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江传奇之血洗李家庄

　　秋天的时候柳子落一般都睡的晚起的早，更何况冬天就要来了，而且今天还是个好日子，今天柳子落和离梦伤要给李婉婷去过生日。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柳子落却一大清早就皱起了眉头。
　　离梦伤早上起床从来都没有洗漱的习惯，离梦伤的习惯就是喝酒。
　　他已经抱着酒坛子从马车里探出了头。
　　离梦伤道：“哎，丑鬼，你怎么了？多少年没见你有过这样的表情了。”
　　柳子落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离梦伤道：“什么事情啊？”
　　柳子落叹了口气，道：“一件大事。”
　　离梦伤道：“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柳子落道：“去年的时候呢，我答应了婷儿今年她过生日一定要让她见到小刀。”
　　离梦伤本来在喝酒，可是听完这句话他忽然看着柳子落，盯着看，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大笑，开心地笑。
　　有的人笑是因为高兴，有的人笑是因为伤心，离梦伤笑则是因为幸灾乐祸。
　　离梦伤道：“我敢保证，半年之内，她是不会理你的。”说完话又继续笑了起来。
　　柳子落也笑道：“你如果还在这里笑，而不去找只鹦鹉的话，那我也敢保证，这一年你都别想好过了。”
　　离梦伤忽然笑不出了，他忽然解了马车，骑着马跑了。喊道：“丑鬼，等我回来。”
　　柳子落看着离梦伤，笑着摇了摇头。
　　鹦鹉自然多得是，可是小刀却叫他上哪儿去找啊？
　　可是柳子落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或许不是宝贝，也不是金银，但是柳子落看到他的时候简直比看到了金银宝贝还要兴奋，就算是金银宝贝都不及这个的人的一根手指头。
　　这个人就是小刀。
　　小刀已经不是去年的小刀，今年的小刀已经长高了不少。虽然也没有经常在江湖走动，但是小刀的名声已然传遍了江湖，甚至有人说小刀曾经和柳子落打成了平手。
　　柳子落一直都记得小刀是一个不为任何事情所动容的人，表情干净的像是一面湖，说话简洁明了。可是这次小刀一开口，竟然有些支吾。
　　小刀道：“我……”
　　如果一个人一反常态，那么这个人一定有事情。
　　柳子落笑道：“你怎么了？”
　　小刀的脸忽然红了，道：“我......”
　　如果一个人说话的时候脸红了，那么这个人要说的事情多半有些不好意思。
　　柳子落笑道：“你到底怎么了？”
　　小刀忽然顿了顿，像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道：“今天好像是李......李小姐的生日。”
　　柳子落懂女人，但是柳子落也是男人，所以他也了解男人。
　　他当然知道小刀的心思，又不禁想起去年李婉婷的话，忽然笑了。
　　道：“今天确实是婷儿的生日，本来我还答应她要带你去呢，但是怕你不肯去，就没去找你。”
　　小刀忽然笑了。
　　这倒让柳子落吃了一惊。
　　李家庄很少涉足江湖，但是李贺章前辈的武功却不低。
　　所以尽管李家庄很少涉足江湖，但是李家庄在江湖中的名声却不小。
　　不过李家庄在江湖中的名声虽然很大，但是李老前辈的朋友却没有太多，所以李婉婷的生日，去的人很少。
　　虽然李老前辈的朋友不多，但是李家庄的人却不少。
　　柳子落知道李家庄一共有三十一口人。
　　柳子落更知道今天李老前辈请的客人只有他和离梦伤，小辈的生日本来就不请客人，若不是柳子落和离梦伤与李婉婷有师徒的情分，想必也不会请他们。
　　一般情况下，这时候管家丁萧一定会站在门前等他们，但是柳子落他们非但没有看到丁萧，就连大门都上了闩。
　　离梦伤道：“丑鬼，难道我们记错了？”
　　柳子落道：“我们一定没记错。”
　　离梦伤道：“难道是他们忘记了？”
　　柳子落道：“他们也一定不会忘记。”
　　离梦伤道：“那这……奇了怪了。”
　　柳子落道：“如果一件应该合情合理发生的事情变得奇怪了，那就是有意外了。”
　　柳子落话音刚落，小刀已经纵身飞进了李宅。
　　李宅的大门已经开了。
　　柳子落三人就站在院子里，但是这个院子里却安静得要命。
　　秋天本来就是落叶的季节，但是李老前辈是一个极其爱干净的人，所以李家的下人们也很爱干净，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
　　尤其是今日，更不应该有落叶，但是现在的院子里，落叶的确不少。
　　可是离梦伤忽然道：“怎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是什么味道呢？”
　　小刀冷声道：“淡淡的……血腥味。”
　　话音刚落，柳子落已然展动身法，直接略过了前厅，来到了后院。后院里，血腥味更重。
　　柳子落三人已经将整个李宅检查了一遍，三十一口人，除了昏迷的李婉婷，全部被人杀了，而且都是心口一刀致命，包括武当秦女侠。
　　现在李婉婷就躺在小刀的怀里。
　　小刀忽然道：“她很烫。”
　　柳子落道：“所有人都死在床上，只有婷儿躺在台阶上，想来是早上醒来后，看到这些，受了惊吓，昏了过去；夜里又受了凉，看来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小刀，出大门左转再右转，转角处有一家药铺，店铺的名字就叫药，掌柜的叫药无用，你把这两枚棋子给他，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一定要让他给婷儿退烧。”
　　柳子落给小刀两枚棋子，又道：“要快。”
　　小刀抱起李婉婷，已然飞奔了出去。
　　离梦伤道：“血已经干了，人都已经硬了，如果是夏天，说不定都已经臭了。而且都死在床上，看来是前天夜里动的手。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杀婷儿？”
　　柳子落道：“不是没杀，你还记不记得金丝甲？”
　　离梦伤道：“你是说李老前辈把金丝甲穿在了婷儿的身上？”
　　柳子落没有说话。
　　离梦伤道：“可是婷儿没穿过金丝甲，难道？难道李老前辈知道有人要杀他？而且还是杀全家？”
　　柳子落起身道：“看来是的。李老前辈知道有人要杀他全家，所以提前把金丝甲穿在了婷儿的身上，我刚刚抱起她的时候看到了金丝甲，而且婷儿衣服的心口处是破的，但是却没有血。”
　　离梦伤道：“没有血？没有血是什么意思？”
　　柳子落道：“没有血的意思就是凶手给每间屋子都配了一个杀手。”
　　离梦伤道：“我有点不明白。”
　　柳子落道：“你想啊，凶手杀光了所有人，那么他们先杀的人一定是前院的人，那么刀上一定有血，婷儿穿着金丝甲，但是也被刺了，那么他的衣服上就应该有血迹。可是婷儿的衣服上却是干净的，凶手不会每杀一个人都把刀擦干净的，那就说明……”
　　离梦伤道：“就说明有三十一个杀手，”
　　柳子落道：“不，是三十二个。”
　　离梦伤道：“三十二个？为什么会多了一个？”
　　柳子落道：“不，并不是凶手多了一个，而是李家庄里的人多了一个。”
　　离梦伤恍然道：“你是说武当秦女侠？”
　　柳子落道：“对。”
　　柳子落忽然眉头一紧，道：“看来凶手不但时刻注意着李家庄的人，而且连李老前辈的亲戚都密切监视着。到底是什么人？”
　　离梦伤道：“现在怎么办？”
　　柳子落道：“我们现在最应该赶快找人把他们埋了，但是李老前辈既然已经知道有人要杀他，就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而且秦女侠也死在了这里，所以暂时只能委屈他们了。”
　　离梦伤道：“李大侠和李老前辈武功都不低，能够悄无声息将他们杀了的人，武功一定厉害极了。秦女侠给孙女做生日，想来早来了几天，也没能逃脱。”
　　柳子落道：“可是凶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离梦伤道：“是啊，而且李老前辈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人要杀他，就一定会多加警惕的，为什么会这么无声无息地就遭了毒手呢？”
　　柳子落已经把这个屋子看了个遍，但是仍然没有发现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离梦伤忽然道：“哎呀，不对不对。既然李老前辈不愿声张，又怎么会留下线索呢？”
　　柳子落一顿，忽然疾步走到李老前辈床前，一把揭开了李老前辈的被子。离梦伤快步过来，就看到李老前辈胸前的衣服上有两个字，两个血字。血色的字在白色的衣服上分外刺眼。
　　“应”、“急”。
　　离梦伤道：“‘应急’？只是这个‘应’字为什么要画个叉呢？这个‘急’字为什么上下分的这么开呢？而且‘心’字底的最后一点为什么拉的那么长？”
　　柳子落道：“我来问你，以李老前辈的功力，被人在心口刺了一刀后，最多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离梦伤道：“最多两息。”
　　柳子落道：“这就对了，老前辈用最后两息的时间蘸着心口处的血写了这两个字，你所说的‘心’字底的最后一点应该是老前辈垂手的时候顺带着拉下去的。只是那个‘应’字，和那个叉，又是什么意思呢？‘急’字分的也确实太开了，难道他想写的不是急，而是别的什么字？”
　　离梦伤道：“我们先捋捋。首先李老前辈知道有人要杀他，但是他又不想这件事被别人知道，所以什么都没留下，但是临死前又留下了一点线索，可是这线索……”
　　柳子落接着道：“可是这线索也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了。”
　　离梦伤道：“不对不对。没有其他线索不一定是老前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也有可能被凶手找到，带走了。”
　　柳子落道：“有这个可能。”
　　继而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离梦伤道：“什么事？”
　　柳子落道：“如果我是凶手，杀了人之后我一定一把火把这李宅烧的干干净净，哪里会留下这些线索。”
　　离梦伤道：“那……可是凶手并没有那样做是为什么？”
　　柳子落道：“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离梦伤道：“那接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柳子落道：“等。”
　　离梦伤问道：“等？等什么？”
　　柳子落道：“想要知道李老前辈到底有什么事情，就只有等婷儿醒来后问她了。”
　　离梦伤道：“问她？问什么？”
　　柳子落道：“问问她，她爷爷最近都去过哪儿，见过哪些人？要知道李老前辈可是不时常出门的，也不经常见客的，所以如果有事情，婷儿一定会知道。”
　　柳子落和离梦伤已经出了李宅的大门。
　　离梦伤忽然道：“现在怎么办？”
　　柳子落道：“武当聂大侠的妻子死在这里，应该通知聂凡大侠，而且婷儿的舅舅想来也是一定要通知的。”
　　离梦伤道：“婷儿的舅舅？婷儿还有舅舅？”
　　柳子落道：“我也是去年才听李大哥说的，婷儿的母亲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就是禾黑。”
　　离梦伤道：“禾黑？可是禾门镖局的镖头？”
　　柳子落道：“不错。禾门镖局是中原镖盟之一，而且势力不弱，想来查起这事情来更为顺手。”
　　秋风，斜雨。
　　药无用当年认识柳子落的时候，柳子落正在喝酒，而药无用已经喝得烂醉了。
　　药无用的药店不是太大，但是却很干净整齐，而且药经常都是新药，药无用的医术更是精妙的很。
　　药无用的名字是他师傅起的，药无用的师傅当初收留他的时候很纠结。因为药店生意不好，再多要一个人实在无用，但是他最后还是收留了他，也给他起了“无用”这个名字。
　　柳子落看到药无用的时候李婉婷已经喝了药了。
　　药无用脖子上的瘤还和以前一样大，酒瘾却比以前大的多了。
　　药无用看到离梦伤的时候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坛酒递给了他。
　　药无用问道：“老丑鬼，到底怎么了？”
　　又看了眼小刀，笑道：“你这个朋友实在是个好朋友，如果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告诉了他，那就跟告诉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我有时候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你总是能交到这样的好朋友？”
　　柳子落笑道：“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我总是能交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好朋友，就连和你这样的酒鬼都能成为好朋友。”
　　药无用笑道：“一个人若是和一个酒鬼是好朋友的话，那只能有一种原因。”
　　离梦伤道：“什么原因？”
　　药无用道：“就是那个交朋友的人也一定是一个酒鬼，而且还是个大酒鬼。”
　　离梦伤笑道：“有道理，简直太有道理了。”
　　离梦伤只要喝起酒来，很少有喝不醉的。并不是因为他酒量不好，而是因为他每次喝酒都喝的很多。
　　一个人，无论酒量再好，喝多了，也会醉的。
　　所以离梦伤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小刀一直在李婉婷旁边。
　　药无用道：“这么说，李老前辈留下了线索。”
　　柳子落苦笑道：“这种线索，还不如不留。”
　　离梦伤又喝了一大口酒，道：“我……我最想不通的就是他那个叉，为什么要在那个字上打个叉呢？难道他想写的不是这个字？”
　　药无用看着柳子落。
　　柳子落一直端着酒杯，但是却一直没喝酒。半日，道：“我们先不想字的事情，哎，附近有没有谁家养鸽子的？我们先要将这件事情通知给聂凡大侠和禾镖头。”
　　药无用道：“嗯，出后门右拐，就是一个小私塾，里面的先生养着鸽子，送信，收钱。”
　　秋雨有时候下起来特别让人讨厌。
　　柳子落做事情的时候都很专心，他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绝对不会去想另一件事情。
　　柳子落现在就在走路，他走路的时候就专心走路。
　　柳子落来到药无用所说的那个私塾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孩子，一群孩子在玩耍。
　　孩子们一般都比大人会玩，玩法也有很多，现在他们就在玩“存石子”的游戏。
　　忽然，旁边楼上一个女人喊了一声：“尘儿，吃饭。”
　　只见那一群玩耍的孩子中有一个小男孩起身走了。
　　一同的一个玩伴喊他：“你又走，每次赖了就走。喂，你还来不来了？”
　　那个跑走的孩子边跑边喊道：“不赖了不赖了。”
　　那个孩子道：“他不来了，我们也走吧。”
　　柳子落暮然神思一紧，已然明白了李老前辈的意思，他又忽然发现这世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巧了，而且事事都有关联。
　　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药无用的药店几乎都是很晚才上门的，但是今天还不到中午，药店就已经关了门了。
　　柳子落已经送完信回来。
　　离梦伤已经喝多了。
　　药无用道：“可妥当了？”
　　柳子落笑道：“妥当了，非但妥当了，而且还解决了一个问题。”
　　药无用道：“什么问题？”
　　柳子落道：“我知道李老前辈为什么要在‘应’字上打叉了。”
　　离梦伤忽然问道：“为什么？”
　　柳子落笑道：“因为李老前辈写的那个字本来就是错的，他本来就不是要写那个字的。”
　　离梦伤笑道：“我看你这个人是喝醉了。他既然想写的不是那个字，那又为什么要写出来呢？还要打个叉？有写那个字的气力，不如省下来，写点有用的。难道李老前辈临死之前还要和别人开玩笑？据我所知李老前辈可没那么调皮啊。”
　　柳子落道：“李老前辈当然没那么调皮，调皮的是字。”
　　有些人发现有些事情的时候往往会故做神秘，让别人先想一想，然后再由自己去解答，显得自己厉害聪明。但是柳子落显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根本没有给离梦伤和药无用想的时间，就直接说了出来。
　　笑道：“字真是个调皮的东西，有些字虽然意思和写法都不一样，但是读起来却是一样的。”
　　药无用自然也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道：“我懂了。比如汤药的‘药’和需要的‘要’就不是一个字，也不是一个意思，写法也不一样，但是读起来却是一样的读法。”
　　柳子落笑道：“就是这样，但是你说的还不太准确，比如回来的‘来’和耍赖的‘赖’读法虽然有一点不一样，但是赖的笔画就要比来的笔画要多的多。”
　　离梦伤道：“说了半天，到底李老前辈写的字是什么字？”
　　柳子落道：“李老前辈想写的字应该不是应，只是读法差不多，但是意思却不一样。”
　　药无用道：“所以李老前辈就写了一个笔画少的字，又打了一个叉，他的意思就是‘不是这个字，但是读法却和这个字差不多。’”
　　柳子落道：“不错，如此说来，李老前辈想写的字一定是个极难写的字，他在衣服上用血写字本来就困难，而且当时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写完了那个字，说不定就来不及写第二个字了。所以他就用了一个简单的但是读法却和应差不多的字代替了那个字。目的就是要告诉我们：和应有相同读法的某个难写的字就是线索。”
　　药无用叹道：“临死之际还把问题想得这么周全，李老前辈真不愧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离梦伤道：“那他写的那个‘急’字又是什么意思？”
　　柳子落道：“想通了‘应’字，‘急’也就不难了，他故意把急写的那么开，就是想告诉我们，他要写的字也不是急，而是另一个字。”
　　离梦伤道：“和急读法差不多的字？”
　　柳子落道：“不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也不会把‘急’字写得那么开，而且还不打叉。”
　　离梦伤叹道：“唉，这李老前辈也太会玩了。”
　　药无用道：“可是和‘应’字有相同读法的字也太多了，到底是什么字啊？”
　　秋风凉，夜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