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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漏 (一)

作品名称:挣扎——我的回忆录      作者:三宽居士      发布时间:2016-10-25 09:28:57      字数:3410

  马老印象
  哎!当一名县办文艺小刊物的小编辑还真够呛。每日,邮递员送来一大沓稿件,总是那么饶有兴味地拆开一份份希望,然而很多时候却是揭开一页页扫兴——虽然也不乏好作品,但是真能看起眼的好作品毕竟不多。奈何?刊物要坚持办下去,要用稿件,就得仔细辨认字迹的潦草,删改那些字词句的不通,修正那些形式体例的不伦不类,总要不厌其烦地添加一些文采进去,加点技巧进来。即便只是看中了某篇稿件的某一点,你也得仔细揣摩……也随手把来稿没趣的一扔过,但又立即郑重的拾起一份对业余作者的尊重,那是因为马老的影像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早在我还在家乡小镇街道建筑队当建筑工人的时候,为了抗争街道建筑队实行的“政治工分”对我的不平等——同一根杠子抬石头,根红苗正的人得十分工分,而我因为父亲有历史问题只可以得到六分;为了逃离别人歧视我的白眼,就有心在工地上收检水泥包装袋的纸张,“歇火”(工间临时休息)时候铺排在膝盖上歪歪扭扭地写些顺口溜,写我歪歪扭扭的人生。兴致所致,不断投稿,终于引起了县文化馆《堵河文艺》编辑、业余创作辅导者罗维杨老师的重视,尤其是引起了罗老师对我生活境况的同情。
  记得那是一九七八年的春天某日,罗老师陪同一位老者来到了我故乡小镇的建筑工地,寻找到了浑身泥土尘垢的我。老者和蔼可亲,伸出手来,要握我那泥污的手。我怯生生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仍是不好意思伸出。但我又是多希望有人握我的手啊,多么希望有人伸手拉我一把啊!
  罗老师要我把最近写的东西交给老者看看。我在裤子兜里摸索了好半天,羞答答像个大姑娘,模出来七长八短水泥袋纸片,用手拍拍,用嘴吹吹,才舍个胆量递给老者——他却像接过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装进了他那洁净漂亮的手提包。连茶也没有喝我一口,烟也没有吸我一支。我实在是招待不起今生第一次为我撑起了人面子的两位老师啊,就让他俩那么走了。
  后来我问及罗老师,方知道那位老者姓马,名字叫希良,笔名叫蓬放,一直是在省群众艺术馆《布谷鸟》杂志编辑部工作。他是南泥湾大生产时期三五九旅的文艺宣传员。解放以后,耕耘在群众文化战线上。几十年中,以他的热情,平易近人,发现和培养了上百名出名的基层业余文艺作者,让他们在省级文艺刊物上崭露头角,发表了不少生活气息浓郁的好作品。那些发表的作品,都是马老师帮忙理构思,谈谋篇,话布局,讲立意,一字字一句句帮忙推敲出来的。
  起初,我还以为那些发表了的作品的人,肯定跟马老师有什么特殊关系;后来,到我不揣冒昧给马老师投去一篇名叫《一把抓》的快书段子,很快就在《布谷鸟》一九七八年八月号发表出来——几乎每一句都经过了马老师的修改,我才彻底信服了马老师对最基层人生、生活最底层作者的热忱。
  那年盛夏的一个夜晚,已经是县里专业文艺创作干部的我,在省戏校的大杂院里拜见了马老师——他住在幽暗走廊的尽头,门口支着锅灶,墙壁熏黑,进门便是床铺,内壁密匝匝拥挤着陈旧家具,迎窗悬吊着一个连罩子也没有的灯泡,悬吊着一个很模糊的明亮。蚊虫飞蛾争相侵扰,窗户外不时传来车辆的喧闹和院子里面的嘈杂——一个省级大刊物的老编辑竟然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只见他穿了条大裤衩子,正埋首稿件堆里,在武汉火炉城里夏日灼热的蒸腾中,不时拿起笔来圈圈点点,勾勾划划。背脊上热出的脓疱疮挤兑着密匝匝汗水珠子。
  看见马老师那副模样,我几乎想哭出来。
  从此,马老那乐为他人做嫁衣的形象深深铭刻在我的记忆中。啊,马老、老马,您该带动、鞭策多少业余作者之马儿向前奔驰?
  (原载一九八八年《神泉》)
  
  松试奇
  1996年五月下旬的一天,我到九宫山去游览。车来九宫山半腰处“迎客松”下,连襟大哥轻轻拍了拍司机的肩,请他暂停一会儿。
  “咋要停?”我问。
  “这下边有一棵有奇异功能的松树呢。”大哥答,“走,领你下去看看稀奇!”
  树也有“特异功能”?我将信将疑。
  自迎客松身旁向右下了路坡,步去五、六米,便有两株大松树傲然挺立,树干上红漆标有“01”“02”的编码字样。由“01”、“02”号松树向左行几步,有一口山泉浅井,浅井向左斜插十余米一块低洼处,就是大哥称谓的那棵有特异功能的松树。
  我仔细地端详这松树,比起其它松树并不高出多少,只不过略显壮些,约有双手合围粗,干上留下了“03”的编号,咋瞧也瞧本出什么奇处来。
  大哥见我疑怔,笑了笑说:“你别看它这么粗壮,任你随便牵起哪一枝,稍稍用力一拉,整个树枝都会随之颤动起来!”
  啊,原来是这么个奇处。这样的奇树我们鄂西北深山有的是,别说牵一枝,就是你用指甲轻轻刮一下树干的皮,整个树枝也会颤动起来。老年人说这树是怕“痒”呢——不过,那是紫荆树,眼下这是松树。可没听说过松树也“怕痒”。
  我半信半疑地拉住这松树的一根枝丫拽了两下,果然,这粗壮的松树每一个枝丫都像触了电,一齐颤动起来,悠悠不止,良久方停。那么粗壮的树,凭一人的劲儿牵一枝之力,是绝对无涉于其它枝的,然而这棵松树你牵动它一“发’,它却真动了全身,这是为什么呢?心里面划不出个道道来,只好随声附和而称奇。
  不过,我却为这棵松树有点抱屈,既有这等奇才异能,起码在九宫山应该数第一了。偏偏它身上的名份却明明标着“03”——屈居了03松,你前面另外两棵松虽无奇才异能,居然在九宫山是数一数二啊。这又是为什么呢?
  重新上车后,继续向山顶驰去。我闭目思索,终于有所悟,那01与02号松树虽比这03号松树矮小,且更无奇处,可它两个生长的是个好位置,立在路旁显眼处,外表长得也无可挑剔,自然先赢得人们的赞美之词;而03号松呢,虽身怀绝技,偏偏长在不太被人注意的低洼处,所以也就怨不得不知情的过客不注意,也怨不得编号的人。
  我想,既然是件宝,不要怕屈居第三更不要怕被埋没。不是有很多人耳口相传慕名而至而来一睹风采一试其奇么?于是,03号松终于获得了应获得的名份。
  (原载1996年《江汉早报》8月26日)
  
  东岳游园小记
  1987年8月中旬,我们几位修改剧本的“老哥们”在原小十堰市军分区招待所住了下来。这里面临东岳路,路西头有东岳庙。大伙儿决定伺机去寻“乐儿”。
  那—日,晚饭后,炎热还在四下里闯荡,我们结伴而去。大约蹒珊了二十分钟,重新修建妁东岳庙院落便早早瞧见了我们,敞开欢迎的大门。进门拾级而上,已躬身仿古城楼的城垛。楼栏一隅,见一赑屃(世人讹称为龟)驮了一方碑文。言简:道出此地属明代建立的东岳岳观遗址,已经有四百余年的历史;意明:是第二汽车制造厂和十堰市人民政府为丰富车城人民文化生活,而在原址上重新修建了这一花木扶苏颇有古风古韵的小小游乐场所。当说明的是,观与庙有所不同,庙里住和尚,观里住尼姑,男性住观的应为道士。嗨,管它呢,反正这里已经属于人民群众所有。
  东岳游园虽不大,却满盛着春色、夏景,荡漾出诸般情趣。因是园地不甚宽阔,景物的设置稍嫌紧凑,好在错落有致。进二道门,一段甬道尽头,是一泓清池。池里,睡莲的绿叶十分痴情的亲吻作一团,簇拥着两枝正欲绽开的粉红色花蕾。
  不想数落这里的花鲜草芳,只道这里供游人小憩就座水泥凳墩的别具一格:莲池后是一大四小五面“鼓”呈梅花状放置。鼓身漆红醒目,鼓面猜不准蒙的是牛皮或羊皮,且安有系鼓的铁环。初来乍识,真想去重重一击,让它发出雷鸣般声响。由鼓墩右行上十步,三只大“冬瓜”摆设着绿森森的可爱。与冬瓜斜线相对是三只老“南瓜”,陈放着塑瓜人艺术巧思中显出的拙朴风格。赞叹中,您不免会回味南瓜蒸饭的甘甜,瓜籽轻嗑的脆香。南瓜放在葡萄架下,撑立葡萄架的是株数碗粗的“翠竹”一一弹指轻叩,即应叮当之声。啊,原来是钢管焊接而成。这几组水泥坐凳达到了以假乱真的艺术效果,这一幅田园风光画,给人以赏心悦目的惬意。
  坐在那两组“古树蔸”上,可仰视一左一右两株真正的古树,左边是黄楝,右边是扁柏,据传是明代的尼姑所植。现在,这两株树已有两人合围粗细。奇
  怪的是粗壮的枝干上挂满了绸、缎、绫、帛各式的“红”。呵,这是给两株成材之树“披红”呀。人们是愿意给一切有用之树有用之材披红的。
  园外街市华灯已上,夜幕初垂。夜幕掩不住我们对东岳古台这一小小游园的流连。步儿挪走了,满园的情趣却留在美好的记忆里,对两株古树的披红更是留下深刻的印象。愿车城人民能给开辟这一游园的决策者披红,更愿车城处处披红!
  (原载《十堰报》1987年9月8日4版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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