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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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前的一段时间，大家非常的忙碌。因为，五一之后，全乡的教学常规检查又要展开了。于是，大家每天都在办公室里抄教案，改作业，写材料，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天，林坤更是出奇的忙。除了上课的时间，我们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好多次，下课的铃声一响，就见到他火急火燎地离开教室，小跑到停车的地方，拉起自行车就往外骑。我想向他打声招呼，可他只微微点了下头就很快地骑了出去。在大家拼命埋头苦干的时候，他到底在忙什么呢？我们都很疑惑。
　　中午吃完饭，我和红云、国敏在厨房里闲聊着。
　　聊了一会儿，红云问我们：“林坤这是怎么了？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会家里有什么事吧？”
　　我双肩一耸，双手一摊，以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平时无话不谈的，就像兄弟一样，难道就没问问他？”国敏也很好奇。
　　“我有问呀，可他只是说家里有点事，具体什么事，他不说。有些事，他不想说，我们也就不好多问。”
　　“这个臭林坤，到底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秘呢？”国敏想了想，说，“难道是喜事将近了？”
　　“对哦！”红云叫了起来，“肯定是有喜事了，不然不会这么忙的！”
　　“很有可能！等下我们去问问春莹和雪舞，她们两个应该知道点内幕。要真是这样，我们就把林坤抓过来，让他好好地请客一番。”国敏说着，摩拳擦掌的，好像马上要去把林坤抓过来请客似的。
　　“对，对！现在马上过去问她们！”说着，红云站了起来。略有点急性子的她，此时显得那样的着急。
　　“应该没那么快吧！”当红云到办公室里讲起这个事情时，春莹也有些不敢肯定，“他们的进展确实很顺利，只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吧！艾雪只是说双方感觉还不错，可没讲更进一步的事呀！雪舞，艾雪有跟你讲起吗？”
　　“没呀!”雪舞放下手头的东西，抬起头，看着大家，“我也觉得应该没这么快吧！昨天下午我还碰到艾雪呢，她可什么都没说呀！”
　　“那就怪了，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事？”红云自言自语道。
　　以前，中午是我们休息的最佳时间。我们会聊聊天，玩点纸牌，或趴在桌上小睡下。可这几天，大家都忙了，午休成了我们的奢侈品。
　　我们乡的常规检查项目很多，除了作业，教案，还有班主任手册，每个单元的计划和总结，每节课的教学反思，学生的课堂表现登记表，每半个学期的两篇论文和几篇教学体会，几十张的读书摘记卡以及读书心得，等等。有些不是很有用的东西，在平时的工作中稍不注意，就会在飞逝而去的时光中被彻底遗忘。等检查时间到了，才发现，原来自己遗漏的东西有那么多。在这个时候，裨补缺漏是当前最重要最迫切的任务，每个人都忙得晕头转向，有时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不知不觉间，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来了。我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扭了扭有些发麻的腰，准备上课。这时，林坤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红云看了下手表，说：“哇，好准时哟！林坤，时间怎么掐得这么准？”
　　“是么！”林坤用手擦了下额头，说：“天这么热，你们怎么不开吊扇呀？”他边说，边到墙边打开了吊扇的开关。只见他的额头汗津津的，人中附近布满了像黄豆一样的汗珠。
　　“现在热吗？我们没觉得呀！”我有些奇怪，“你怎么流那么多汗呀？”虽然快到五月份，但感觉还是挺凉爽的，那种令人害怕的酷暑根本尚未到来。
　　国敏笑嘻嘻地说：“林坤，你不会是被人追着跑过来的吧？”
　　“不是。大概我骑车骑得太快了。”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餐巾纸，在脸上擦了起来。
　　“林坤，这几天都很难见到你的‘倩影’啊，不会是快订婚了吧？”红云问道。
　　“订婚？”林坤愣了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常态，他抓起桌上的教学用书，说，“铃声都响了很久了，你们还不过去上课？等下学生跑出去闹事，看你们怎么办？”说完，迅速走出了办公室。
　　我们也走了出去。
　　“你有没有觉得，林坤刚才有点怪怪的？”红云看着林坤的背影，小声地说。
　　“有吗？”我想了半天，也没发现林坤刚才有什么地方奇怪。
　　“从他的表情和刚才的反应中，总觉得有些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什么好事发生在他身上。”红云似乎对自己的猜测很自信。
　　我皱了下眉头。
　　“难道这小子真的要要订婚了？”我在心里念道。
　　第一节下课后，我来到了一楼的广播室，把昨天经元带来的一个录音带放进了录音机里。以前，除了升降国旗和做操时间，我们学校的广播都很少响过。这个学期，我们就把广播充分利用了起来。我们认为，一所学校，不能只有朗朗的读书声，还需要有美妙的音乐相伴，否则，这个学校就显得太呆板，太单调，没有生气。于是，每当中午和下午放学后时，我们就会把一些歌曲的录音带，放进录音机里，把录音机打开，再通过连接着功放（一种音响设备）的话筒，把这些美妙的音乐播放出去。这些动人的旋律，在校园四周荡漾，然后飘呀飘呀，飘向了更远的地方。好多行人，经过校门口时，听到了学校广播里响起的歌曲，都停下来认真地欣赏着呢！
　　我把录音机的开关按了下去。经元的这个录音带我还没听过，我想趁现在有点时间，赶快试听一下，如果好听的话，下午放学后就把它放出来。
　　录音带中间的两个轮子缓缓地转动着。不久，一首动人的歌曲从录音机里飘了出来，哟，是苏永康的《爱一个人好难》。歌手通过凄婉哀沉的曲调，略带磁性的声音，把那深沉的爱和深沉的痛十分到位地表达出来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在流动的乐曲中悄然演绎着，虽无撕心裂肺的呐喊，却给人无尽的想象空间。听着听着，我的呼吸开始放缓，神思也逐渐迷离，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心里不停地泛动着。渐渐地，我的心好像融化了，化成了奔腾的江水，正随着巨浪上下翻滚；又化成了薄松松的云彩，在浩渺的空中漫无目的地飘呀飘呀，却怎么也找不到寄存心灵的地方。同时，一些缥缈的似曾相识的画面（那种模糊的，破碎的，只觉得和歌词内容相映衬的那些依稀可见的画面），正晃晃悠悠，若隐若现地在脑海中浮现着；而那些伤感的，惆怅的，甚至有点揪心的东西，又像烟雾一样，从我的心头慢慢升起，逐渐向七筋八脉扩散，最后凝聚在身体的各个细胞之中。
　　我听得入了神，等一曲终了，才从无边的想象中回到了眼前。哇，真好听！只可惜，这样的爱情歌曲不适合在学校里播放。
　　我觉得听一遍不是很过瘾，就按了下重新播放键。
　　正当我再次听得入迷的时候，一串皮鞋触地的声音由远而近响了起来。到了广播室门口，皮鞋声戛然而止。我抬起头，扫了一眼，只见一个胖胖的、矮矮的中年男人紧贴着门站在那里。
　　“有什么事吗？”我关掉了录音机。
　　“你是学校里的老师吗？”这个男人操着一口很重的闽南口音问我。
　　我点点头，又问了次：“你有什么事吗？”
　　“哦，你好，你好！”那个人忽然热情起来，“我想找个人！请问春莹在这里吗？”
　　“谁？春莹？”看着前面这个胖胖的有点像暴发户的男人，我有些戒备，“你找她什么事？”
　　“我是她的男朋友，我现在找她有点事呢？”
　　“男朋友？”我惊得合不上嘴巴。
　　“是呀！我们恋爱已经谈了好久了。春莹都没跟你们讲起吗？”这个男人似乎很兴奋。
　　“是吗！”我的神经好像瞬间被拉直了，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春莹在哪里？我找她有些事！”
　　“哦！春莹……春莹……春莹在楼上。你……上去吧！”我突然连一句简单的话都不能连贯地说出来。
　　“那谢谢你呀！等下再聊！”他说着，很亲热地和我握了下手，然后转身出去了。
　　“男朋友……男朋友……原来春莹已经谈恋爱了，而且谈了好久了……原来她早就有男朋友了。”我颓唐地滑到了椅子上。
　　“不对呀！”我浑身一震，“这个男的岁数应该挺大了呀！春莹怎么会找这样大叔级的男朋友呢?难道这个男的说错了?可他明明说是春莹的男朋友呀！在男女朋友的关系上，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随口乱说呢？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我呢，我该怎么办呀？她都有男朋友了呀！”我觉得头有些发晕，脑子更是一片混乱。
　　上课铃响了，我勉强站直了身子，撑着软泥巴一样的身子，往楼上的教室走去。
　　课堂上，我发现自己的思维完全乱了，整个人非常的烦躁，好像有一堆火在身上烧一样。我只能让学生读读书，抄抄字，然后再读读书，再抄抄字。其他的，根本讲不下去。直到快下课时，我才有些缓过劲来了。
　　下课后，我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往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雪舞正在认真地批改作业。而她的旁边，春莹的位置上，正坐着那个自称是春莹男朋友的男人，他正靠在桌子上写些什么，看到我进来了，对我笑了下。我也勉强地笑了下，坐在了他的对面——我的位置上。
　　“你好，你好，原来你正坐春莹的对面呀！”那个男的似乎对我的座位有些敏感。
　　我没有说话，盯着他打量起来。他的头发不多，脸圆鼓鼓的，皮肤很黑，一条很粗的金项链挂在他那又粗又短的脖子上。
　　“他是我们的教导主任。”雪舞用笔指了下我，为我作了介绍。
　　“原来是教导主任呀，你好你好！”说着，他又伸出了双手。我也机械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以前，要是谁介绍我是教导主任时，我会比较反感，并且会马上制止。而现在，当我听到雪舞的介绍时，竟然特别的坦然，甚至有些自豪，我好像怕别人不知道我是这所小学校的一个小领导似的。
　　“主任你贵姓？怎么称呼？”那个男的特别的热情，但这种热情里夹杂着无法掩饰的造作。
　　“我……姓黄。”我不是很愿意让他知道我的姓名。
　　“哦！黄主任，你要抽烟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中华香烟，抽出了一根，要递给我。
　　“我不会抽烟。”我甩甩手。
　　“哦！你不抽香烟呀！”说着，他把香烟放进口袋，然后自我介绍起来：“我姓李，木子李，家住县城鹊桥北路，现在在县第一中学教书。说起来，我们都是同行呢！”说完，他笑了起来。
　　“是吗！”我的口气冷冰冰的。
　　“我和春莹相识半年多了，现在正热恋中。如果你们有空，可以到我那里玩呀！……”
　　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他和春莹之间的事情，就转身问雪舞：“雪舞，你在改什么作业？”其实我早看到了，雪舞正在改作业本。
　　雪舞刚要回答，国敏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突然看到春莹的位置上有个男人，吃了一惊。
　　这个男人见国敏进来了，就站了起来，说：“你是春莹的同事吧，我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国敏没有反应过来。
　　“是呀，我们已经谈恋爱很久了。”男人脸有得色地说。
　　“哦！”国敏坐了下来，然后看了我一眼。
　　“我姓李，家住县城，现在在县城的第一中学教书。”他又来一次自我介绍。
　　“哦，欢迎，欢迎！”国敏讲得不大自然。
　　这时，春莹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春莹，你下课啦！”男人走过去，想接过春莹手中的书本。
　　“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春莹说着，推开了他伸出的手，匆匆走到位置上，重重地把书放了下来。
　　“我正和大家聊天呢！”男的说。
　　“我要先回去了。”春莹声音很轻，但好像有些不耐烦。
　　“哦，那我陪你一起走。”男的往外面移了一下。
　　“春莹。”国敏说，“你男朋友难得从大老远的县城来趟这里，你们就多坐会儿呀。我们也好认识认识。”
　　春莹没有说话。她拿好了小挎包，很快地走了出去。那个男的紧紧跟在她的后面，到了门口，他转过身，说了声“我们先走了哟”，就跟了出去。他们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越来越轻，到了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雪舞，他真的是春莹的男朋友？”国敏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以前只听春莹说有人要帮她介绍对象，至于是谁，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哦！”雪舞回答着。
　　“哦！”国敏没有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