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之恋（五）

　　刘全德不知道怎么处理韩老头的成份问题，只好向上级汇报。张区长正在看文件，听了刘全德的汇报，顺手将文件递给刘全德。刘全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来不及细看，用纳罕的眼神注视着张区长。张区长笑了笑，用手指着文件中的一句话，关于地主成份划分的依据。主要是指不参加劳动，靠地租过日子的人。文中特别指出，对于凭借自己的劳动获得果实的农户，土地的亩数可以适量放宽。刘全德豁然开朗，立即喜形于色，显得底气十足起来。
　　“韩老头的地本来就是开荒开出来的，都是山岭薄地，再加上亩数也没有超过界限，我看不能化成地主成份。”刘全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嗯，回去好好做做委员们的工作，要实事求是，不能冤枉了人。”张区长拍了拍刘全德的肩膀，嘱咐了一句。
　　刘全德拿了那个文件，就像有了尚方宝剑，步履坚定地回到村子里。马上召集委员们开会。会上把文件逐个传阅了一遍，这才开腔。
　　“韩老头的成份问题我已经请示了上级，按照上级要求，根据文件精神，韩老头都不具备化地主成份的条件，张区长让我们实事求是，不能冤枉任何人！大家看看应该化个什么成份合适呢？”刘全德环视着众人，征询着意见。
　　“那至少也要化成富农才合适，咱村子里他的地算是比较多的了！”王树坤看出来端倪，知道化成地主是不可能了，赶紧插言。
　　“大家的意见呢？”刘全德用疑问的眼光看了委员们一眼。
　　“我看还是按照政策办，明天具体量一量韩老头的土地亩数，看看到底适合化成什么成份。”刘栓柱符合了一句。
　　“那个不用量了，我已经量过了，按照韩老头的亩数，应该化成中农！”刘全德一锤定音。
　　“怎么可能？仅仅老南荒那块地就有好几亩，化成中农不合适！”王树坤立即抗议。
　　“那块地是涝洼地，又是开荒地，基本上没有收成，再说虽然名义上是他开荒的，这几年也没有见他种过什么庄稼啊！不能算！”刘全德据理力争。
　　“那我保留意见！”王树坤显得愤愤不平的样子。
　　“好吧，有意见可以保留，现在表决，同意化成中农的举手！”刘全德威严地第一个举起右手。几个王姓委员用眼睛扫了扫王树坤，见王树坤低着头抽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跟着刘全德举起手来。毕竟，村子里的事情还是刘全德说了算，大家也不愿意得罪刘全德。
　　“好了，这事就这样定了，我马上去区里汇报，散会吧！”刘全德见状，立即宣布散会，大家三三俩俩的回家了。
　　“真是飞扬跋扈，尾巴翘上天了！你的地少吗？还贫农呢！”望着王树坤气哼哼的背影，刘全德说了一句。
　　“就是啊，他的地可比韩老头多多了，眼里只有别人，没有自己。”刘栓柱也接了一句。
　　“就这样吧，他那几个本家都是委员，别挑起矛盾来，到时候都不好办！”刘全德叹了口气，把烟灰在桌子上磕了磕。然后就去向张区长汇报工作去了。
　　阶级成分划分完了，韩老头一家被化成中农，这让韩老头十分高兴，知道幸亏刘全德全力保全，才没有被化成坏分子，十分感激，但是家里确实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了，只好记在心里，有情后补了。但是村子里老周家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几个留下来的本家，不管地多地少，几乎都被化成了地主成份。尤其周世凯的四弟媳妇，由于丈夫死得早，没有能力跟着周世凯南下逃亡，只好留下来。唯一的女儿周兰兰也已经十五六岁了，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日子本就显得十分惨淡。偏偏又被化成地主成份，这使得本来就十分低落的日子雪上加霜，更加艰难起来。
　　王二狗被分配到大队的果园里担任管理员，日子自然十分舒服。等到果树成熟的时候，那简直就成了王二狗自己的家园。王二狗吃腻了，就会摘了送人，而最经常送的就是周世凯的四弟媳妇家了。这媳妇比王二狗大十几岁，颇有几分姿色，王二狗年轻气盛，找不到发泄的机会。很快周寡妇就成了他的目标。有事没事就摘几个果子到周寡妇家里纠缠，这周寡妇见王二狗势大，哪里敢反抗，都是笑脸相迎，小心伺候着，生怕惹了这个恶神。王二狗得锅上炕，很快就把周寡妇占有了。周寡妇有苦难言，找到王树坤诉苦，打算让王树坤管管王二狗，没有想到被王二狗一顿训斥。
　　“他妈了个巴子的，我侄子那么年轻，会看上你个地主分子？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当破鞋游街！”王树坤面目狰狞地威胁起来。吓得周寡妇灰溜溜地回到家，抱着女儿哭了起来。周兰兰气打不过，拿起菜刀就要找王二狗拼命，被周寡妇拼命夺下来，求爷爷告奶奶地央求女儿不要冲动，现在天下是人家的，我们地主上哪里说理去？娘俩不由得大放悲声，整个家庭一片呜咽。
　　晚上王二狗又来了，提着一壶酒，怀里揣着一包猪头肉，一脚踹开周寡妇的大门，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你他娘的找死啊，敢找我大爷告状！有本事你去找刘全德啊？你个不知道死活的娘们！”王二狗进门就一阵咆哮，吓得周寡妇哆哆嗦嗦，不敢出声。
　　王二狗发完脾气，在周寡妇的床前桌子上坐下来，自斟自饮起来。周寡妇赶紧去厨房给王二狗烧水，心里那个憋屈啊！不由得眼泪刷刷留下来，怨恨那个死去的丈夫，不但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家产，还让自己化成了地主成份，受尽了王二狗的欺负，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幸亏兰兰不在家，这让周寡妇心里稍微有了点安慰。
　　王二狗酒足饭饱，自然又将周寡妇蹂躏了一番，尽兴之后一幅无赖的嘴脸，警告着周寡妇。
　　“我大爷说了，现在上级正在镇压反革命，抓到反革命就会杀头的。南村的地主有好几个已经被枪毙了，你以后小心点，别到处乱说话！”王二狗丢下一句话，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周寡妇被吓得连衣服都不会穿了，两眼直勾勾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是那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了。
　　周寡妇一夜未睡，辗转反侧，思考着对策。看着熟睡中的女儿，不由得眼泪留下来，正好落在兰兰的脸上。兰兰被弄醒了，看到周寡妇哭，就安慰起来。
　　“娘，你怎么哭了？”兰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耳濡目染了周寡妇潦倒的生活，真的不知道从哪里安慰才好。
　　“兰兰啊，娘给你商议个事情好吗？”周寡妇突然停止了抽泣，拉着兰兰的手。
　　“什么事情啊？兰兰听娘的就是。”兰兰懂事地望着周寡妇。
　　“你觉得王二狗怎么样啊？”周寡妇一脸的期盼。
　　“他？流里流气的，不是个好人！”兰兰一脸的不屑。
　　“可他是贫农啊？还没有找到对象呢！”周寡妇进一步提示起来。
　　“娘你啥意思啊？”兰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紧皱起来。
　　“娘想让你早日成家，脱离苦海啊！”周寡妇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不行！我不同意！”兰兰把头摇起来像拨浪鼓似的。
　　“那娘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见说服不了兰兰，周寡妇破釜沉舟，一脸的决绝。
　　“娘！你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兰兰不由得哭喊起来，大半夜的，这个破旧的院落又一次大放悲声。
　　周寡妇主意已定，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娘俩就这样耗着，兰兰不答应，周寡妇发誓活不到天明。见母亲主意已定，兰兰在黎明的时候终于崩溃了，哭着答应了周寡妇。周寡妇不由得脸上有了笑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啊！那是一种无奈，悲凉的解脱！见周寡妇打消了死的念头，兰兰倒头便睡，命是周寡妇给的，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第二天晚上，周寡妇有意支开兰兰，等待着王二狗。王二狗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周寡妇一把推开王二狗，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我比你大那么多，这样不是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周寡妇脸色略显温和。
　　王二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想这娘们耍的哪门子心思啊？我成家不成家与你何干？
　　“哪有人跟我啊？”王二狗一脸的坏笑，又想凑上来。
　　“让兰兰和你过吧，免得别人闲话！”周寡妇说出自己的主意。
　　“兰兰？”王二狗停住手脚，迟疑了一下。
　　“那感情好，只是我比她大很多，她会答应？”王二狗脑子里立即映现出兰兰的身影，满腹狐疑。
　　“我去说服她，我的女儿我当家，这你不用管。”周寡妇信誓旦旦的样子。
　　“只要兰兰答应，我怎么会有意见？”王二狗喜笑颜开的样子。
　　“我要你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把兰兰娶过去！”周寡妇一脸的认真。
　　“好啊！从今后你就是我丈母娘了，哈哈哈……”王二狗一脸的坏笑。
　　“还有一件，你不答应的话我死也不会再和你来往的。”周寡妇一脸的决绝。
　　“还有什么事？”王二狗望着周寡妇。
　　“从今以后我是我你是你，绝对不可再胡来！”周寡妇显得意志坚定无比。
　　“那是，那是，怎么会呢，呵呵”王二狗爽快的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