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人（二）

　　三
　　同事小王帮着陈琳介绍男朋友，对方经营着一家小饭店，效益挺不错，和妻子离婚了。听说陈琳是一直未嫁的老姑娘，心里想：这么大年龄没成家，肯定是有问题的，我才不惹那个骚呢。于是任凭小王那么说，就是不愿意。小王和他是同学，有点气恼：给你介绍一个这么好的，你还不愿意，人家那儿配不上你，人家要是能看上你就是你烧高香了，你还嫌弃人家。再说，人家有房子，有存款，能求你什么。也许是商人见钱眼开，听说陈琳有钱，眼睛一亮，同意了见面。
　　见了面，陈琳有点失望，对方的整体形象还可以，只是脖子太粗了，超出身体整体比例好多，有点不协调，粗脖子上挂着一串圆珠子黄金项链，一闪一闪很刺眼，更突出了粗脖子。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硕大的黄金戒指，透露着俗气，还夹杂着一股铜臭味道。见面的宴席在他的饭店吃的，饭菜挺合口，陈琳吃了不少。
　　接下来几天，陈琳每天晚饭在粗脖子先生的饭店里吃，然后粗脖子把她送回家。几天下来，陈琳感觉到腰围好像又增了，说什么也不敢那样吃了，于是下班就直接回家。粗脖子备好了晚饭，一直没等到陈琳，打电话听说她回家了，就直接送来了，弄得陈琳挺不好意思。粗脖子看上去很粗，其实有时候还是很细的，好几次路过夜市都为陈琳买了水果。有一次买了一大推樱桃。陈琳说：樱桃挺贵的，别买了。粗脖子执意买了，还和陈琳开玩笑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樱桃。关于樱桃的说法陈琳在刘老根大舞台看二人转时，记得刘能讲过这样一小段，挺有意思：二十岁的女人是樱桃，好看但不一定好吃；三十岁的女人是葡萄，又好看又好吃；四十岁的女人是菠萝，好吃但不一定好看；五十岁的女人是西红柿（自以为是水果，其实早就变成了蔬菜）：你以为你还是水果呢？！不管怎么说，粗脖子把陈琳看做是樱桃，她还是挺高兴的。陈琳心里想：粗脖子在自己心里应该是什么呢？想了半天，只能是西红柿。不过也好，只要实用就将就吧。
　　小梅听了这个粗脖子，不怎么同意陈琳的看法：你也太没品味了，就这么个小商人，浑身铜臭味，又没有共同语言，你还把他看成西红柿，简直是烂菜叶。为了陈琳，小梅第二天中午特意到粗脖子的饭店吃饭。快吃完了也没见所谓的“粗脖子”出现，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去找吧。小梅想了个办法，她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是长发，还带着卷。小梅有办法，把带卷部分揪去，只剩下根部的一小节，放进了菜盘子里，接下来她喊来了服务员。服务员看过明白了，肯定是厨师帽子没戴好，把头发掉进了炒菜里。新来的厨师是个年轻人，由于天气热，厨房里又闷，好几次犯这样的错误了，经理也说过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又遇到了一位认真的小姐。服务员陪着笑脸：“小姐，是我们的错，为你换一盘可以吗？”“不行，让你们经理来！”小梅嘴里这样说，心里可有点不忍，为了见到粗脖子，只能这样了。“我们经理出去了，说是去工商局办点事，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等经理也可以，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服务员满脸堆笑。其实，经理在，因为这样的事情经常碰到，要是服务员能解决的，经理是不会出面的。小梅不懂这个，听说经理不在，就懒得等下去了。再说自己也心虚，只好作罢。“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再吃了，恶心！”“对不起，小姐，这个菜就不算你的钱了，走好。”小梅急匆匆地出了饭店。小梅有点同情粗脖子，自己耍了点小伎俩就白吃了一盘菜，开饭店要碰上多少这样的事，看来粗脖子也不容易。
　　陈琳听了小梅的叙说，哈哈大笑，对粗脖子的感觉更好了，觉得他是个守诚信的商人。
　　正当陈琳对粗脖子的好感倍增时，粗脖子的一件事让陈琳大跌眼镜。刚相处一周，一天晚上送陈琳回家的路上，粗脖子欲言又止，陈琳问：“有什么事吗？”“我……我给员工发工资缺几个钱。”“缺多少？”“四千元就够了，过几天我就能还你。”陈琳很乐意地答应借给他，粗脖子很高兴。
　　陈琳一直觉得患难夫妻感情会更深，所以她很乐意帮助粗脖子度过难关。小梅听了很反对：“刚相处几天就花女人的钱，这叫什么男人，不可交。”“他一时急用，说过几天就还的。”“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样的人见多了，你等着看，过几天他还会向你借钱的，到时你可要注意了。”果然被小梅言中了，又过了两天，粗脖子又借钱了，这次连不好意思也略去了：“我想上快餐，还缺两万，以后一块儿还你。”陈琳心中一惊，看来小梅说对了。她只好推迟：“我一时也没有那么多。”粗脖子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她：“小王不是说你很有钱吗？借这么点就没钱了？不愿意帮？怕我还不了你？”看到陈琳不说话，有点不耐烦：“以后这个酒店还都不是你的！这个态度，怎么相处？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诚意！”说完，甩脸子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陈琳。
　　第二天下午粗脖子打来电话，道歉说自己脾气有点暴躁，让陈琳原谅，希望她还来店里吃饭。陈琳推迟了。
　　从那以后粗脖子再也没来电话，那4000元也没有音讯，没办法，只好托同事小王帮着要回来。小王一直以为他们相处的挺好，听说了这样的事，有点遗憾，他问陈琳：“你决定不处了？”陈琳点点头。小王又问：“有借条吗？”陈琳说：“没有。”确实，当时也没想到后来会这样，怎么好意思让他写借条，更何况，他说过几天就会还的。
　　小王一出现，粗脖子就知道来干什么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扬起手开始骂娘：陈琳这样的女人，我根本就不稀罕，什么知识分子，一股穷酸样子……没有情调……像根木头，我向她借钱，就是为了试试她。其实，此时粗脖子已经又相处了一个理发店的小姑娘，正谈的火热。说到还钱更是骂骂咧咧：我什么也没干成，还贴了许多饭，也为她花了不少钱。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和她计较了。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叠百元钞票，数了40张，扔给了小王。有几张飘落在地上，小王弯腰捡了起来。
　　小王给陈琳钱的时候对她说：他和你确实不合适。
　　
　　四
　　还没下班小梅就来电话了：“琳姐，我都在你家门口了。”
　　陈琳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才五点半多点，“你是国家公务员，五点半下班，我在企业里可不行，六点下班，一分钟也不能早退。你不知道吗？”
　　“知道，那我先去买菜，再到单位门口接你。说好了，回家吃晚饭。”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正好，自己也没有吃饭的地方。”陈琳心中窃喜，这么多年，要不是有小梅这个朋友陪着，她真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其实，朋友也不少，可人家一成家以后，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每天除了孩子、老公、家务以及工作，实在没有再多余的时间去想她这个朋友。
　　饭后，小梅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她决定让自己的烦恼让陈琳来分享：“琳姐，我遇麻烦了。”
　　“麻烦？你会有什么麻烦？”确实是这样，小梅聪明漂亮，高干子弟，工作稳定，最烦心的事就是没碰到一个如意郎君，一直拖到现在。
　　小梅没说话。
　　“你是不是做第三者了？”
　　“嗯——”
　　“小梅，我们不能那样，那样做不道德……”
　　“我知道，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就那样碰上了。再说，现在的单身男人那里还有好的。”是的，40岁的单身男人，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你知道嘛，从党校回来后，我就不打算再找他了，可是忍不住。有一天晚上他在办公室，我们用手机聊天，天南地北，正开心时，突然我的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单位扔着，也挺晚了，我以为就这样算了，明天再说。谁知不一会儿时间，门铃响了，他来了，站在门口。进屋后就说了一句话‘我就想来看你一眼’，说完扭身就要走。我真的被感动了，留他坐了一会儿。靠着他的感觉挺踏实，躺在他怀里感觉挺温馨。我只穿着睡衣，他怕我着凉，把我抱进卧室。那天，我真的准备献身了，”小梅感觉有点害羞，脸有点发烫，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为了这段感情，即使没有结果我也不后悔。可是他却说：我是他心中的女神，他舍不得碰我。说完，帮我盖好被子，就走了……”小梅还在回忆那天，“你说，这样的男人去哪儿找。”
　　陈琳记得在一本杂志上看过几句话，原话忘了，大概意思还记得挺清楚，意思是说：男人天生就是阴谋家，已婚男人的坐怀不乱不是品德，是那个坐怀的女子的砝码不重，不足以让他丢掉家庭来对她负责。“有了家庭还会去和你约会，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去爱。”
　　“不是那样的，琳姐，他太优秀了。”小梅不愿意听到任何关于他不好的评价。
　　“像他那样的男人真少。”陈琳想起了往事：上大学一年级，爱好文学的陈琳频频在校刊发表文章，直接被校刊吸收为文字编辑，于是，就碰上了他，校刊主编，三年级的大男孩。从此陈琳有了梦想，校刊编印室是她最想去的地方，几个月下来，他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经常有意帮着她校对稿件，有时还默默目送她走远。一日，一向矜持的陈琳克服了少女的羞涩，向他表露了心迹。出乎意料，他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这是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陈琳死心了，从此不再去校刊编印室，后来连文字编辑也辞去了。这件事小梅也知道，当时她对陈琳说：“琳姐，你不应该就这样放弃，只要他没结婚，你就有机会。再说，以你的条件，时间一长，说不定他会偏向你这一方。”陈琳摇摇头：“我不会那样做，那样争取来也没什么意思。”从此他的形象定格在陈琳的脑海中，说实际，陈琳独身到现在或多或少和他有点关系，只不过是陈琳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会离婚娶你吗？”陈琳想，小梅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称心的男子，又如此真心地爱着他，如果真能离婚娶她，也算好事。
　　“不知道，他对妻子很好……”小梅说话底气明显不足。
　　小梅自己一直觉得她和高峰的故事挺感人的，不同于别的第三者，现在全部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和别的第三者的故事没什么两样，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时陷入了沉默。
　　一直以来，小梅没怎么重视自己的单身问题，前几日过生日，妈妈的一番话让她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吹灭了38周岁生日的蜡烛，妈妈似乎更忧伤了。送妈妈回家后，老爸有事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母女俩，妈妈拉着女儿的手一直不愿意放开：“梅梅，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怎么？老妈想女婿了？”小梅和妈妈侃笑。“傻闺女，妈妈想有什么用。我也知道你有你的想法，可是，岁月不饶人，40岁以后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很危险的事。你要是再不成家，以后连孩子也不能要了……”小梅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妈妈提起这个话题，是她想起了一本书上曾经这样说过：女人不生孩子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琳姐，你想过生孩子吗？”
　　“没有……”
　　“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做不成妈妈了？”
　　“不知道。”
　　“那我们是不是白来了世间一趟，白做了一世女人？”
　　“小梅，我们不说这些，好吗？”
　　淡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陈琳和小梅蜷伏在沙发上，没有睡意，也不再说话，睁着眼睛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