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咱啥也不说了

　　又是几天过去了，大家都为郭师傅提心吊胆的，派出所没有来找郭师傅，光哥也没有来找郭师傅，一切都跟什么事儿没发生过一样，越是这样，郭师傅心里越觉得不是回事儿，他越觉得不该捅光头那一刀。
　　有时，他在干活中，就自己唠唠叨叨地说：“如果当时光头不跟我跪下，如果光头恶狠狠地跟我打起来，哪怕是光头反过来打了我，我都会觉得好受些，我都会觉得捅了光头值得，心里都觉得痛快。可是，光头没有动手，光头是被我打了后，我又捅了他，他当时只是嘴硬，可他却没有还手啊……”郭师傅一直觉得自己拿刀子捅他有点过了。
　　师娘就说：“你不要叨叨叨，叨叨叨没个完，对那号人你就不能客气，你如果不捅他，你如果不教训他，说不定哪天他又要在大街上截你，打你个乌眼青！说不准哪天，他又来厂里偷东西，咱这活儿还怎么干啊？”
　　郭师傅这时就不说话了，他就闷着头干活。
　　快到中午的时候，郭师傅跟师娘说，他要去见一个客户，说完，他就回到了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他从抽屉里拿了五千块钱，又把那把杀猪刀子揣在了怀里，就出去了。实际上他没有去见客户，他又去找了光哥，走到光哥的出租屋，他“咣咣”地敲着门子，一会儿，门子开了一条缝，是个女人的脸，那女人一见是郭师傅吓得大喊着就往里屋跑，郭师傅一把开开门就进去了，郭师傅说：“光头在哪里？”说着就进了里屋，到了里屋后，郭师傅见光头正在床上躺着，上身光着，胸脯子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光头见郭师傅进来，身子往上欠了欠，说：“你咋又来了，咱不是两清了吗？”
　　郭师傅说：“是，我想咱是两清了，可我可怜你，我来看看你！”
　　光哥说：“谢了，看我就不必了！”
　　郭师傅猛地从腰里拔出那把杀猪刀子往桌子上一扔，说：“光头，不行，你就捅我一刀吧！”
　　光哥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咋了？我也不捅你！”然后又说：“我们不是两清了吗？再说我的伤口也就这样了！”
　　郭师傅说：“我捅你是你逼得我，要不我怎么能捅你啊？”然后郭师傅又说：“不管事情对与错，总是我拿刀捅了你，这样吧，刀子在这里，要不你捅我一刀，我狗屁不放，要不我赔你，你说个数。”
　　光哥说：“你能这样说，那这事儿就算球了，像我这样下三滥的人是我不会去告官的，说句实在话，我原想你捅了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就是个懒蛤蟆，我也要恶心你，可是今天你郭师傅来了，还这样地诚心，这事儿就掀篇了，伤口就是个疤，不算啥吊事儿，算了。我不会再找你的事了，再说，这也是我错在先，咱啥也不说了，你走吧！”
　　郭师傅说：“这样吧，”郭师傅从兜里拿出五千块钱往桌上一放，说：“钱不多，这是五千块钱，你看伤吧！”
　　光哥一看郭师傅扔下五千块钱，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一抱，说：“郭师傅，你够哥们，咱啥也不说了，都是我错了。”
　　郭师傅说：“那就这吧，我走了。”说完，郭师傅站起来走了。
　　郭师傅回到了厂里，大家正在干着活儿，郭师傅也没说什么，就埋头干起活儿来。
　　傍晚，丁大韦来到了厂里，看大家都在干活，也就去干活了，干着活儿，师娘说：“你师傅的心情不是太好，今天晚上你跟他在一起说说话儿。”
　　丁大韦说：“好。”
　　晚上，大家都下班回去了，大韦说：“师傅，我这些天心里怪躁呢，我出去买瓶酒，咱爷俩喝两杯好吗？”
　　郭师傅说：“好，你去吧，买些下酒的菜，咱就在厂里喝。”
　　丁大韦说：“那我去了。”说完就上街去了。
　　一会儿，丁大韦买了酒和菜就回来了，他们在办公室摆上个小饭桌，就开始喝起来了，丁大韦说：“师傅，这一段你心情不好，咱不想那事儿了，来喝酒，徒弟敬你一杯！”
　　郭师傅“嗨”了一声，说：“敬我啥？我也是个粗人。”说完端起酒杯跟大韦碰了碰，一仰头喝下了。
　　丁大韦看师傅一口喝了一杯酒，说：“师傅，干个事儿不容易啊，看来不管干什么，都得有个好环境，要不啥事儿也干不好。”
　　郭师傅又喝了一杯酒，说：“都怪师傅的脾性不好，叫人欺负不得，说句实在话，那‘光哥’还真是救了我。”
　　丁大韦说：“怎么？他怎么能是救了你啊？”
　　郭师傅又喝了一杯酒，说：“以你师傅我的脾气，假如那天那‘光哥’给我动手，我非一刀宰了他不可，可是，那天那个‘光哥’压根就没有动手，不但没有给我动手，还跪下求我饶了他，我才没有真捅他，你说他是不是救了你师傅！”
　　丁大韦说：“要这么说，那也倒是啊。要是他跟你动起了手，你拿着刀子还有他个好？”
　　郭师傅说：“师傅杀了几年猪，又是个没有文化的粗人，只要我在气头上，杀个人跟杀个猪一样根本不含糊。可是那‘光哥’很明智，你说我还怎么能真捅他！”师傅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继续说：“这样也不错，那光哥捡了一条命，我呢，也算躲过了一劫。”
　　丁大韦说：“以后那‘光哥’还会来找咱的事儿吗？”
　　郭师傅说：“我看不会了，我今天带着刀子又去找他了。”
　　丁大韦有些惊讶地说：“怎么，你又去找他了？”
　　郭师傅说：“嗯，我觉得我捅了他，这些天我心里过意不去，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人，再怎么说他也跟我跪下道歉了，我不能对他不负责。”
　　丁大韦看着郭师傅，说：“那他怎么说？”
　　郭师傅说：“那‘光哥’说，像他那样的下三滥，是不会去告官的。”郭师傅喝了一杯酒，又说：“我拿刀子往桌子上一扔，说，要不你捅我一刀，我屁话都不说！那‘光哥’说，我不捅你。他让我走。我说那这样吧，不管怎么说，是我捅了你，你说个数吧？那‘光哥’说，我原想你捅了我，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就是个懒蛤蟆，我也要恶心你，可是今天你郭师傅来了，算了，这就掀篇了。我不会再找你的事了。再说，这也是我错在先了，咱啥也不说了，你走吧！我给他扔下五千块钱，说，你看伤吧。那‘光哥’见我给他扔下五千块钱，从床上坐起来说，郭师傅，你够哥们，咱啥也不说了，都是我错了。
　　丁大韦端起酒杯跟师傅碰了碰，说：“郭师傅，你做得真好，我没想到师傅你能这样做！”
　　郭师傅说：“别管他人好赖吧，都是个人，咱用刀捅伤了人家，咱就得负责！”
　　他们两个喝着酒，喝了一会，郭师傅说：“大韦，你休息吧，不知怎么我今天有些犯困，我回去睡了。”
　　丁大韦说：“好。你慢点。”
　　郭师傅站起来，就往外走，丁大韦把他送到了门外，然后把大铁门锁了，就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郭师傅和师娘早早就来了，师娘提着个饭盒说：“大韦，我给你做了碗挂面汤，里边还泼了个鸡蛋，你吃吧！”
　　丁大韦说：“师娘，看你，怎么还给我做饭啊？”
　　师娘笑笑说：“我和你师傅在家也是吃的挂面，顺便多做了一碗。”
　　郭师傅说：“快吃吧，吃了你赶快去学校吧。”
　　丁大韦说：“师傅，我今天不去学校了，厂里现在活儿多，再说了，我们又快放假了，也没什么课了。”
　　郭师傅说：“那你看着吧，只要不耽误了课就行。”
　　吃了饭，小军、王燕和哑巴也来了，他们来了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就开始干活了，厂子里该下料的下料，该组装的组装，该封模的封模，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着，大家干活儿很快，工作效率也高，一上午不觉得就过去了。
　　下午，大家正干着活儿，唐晓霞来了，她一来给大家带来了一股生气，打破了厂子里这几天的沉闷空气，唐晓霞跟郭师傅说：“师傅，我们就快要放假了，放了假我也不回去，我在咱厂里干！”
　　师娘赶紧说：“哎呀，我的大小姐，你还是回家吧，你娘还想着你这个宝贝呢！”
　　王燕说：“师娘，叫晓霞姐在这儿干吧，我喜欢跟晓霞姐在一起干活！”
　　师娘说：“切，傻丫头，你晓霞姐一个假期没见妈了，她妈妈一个人在家呢！”
　　然后师娘又笑着说：“等等吧，等你晓霞姐跟你大韦哥结了婚再来厂里干吧。”
　　师娘的一句话，说得唐晓霞怪不好意思的，唐晓霞脸红红地说：“师娘，看你，啥也说！”
　　师娘笑笑说：“嗨，都这大姑娘了，还害羞！”
　　王燕也咯咯咯地看着唐晓霞笑，然后说：“晓霞姐，你跟大韦哥真是天生的一对儿，你们俩真般配！”
　　唐晓霞看看王燕笑笑说：“嗯，王燕，谢谢你这么说，你大韦哥在我们班，不，在我们学校都是最优秀的！”
　　哑巴也咿呀咿呀地说着什么，他还用两个手竖着两个大拇指，好像是说：“是一对，天生的一对！”
　　郭师傅看着她们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地说着，说得厂里热热闹闹的，他觉得厂里好长时间都没有这样的气氛了，他很开心，一边干活一边默默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