城门口，早有站岗的病精灵过来横枪拦住去路：
　　“口令？”
　　“粪－口－粪。”赖巴回答。
　　“不对！”病精灵把三角眼一瞪说。
　　“怎么不对？”赖巴问，心里“咯噔”一下。
　　“粪－口－粪是甲肝中校防区的口令，这里归乙肝上校管辖！”
　　“乙肝？你是说乙型肝炎？”赖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天哪……”
　　“快说出口令！”那家伙用枪对准赖巴。别的病精灵一见这景象，“呼啦”一下围上来，顿时惊动了正在值勤的丁肝上尉。
　　“怎么回事？”它背着手走过来问。
　　“报告长官，这个大胖子说不出口令。”
　　“是吗？”丁肝上尉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赖巴，“你是谁？”
　　“你是谁？”赖巴反问。
　　“我──丁肝上慰！老子军衔比你高！你到底是什么人？”
　　“长官！”赖巴赶紧“咔”地一个立正，“我是戊肝少尉！”
　　“哈哈！”丁肝上尉笑了，“这么说昨天晚上咱们还在一个桌上打麻将呢！”
　　“的朋友！”赖巴见势不妙，急忙改口。
　　“也不对！”丁肝上尉喊，“戊肝少尉的朋友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有你？”
　　“的朋友的朋友！”赖巴只得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你是。”丁肝上尉冷笑道，“你进城来干什么？”
　　“对不起，长官。我执行的特别使命，所以不能告诉你。”
　　“哼，没有通行证，又不知道口令，你必定是个奸细！来人──”
　　“有！”病精灵们喊。
　　“等等！”赖巴说，“我应该能说出你们的口令。”
　　“是吗？”丁肝上尉很感兴趣地问，“那你就说说看。”
　　“你们的口令就是疾病的传播方式，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病精灵们问。
　　“这不就完啦！”赖巴硬着头皮瞎蒙着，“不就是乙型肝炎和丁型肝炎嘛，无非都是通过血液来传播的……这个这个，比如输血……比如和病人共同使用一把牙刷或刮胡子刀……再比如纹身、扎耳朵眼儿……还有过于密切的身体接触……比如接吻，还有性交等等……等等……”他不住地扫视着病精灵们的眼睛，想从中得到哪怕一星半点答案，“当然，丙型肝炎也是这么传播的……对了，还有艾滋病！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太对了！”病精灵们齐声说。
　　“对个屁！”丁肝上尉恨不能给它的笨蛋士兵一人一个耳光，“把他捆起来！”
　　真是一声令下如山倒，兵随将令草随风，那帮病精灵不由分说上来就捆。
　　“冤枉！我冤枉！”赖巴喊。
　　“哈哈哈哈……”丁肝上尉笑道，“别演戏了，赖巴大夫！我们的口令是‘身－血－身’和‘血－身－血’，这正是血液传播疾病的最精练的表达方式。不过这对你已经没用了！从你一露面我就认出了你，看，这是什么──”它从胳肢窝底下取出一卷纸展开，原来是一张赖巴的四十寸免冠照片，下面还附有详细的文字说明。“这就是关于你的通辑令，看，是这样写的：‘在逃犯赖巴，系康康同党。该犯善于乔装改扮混入我军内部，因此必须仔细辩认、严密辑查。如该犯胆敢反抗或企图逃窜，格杀勿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赖巴大夫？”
　　“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赖巴说。
　　
　　60.孤独者
　　
　　赖巴刚一被病精灵围住，康康就预感到情况不妙，心想，要是病精灵强行搜查赖巴的口袋可就糟了。于是，他趁赖巴指手划脚地跟病精灵们瞎白话的时候悄悄钻出来，翻身滚到半空中，就在快要落地的一瞬间，一把抓住赖巴的鞋带，荡悠几下，爬上赖巴的皮鞋。他本想钻到赖巴的裤筒里藏身，可病精灵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了，赖巴一边大喊“冤枉”一边乱跺乱踢，把他颠起多高，叽哩咕噜滚落到地上。紧接着就全都乱了套──一大堆臭皮鞋“噗叽，噗叽”在他头上乱跺，踩得他透不过气来，只好夺路而逃，等跑进一片草丛里再回头看，赖巴已经被捆结实，让病精灵们连推带搡地押上汽艇，一溜烟地开走了。
　　康康这下可急坏了，他跑到河边，掏出海蚌公主给他的贝壳放进水里。
　　“欧！贝壳！贝壳！快追上那只船！”他央求着。
　　贝壳在水中滴溜溜转了一圈，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漂去。可是他们毕竟太小了，而且连一支船桨也没有，怎么能追得上机器推动的汽艇呢？所以，没过多久那只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赖巴！”康康站在贝壳上大喊，“赖巴！……克斯！……你们在哪儿？”想到这两个最最忠实可靠的朋友全都离开了自己，康康顿时陷入冷冰冰的孤独之中。所有的人都害怕孤独，甭管他有多么勇敢、多么强大，一旦他身边没有了朋友，没有亲人，他也像失去阳光和空气的树木一样……此时此刻，康康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害怕，他难过得要命，便趴在贝壳上“呜呜”地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晃晃忽忽又听见有马达声，他急忙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顺着漂流漂泊到一条街道旁边。只见河岸两旁全是参天大树，每棵树下都有一座房子，五颜六色的屋顶形态各异，有的像塔尖，有的像蘑菇，有的像面包，还有的像灯罩……房屋门前挂着形形色色的招牌：时装店、理发屋、面包房、饭馆，应有尽有，却原来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只是街上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个行人……抬头看，只见浓密的树冠交汇在一起，遮天蔽日，枝叶间仍然挂满奇奇怪怪的巨大果实。
　　“哇，爸爸的肝脏里原来是这个样子！”他自言自语着。听听身后，马达声越来越近了，转念一想：与其自己孤零零地在水上漂，倒不如搭上一条船走，管它去什么地方呢？至少沿途可以打探一下情况。想到此，他就站起来手搭凉蓬朝后面观望。
　　功夫不大，两条病精灵的巡逻艇出现在河面上，康康立刻振作起精神，等船来到近前时说：“贝壳，靠上去！”
　　贝壳便迎着浪头往船上靠，可是对方的船太大、浪太猛，贝壳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在浪上打着旋儿，刚冲上去又被推出来，连着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康康正在懊丧，忽听后面又有马达声，扭脸看，见远处又出现了几条船影。小家伙心想：这回可不能再失败了……左右看看，发现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桥，立刻又有了主意，急忙说：“贝壳！快靠岸！我要到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