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覆水难收

　　方梦红婚礼过后，又专门在帝京一家星级酒店宴请了几位大学同学，昔日的“女神”挽着新婚丈夫，席间大秀恩爱，很是甜蜜幸福。
　　酒热正酣，包房里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大家也都熟悉、不陌生，徐子的媳妇郑蕾。
　　“哟，郑蕾来了。”方梦红冲她打招呼：“我让徐子叫上你，他说你有事来不了，我还挺失望的。你来了，坐啊。”
　　但是，众人却发现，郑蕾的脸色不对劲，包房里安静下来。
　　“有事回家说。”徐子起身，拉起郑蕾的胳膊向外走，被郑蕾甩掉。
　　“梦红，我今天不是来破坏你喜庆的，我只是想让你们给我做个见证。”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杨天舟偷偷向左边墙角瞄了一眼。
　　郑蕾还算冷静：“徐新明，你对得起我吗？当年，我爸反对、我妈反对、我们全家都反对，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你。当初的你，要什么没什么，只有我认为你行，将来一定能成事。这么多年，我疼着你、顺着你，一门心思地和你过日子，为你生儿育女、照顾老人、操持这个家，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可你……”
　　郑蕾哽咽了：“我知道，我不漂亮，就是年轻时也谈不上美女。如今，日子好过了，有钱了，你当上领导了，有了身份、地位，你就变坏了，你对得起我和这个家吗？”
　　郑蕾伤心地痛哭，有女同学上前安抚。
　　“有些事，也是没办法。”徐子显得有些无奈。
　　“什么叫没办法？你不愿意，她还能硬逼着你吗？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我观察你很久了——”郑蕾说着，“啪！”的将一个信封甩到了饭桌上。
　　班长这时站了起来：“郑蕾，徐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是他的不对，我们在座的也都知道你的为人，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拿主意、做个见证。”
　　“很简单。”郑蕾抹了一把眼睛，吐字清晰地说：“毕竟我和他是原配夫妻，又有孩子牵绊。就我来说，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经营、维持这么多年的家的。只要他断了和她的联系，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你还是我老公、孩子的爸爸。如果你想离婚，我成全你，所有的家产、孩子归我，你一无所有地和她过去吧。”
　　“徐子，你表个态。”
　　“我从来没想过不要这个家。”
　　班长见势，立刻从中说和。其他同学也凑上来劝来劝去。最终，夫妻俩暂时和好，出了饭店回家了。
　　经过这么一场风波，众人自然没了兴致。
　　杨天舟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拿起了桌上的信封，打开，倒出一沓照片。看清楚第一张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张张看下去，最终确认了事实。
　　班长看出了他的异样，接过照片，也是在惊诧的眼光中看完了，其他人也纷纷接了过来。最后，传到了刘倩婷手里。第一眼，她愕然。看完后，面灰如土。
　　她看到的，也是所有人看到的：徐子和一个女子的亲密合影。照片上的女子很年轻，风华正茂，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文静、甜美，人淡如菊，书卷气十足。
　　宴席散了，方梦红留下小丈夫收拾局面，和刘倩婷走了。
　　杨天舟正好要和班长商量下期广告制作方面的事宜，于是和班长一起上车了。
　　路上，两人都有话要说。可是，又都说不出来。
　　“看不出，徐子挺有手段的吗？虽说大小是个领导，可那女孩跟着他也够委屈的。”班长挤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话来。
　　两人在朋友圈中属于知情人，今天的这一场景很是出乎意料。
　　话题转移到了“女神”方梦红身上。
　　“乐天说，王志勇（方梦红老公）跟蚊子像。”
　　“谁娶她谁像蚊子。”
　　“只要她能安心过日子，也算行了。”
　　“别替别人养孩子就行。”
　　“你说，方梦红虽然是‘花魁’，可她心里总有一个深爱的人吧？”班长想到了，说。
　　“我哪知道。”
　　“你说，她会不会是因为被所爱的人伤害过，才变成后来的样子的？”
　　“你今天怎么了，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我总觉得今天的这场宴会别有深意。”
　　“她就是这样，爱炫耀显摆，有点好事，巴不得昭告全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嫁了，嫁得很好、不错，很风光。”
　　“还有点向某个人示威的意思。”
　　“你少瞎合计。”
　　说着，到了，见到了小代，她两眼无神、落寞地坐着。
　　“喂，中邪了？”杨天舟逗她：“不会是要结婚，焦虑了？”
　　小代转动着眼珠：“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呢？什么没有了？”
　　她眼望窗外：“婚礼没有了，人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到底怎么了？”杨天舟问道。
　　小代摇头：“不是我和他的事，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结婚，不是和一个人，是和他全家人。”
　　杨天舟多少明白了些。
　　“老板。”她转向班长，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我的辞呈，我要回老家了。”
　　“小代，留下来吧。”
　　“这里没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可能我真的不属于这里，现在，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班长将辞职信撕碎，抛到空中。在小代错愕的目光中，他突然单膝跪地：“小代，嫁给我吧。”
　　小代一愣，随即笑笑：“我已经决定了，没用的。”
　　班长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一枚亮光璀璨的戒指。
　　“这个戒指我准备了好久，这个决定我也做出了好久。现在，你恢复单身了，我可以了。小代，嫁给我。”班长眼中闪烁着真诚、灼热的光芒。
　　小代仍是一脸平静：“曾经，我等待这一刻，等了好久。等来等去，在等待中一点点地冷却、消磨掉了。在我最期待的时候，这一幕始终没有出现，我早就不期待了。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是为了留住你才这么说的，我是真心的。”
　　“我不怀疑你的真心，只是我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热情和期盼。晚了，太晚了。”
　　“我愿意用我的后半生好好地补偿你。”
　　“不必了，本来就谁也不欠谁的。”
　　“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给过你，你不要，我早就已经不再爱了。”
　　“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
　　杨天舟识趣地退了出来。班长的“爱情长征路”才刚刚开始。
　　杨天舟回公司取东西，方倩也正好下班，先送她回家。
　　“德叔近来好吗？”
　　方倩一笑：“自打结婚后，爸爸像换了个人，整个人精神、年轻了不少。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拉着小姨遛弯、听戏、逛商场、去超市买菜，还学着年轻人看起了电影，辛苦劳累了大半辈子，现在知道享福了。”
　　“你妈……德婶现在怎么样了？”
　　据他所知，两人离婚后，德婶一直争取复婚。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德叔和爱萍小姨的婚礼。德婶卖了房子，带着方爱离开了帝京。
　　“在T市，我一个表姨那里找了一份工作，给方爱联系了一所技校。表姨夫去世后，表姨没再婚，两个老姐妹在一起相依为命、互相照顾依靠，挺好的。”
　　她和德婶之间的心结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开的。
　　“你赞成德叔和你小姨在一起吗？”
　　“老爸喜欢就行。她毕竟是我小姨，对老爸挺好的，对我也不错。只要老爸喜欢，我无所谓。”
　　真是一个好姑娘，杨天舟心里赞叹。
　　送完她，杨天舟去了前任姐夫张宏杰的家。姐姐杨天舲给甜甜买了些东西送到公司，托他送过去。眼下，她正因为与前任男友的事心烦意乱，无暇顾及女儿。
　　家里只有甜甜一个人在，“爸爸呢？”杨天舟问。
　　“和阿姨出去了，有人请客。”
　　和“她”一起出去的，看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杨天舟将包装袋递给外甥女，甜甜看过后对他说：“你让她以后别再给我买衣服了，我的衣服够穿。以后多打点钱过来就行了。”
　　一个“她”字瞬间拉开了距离，妈妈在她眼里变得陌生、冷淡。
　　“你要钱干吗？”杨天舟一惊：“爸爸不给你钱花吗？”
　　“没有，我是想帮爸爸存点钱。”
　　“甜甜。”杨天舟坐下来，表情严肃：“如果妈妈重新回到爸爸身边，你愿意吗？”
　　“那要看爸爸的意思。”
　　“爸爸现在要和王阿姨结婚，做你的新妈妈，你愿意吗？”
　　甜甜略一思考：“只要爸爸开心喜欢，我无所谓。再说，晶晶阿姨对我挺好的，给我洗衣、做饭、陪我玩，我蛮喜欢她的。”
　　杨天舟进一步解释：“爸爸和阿姨，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你会多一个弟弟或妹妹。”
　　甜甜眨眨眼睛：“那也不错啊，我希望是弟弟，就像妈妈和舅舅一样，多好啊。只要爸爸喜欢就行。”
　　这孩子长大后，不，就现在又是一个方倩。
　　“舅舅，妈妈真的会和爸爸复婚吗？”早熟的表情回到了甜甜的小脸上。
　　“你愿意吗？”
　　甜甜低下头，不说话。
　　“妈妈不会和爸爸复婚的，爸爸也不会和妈妈复婚的。”
　　与其遮遮掩掩、含糊其辞，不如告诉孩子实情。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即使姐姐想恢复，姐夫张宏杰也不会答应的。长痛不如短痛，失望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
　　甜甜抬起头“不恢复就不恢复吧，反正也没什么。”
　　杨天舟拉起孩子的小手放在手心：“不管怎样，妈妈永远是你的妈妈，舅舅也永远是你的舅舅，爸爸更永远是你的舅舅。”
　　“我知道——舅舅，下月15号，《对对撞撞小浣熊》上映，带我去看啊。”
　　“行，一定。”
　　“你像上次那样不遵守约定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哈哈，你最好是忘了。要不，我的‘整蛊’特长没有发挥余地了。”
　　看到孩子干净、无邪的笑容，杨天舟放心了，她远比想象中的坚强。
　　回到家，有人在门口等候，竟是表弟小伟的前任女友彤彤。第一眼，杨天舟没认出来，卸掉脂粉妆容的她看起来也没那么光彩照人，想来离开表弟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儿去。她来干什么？十有八九和小伟有关。
　　杨天舟领她进屋，为她倒杯水。“表、杨总。”她礼貌、恭敬地叫他：“我想求你件事。”
　　“说吧。”
　　“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小伟，我想回到他身边。”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杨天舟问她。他后来听小伟提起过，自从上次的事后，两人想当然地分手了。之后，她火速找到了下家，并不时地发些秀恩爱的亲密照片给前任。
　　“他不好。”彤彤委屈、生气地撅起了嘴巴：“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爱护我。让我出去工作，给他洗衣服做饭操持家务，我不愿意或者做得不好，他就和我吵。有一次还……动手打我。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问一问。回家晚了，没打过一通电话。心情不好，看不见。还特小心眼，花他几个钱斤斤计较。遇事情从来不依着我、让着我，在他眼里，我成什么了？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只有小伟对我好。只有他才是真的爱我、疼我，我现在明白了。杨总，我求求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我知道，他听你的话。”
　　“不是谁听谁话的问题，这种事还得他自己拿主意。”杨天舟不好插手：“你还是去找他吧。”
　　“我找了，他不同意。”
　　“那我也没办法了。”
　　“杨总，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是真心的，我知道错了。其实当初我是一气之下和他分手的，我一直没忘了他。给他发照片是为了气他，谁让他结婚之前出轨了。”
　　彤彤眼含泪花，听得出她是真心的，况且当初也是小伟有错在先，可是——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杨天舟劝她：“你和他不可能重新开始的。”
　　彤彤抹了一把眼泪：“你告诉他，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我会给他洗衣服做饭操持家务，我也会出去工作。我保证不再耍性子、发脾气，大手大脚地花钱买东西，不会强求他记住我的生日和各种纪念日，我会学着关心、照顾他，只要他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真的，我愿意。”
　　杨天舟心生怜悯：“即使这些你都做到了，他也不会和你复合的。”
　　“为什么？”彤彤颤抖着声音。
　　“因为……你和别人在一起过，你明白吗？”
　　“这有什么？我和别人也是和他正式分手后，这段时间谁也不属于谁。我既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我。他之前不也一样吗，我介意了吗？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计较这个？”
　　“即便他同意了，他的父母也不会答应的。”
　　“只要他同意，那些都不是事。”
　　杨天舟愣怔片刻：“好吧，我会帮你劝劝他，不过结果我可不敢保证。”
　　彤彤破涕而笑：“谢谢表哥，我和小伟谢谢你一辈子。”
　　终于，走了。她满不在乎和不以为然的态度让他最终放弃了和她讲道理的想法。于是顺人情说好话，把她糊弄走了事。
　　前前女友姗姗走了，不知去向，消失在茫茫人海；前女友彤彤回心转意，却没戏可唱。表弟小伟的爱情之路到底会走向何方呢？
　　正想着，门开了，江露薇一脸狐疑、气恼的表情：“刚才那女的是谁呀？我看她欢天喜地离开了，之前好像哭过。”
　　完，我又说不清了。杨天舟想向她解释原委，只怕她又会借题发挥、长篇大论了，弄不好还会笑话他家门不幸，净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破情寡义的人。
　　算了，还是闭嘴吧。
　　“没什么。”他淡淡地回道，起身去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