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给爱一个离开的理由

　　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说。
　　大学毕业后一直与L保持着联系，文字、语音，却极少视频或者相见。
　　沉默片刻的L发来了三张照片，照片中的他微胖依旧，头发的颜色由黑色变为了酒红色，依照他往日的风格，这种着色，倒让我诧异得很。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遂以表情结束了这一话题。
　　看着沉闷的头发的酒红色，我所见证过的L和M的四年的故事竟又如此明晰，恍若昨天他们还牵手站在我面前说着地老天荒。然而，时间就那么轻易地流逝了，记忆也终究铭心刻骨了。
　　一
　　时至今日，L和M的QQ头像都一直在我的好友列表中静静地时明时暗，生活动态也出现在我的好友动态中，一切如昨，那个烂漫的校园花季，那场朴实轰烈的恋爱。而今，却再无交集。
　　我问L：“想看看她最近的动态吗？”
　　L欲言又止，网络不稳定导致的噪音反倒让我心烦。
　　“两年了，你还没走出来？”
　　“我今天遇到她了，彼此没有打招呼，并不是尴尬，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面对曾经最熟悉的那个她。”
　　我沉默，一如那一日我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个她，无从谈起，便只有沉默。
　　曾经的我们无话不说，前世遗留的多少言语都不足以表达彼时的心境，然而，只那么一瞬，便陌生得让人觉得恐怖。这心，终了容不下那一段熟悉与陌生，连彼此不相约的碰面都来得多余。
　　沉默后的我欲问许多问题，她和谁一起、你当时的心境如何，诸如此类。可L话题抖转，与我讨论起某男生结婚、某女生生孩子，语气平缓得生硬，我便知晓，他的心仍旧有所挂念。
　　两年前，L为了M到了阿城，兑现了校园里许下的承诺，一时间羡煞了许多人。这对最被我们所看好的情侣，正用许多人所认定的轰轰烈烈的爱的方式继续着。印象中，M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常常依偎在L的怀里，那种崇拜与难舍的隐含义，外人大抵是能感受到的。
　　二
　　2009年9月，头顶烈日军训的日子，身高长我3厘米的L列我之前，较之我身材更显魁梧。彼时的第一印象，他是个憨厚又风趣幽默的人。
　　L善言谈，众所周知，在彼此亦都陌生的日子里开始崭露头角，定是深得女生喜欢的类型。几天前，在整理空间时，看到了L和M的一张合照，小鸟依人，一时间能想到的形容词也只有这四个字。彼时，储存L和M所有记忆的硬盘已经损坏，硕果仅存的一些照片也只留存在我们这些见证者的某些角落里。
　　我问L：“要不要删除这张照片？”
　　“留着吧，但不要放在空间里，你可以把它存到你的硬盘里。”
　　或许这方法比我所能想到的方法要好得多。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给L和M拍的第一张照片，也正是在这张照片之后他们走到了一起，走过了四年。
　　照片的背景便是学校的文体馆。猛然间的兴致，我决定去校园里走走。寒假中的校园多了几分寂寥，但阳光依旧透过头顶的法桐枝杈塞挤进来，倒也欢快。一个人，重走了那些年的那些路，记忆过影，时而翻涌时而安静。一切都已变了——人与物，曾经的我们以及现在的他们。但在宿舍楼梯转口处，还是看到了那部“铁通”的电话机。
　　电话机上落满了灰尘，一侧的铁皮挡板也锈迹斑斑，然而，我们在校时它并不是现如今的模样。一张卡，一个账号、一个密码，铁通电话卡费用的低廉是最受“异地恋”们欢迎的。2009年的L，每晚也都与身在阿城的初恋D煲着电话粥。
　　D是L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在阿城学习护理。L说，我毕业之后肯定去阿城，因为D在那。言语中，L的眼神坚定，充满希冀。
　　彼时的我们，一如L最初的那份坚守，为了懵懂的感情，看得长远，想得简单，却总是伤得最深，走出来得亦最快。
　　三
　　L变得言辞不多是在2010年的5月，我们这几个他身边的哥们儿，陪他一瓶又一瓶地喝酒、一首又一首歌唱到天亮，宿醉后的L哭得眼睛红肿。
　　“我真不理解，她跟我说太累，然后就再也不联系了，她做得是那样的决绝。”
　　还好，她向你说明了离开的理由，当时的我这样认为。
　　L自此就再没有出现在楼梯口的电话机旁，用L的话说，再也不占用别人的幸福时间了，异地恋不容易。
　　一次翻看情感杂志时看到一句话：性格越是开朗，从情伤中走出来越快的人，其内心往往记挂最深，用情也最深。不知道L算不算。
　　两个月后，L凑局，已经牵着M手的他精神十足。单从外貌身材来讲，M较之D稍逊。
　　“品味下降了啊。”我低声玩笑道。
　　“丰乳肥臀好生养。”L声音之大，一时间竟让我羞红了脸。
　　M的好慢慢地展现了出来，虽然身材略显臃肿，但长相清秀，纯纯动人，学习与工作能力出色得很，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亦是L喜欢的。
　　“这段感情你还会想那么长远吗？”
　　“且行且珍惜吧，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L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答案都表现在了他同M在一起的日子里。
　　四
　　毕业后，L去了阿城，不是为了曾经的D，而是为了现在的M。
　　阿城是M的故乡，沿海城市，经济发达。
　　“有些时候，现实会巧合到让你哑口无言。”L在朋友圈里更新了这条状态，彼时的他与M、与D正在这座并不算大的城市中工作生活。
　　因了所有的原因，记挂也好、好奇也罢、朋友也可，L还是同D见了面。D同男友一起，而L只身一人，直到现在我仍旧想象不出那究竟是种怎样的场面，又会是何种尴尬，只能从L的口中得知，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L这一次该彻底死心了，我想。
　　“见了一直想再次见到的D，看着身边散了一对又一对，我就要更加坚定地将我和M的爱情继续下去。”L对我说，那时我猜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依旧坚定，充满希冀。
　　见过家长、看过房子……一切都是结婚前的准备，而我和许多人一样等待参加他和M的婚礼。可是，他们还是没能趟过第五个年头。
　　2014年7月，我们在QQ群里谈论着高考，谈论着那年懵懂的感情，怀念着逝去的青葱岁月。L发消息说：“我结束第二次初恋了。”
　　群里不停地发着消息，L所发的消息被大家当作了玩笑话一闪而过。我私聊给他：“发什么神经，好好聊天。”L并没有给予我回复。
　　9月的一天，我进L的空间找些照片做视频，发现他和M的所有照片都没有了。
　　“搞什么，还设置隐藏啊，谁不知道你俩啊？”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结束第二次初恋了。”言语中依旧带着玩笑的成分。
　　“你丫别闹，什么跟什么啊，好好说话不行？”虽然不信，但我猛然间心跳加速，意识到很有可能这是真的。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和M分手了。”
　　“理由是什么？”
　　“不合适，她说我们俩不适合结婚。”
　　那一刻，我只有沉默。
　　五
　　2015年8月毕业三周年聚会，L依旧活跃，调动着全场气氛。我和其他几个哥们儿看到L的状态，都为他感到高兴。我们猜想，这一次他是彻底走出来了。
　　聚会结束，依旧剩下我们几个单独再聚，几瓶酒下肚，L却已经哭成了泪人。
　　“我曾经想质问D，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和我分开，但终究我没有去问；现在我也想质问M同样的问题，仍旧没问。有时候我不得不考虑是不是我本身有问题。”L越说越伤心，凌晨1点，我们陪他坐在马路边，看着路上稀疏的车辆，竟有一股凉风吹进了心里，虽是夏季，但并不舒服。
　　分手快两年的L依旧单身，围在他身边的女生亦不少，仍旧单从外貌身材来讲，优于D和M许多。我们常常劝说L要开始下一段感情，纵使不是为了自己，也得考虑父母的感受。L却常常以“眼缘不对”推辞，或许他过于担心没有结果的伤痛再次来临，亦或者还没有想清楚是她们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感情的发展从来就不是我们所能预想到的，曾经的我们，牵起彼此的手便都想一起终老，那一时间段，任何艰难困苦变得渺小，任何物质需求变得无足轻重。可是一旦离开，任何话语便都可以是离开的理由，因为再也不用过多地去解释，过多地去维系彼此间的关系。而对于婚姻的组成，我们心知肚明却又固执地以为有爱便可以地久天长，却很少或不愿意考虑假如有一天爱也消失殆尽之后的窘况。
　　时至今日，L、D、M依旧生活在阿城，并不知晓他们还会有多少次的偶然相见，只愿他们每个人都给自己的前路亮起一盏明灯，既无交集，便明明白白地走好自己的路！
　　（2016年2月1日记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