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李山
作品名称:生产队长 作者:两代 发布时间:2016-10-03 13:20:36 字数:3618
李山从小家也挺穷,十四、五岁就给本村的一家姜姓的地主扛活,当“半拉子”十六岁那年自己就能赶马车从地里往回拉庄稼。这家姜姓地主叫姜山,也是个挺开明的人。姜家祖先是赶马帮的,后来在城里开了个皮具店,做一些皮货生意。到了姜山这一代皮具店开得很红火,熟皮子的技术也很出名。姜山有哥俩,弟弟叫姜海。姜山父亲老的时候便把熟皮子的技术按姜家的组训传给长子姜山,皮具店兄弟二人一人一半股份。姜山不愿意开店做生意,他喜欢养牲口,自己攒了几个钱拴了一挂马车,自己赶着,给别人干些零活挣点钱也挺;之后挣钱又买了点地,租给别人种。自己收点地租够口粮和喂牲口的就算行了,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也挺悠闲的。
李山去抗活,很少到地里去干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姜山摆弄这挂马车。他挺喜欢李山的,把他所会的都教给李山。李山心灵手巧,脑袋好使,什么东西一教就会。因此二人挺对脾气的,处也非常好。姜山是开皮具店出身的,他本人马具做的非常好,在县城、梨树坡这一带很有名气,姜山也毫不保留地一股脑地全教给了李山。不到二年的时间,李山是赶车、扶梨、喂马、投钉挂掌、做马具,样样精通。
至此,姜山家的一大半活都是李山干的,姜山一般不太过问,李山干得也挺有劲,也挺顺手。虽说是给人家扛活,但干起来像给自己加干的一样认真。
姜山膝下无子,只有一个闺女在大城市洋学堂念书,很少回来。姜山真把李山当儿子看待了,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叫李山去办。李山很有办事能力,办的事姜山也挺满意。姜山当时就有意招李山当倒插门女婿,姜山老伴不同意说:“现在时局不稳,孩子们还小,咱那闺女也挺犟的,等等再说吧。”这件事也就撂下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巧,世事捉弄人哪。
这一年秋天,李山赶着马车帮别人往厂房院里拉豆子。卸完车,他把马车停在场院边上,拉上闸和雇主算账。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把马惊了,拉串套的是个很烈性的儿马子,(老百姓叫就是没骟的公马)两个后踢站立起来,前蹄腾空而起,像座小山似的。前蹄一边向前刨,一边嗷嗷直叫,样子十分吓人,无人敢靠前;其余的马拉着空车,拼命向前奔跑,大车在场院里乱转。
这场院里人挺多,老少都有,眼看一场马惊车祸就要发生。李山毫不迟疑,一个箭步窜上大车,抓起鞭子,照准马子头甩去。只听,“喀嚓”脆雷似的响声,震得人们耳朵铮铮直响。只见儿马子浑身颤抖,低下了头;其余的马也不动了,一场车祸就避免了。可是人祸却起来了,老地主闻风赶来,见串套儿马子浑身颤抖不停,脑袋上有斑斑血点;仔细一看,见马耳朵被齐刷刷地从耳根子削下来了,心痛的姜山抱着马头“嗷嗷”大哭,非叫李山赔他的马。在众人好说歹说地劝说下,姜山牵着马回家了。
李山爹听说此事后,赶忙找了几个亲戚朋友到姜山家说情。大家伙千恩万载地说了一个下午,姜山无奈才松口说:“马可以不赔,但是我得扣李山一年工钱教训教训这小子,下手太狠了。”李山爹说:“行,这我就得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了。”说着给姜山跪下磕了个头。姜山忙站起来说:“大兄弟,这可使不得,我不是有意为难你,我只是想……”下话还没等说完李山便进来了。他上前一把把他爹拽起来,把手中的鞭子往地上一摔说:“我不伺候你了!”说完拽着他爹就往外走。姜山拽了李山一把说:“你等会,听我跟你解释一下,这里边有点误会。”李山把头一抬,脖颈一拧说:“用不着,你等着,有机会我抽你一鞭子。”说完头也没回便走了。
姜山仰头长叹一声:“啊,这真的是天意啊!”说完往后一仰,竟呜呜地哭起来了。一连二三天不吃不喝,两眼直勾勾的瞅着屋笆,一声不吭,从此便一病不起。姜山的老伴一边给城里念书的闺女捎信,赶紧回来,一边安排人去请李山的爹过来帮助劝说。第二天一大早,李山的爷爷和父亲便来到姜山家。李山的爷爷是个厚道的人,他拉着姜山的手说:“他姜叔,你这是何苦啊,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不计较了吧,别伤了身子。这孩子不懂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回头我叫孩子来给你赔礼道歉。”姜山一听这话眼泪哗哗直流,他拉着李山爷爷的手说:“爷们,我是挺心疼我这匹马,但还不至于如此悲痛,我是心疼咱们俩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掏心窝子说,我和李山情同父子,为这么点事,这情分就弄没了,我心疼啊。我原意就是想教训教训李山,这孩子心高气盛,手太狠,以后不能让他养车。打牲口手太狠会受报应的。”说完直摇头,叹口气说,“这事也怪我,没跟李山说清楚。”
李山的爷爷和爹听完姜山这一番肺腑之言,也是感动不已,爷俩又安慰了姜山一番,回家后把李山臭骂一顿,并安排人置办了一些重礼给姜山送去。姜山见话已说开,病也就好了一大半。
这时候姜山的闺女也从学校回来了,外边打仗,城里也挺乱的。姜山说:“你先别回学校了,你在外边我也不太放心,在家帮我照看这个家吧。”他闺女也同意暂时留在家里,帮助家干点什么事,比学校安全。从此,者闺女便留在家里,帮助他爹到外边收点租子,办点跑腿学舌之类的小事。
姜山姑娘叫姜丽萍,她长的苗条、娟丽、细肤、皓齿,一双眸子似两泄秋水,一头短发,一身学生装,显得精明强干。说话嘎巴溜脆,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在大城市洋学堂读书,见过大世面,还参加过学生运动,懂得不少大道理。在收租的过程中,看到有困难的人家,便主动把租子减了下来,还签了明年的减租契约,很受周围佃户的拥护。当她得知李山打马的事情之后,经过仔细打听当事人后,认为李山并没有什么大的责任。回家对她爹说:“李山做的并没有什么错,如果当时不把马打住,说不一定还要闹出人命来,那不就更麻烦了吗?”劝她爹把工钱给李山。
她爹眼一瞪,训斥她说:“你懂什么,这事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替我当家。”这闺女也没敢吭声,只是心里觉得挺纳闷的。她背着她爹减租她爹都没太责怪她,为什么这件事却耿耿入怀?这姑娘和她妈说:“我爹怎么这么固执,不就是打掉一个马耳朵吗,马也没死,为啥非要扣人家一年工钱,我看咱还得感谢人家呢,不然要轧死人,咱还得给人家偿命呢。”她妈说:“好了,这事以后不准在你爹面前说,不知道这死老头子抽的什么疯。”我只是大概能知道一点,接着这姜山老伴和她闺女把当年姜山和李山的交情述说了一遍。并说:“他心痛的不是那匹马,而是和李山那段交情。”
“你没看见你爹天天早晚两头都到大门口往外望吗,他是希望李山能回心转意再回到咱家。他说,李山是个人才以后必有大用处,只是还得多加磨练才行。李山这孩子也是够倔犟的,到如今再也没登过咱家门。”这闺女一听,原来还有这么一段隐情。便气哼哼地说:“明天我去找这个小白眼狼算账去,好好教训教训他。”姜山老伴一听便急了说:“那可不行,让你爹知道了,他能打折你腿。去看看可以,不兴和人家打架,人家也不欠咱们的。”闺女说:“妈,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第二天一大早,姜丽萍就来到李山家。李山家虽然是个农户人家,但是院落也很整齐,有院墙、有大门。姜丽萍从大门缝往院里一望,只见李山一人坐在院里一块大青石板上,在那缠鞭杆。姜丽萍随手推开大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喊:“有人吗?”一连喊了三声,李山也没抬头,只是嘴里嘟囔着说:“人不在这坐着吗,你乱喊什么?”姜丽萍一听气的双目瞪圆,柳眉剔竖,一步上前顺手抢过李山手中的鞭杆,嘴里说:“鼓捣着破玩意干什么,又想到哪行凶作恶去?”李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得一高蹦了起来,嘴里说:“你是谁,你管得着吗?”这话问得姜丽萍脸“腾”地红起来了。“是啊,我是谁能管人家吗?”这个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她马上说:“我是你姐,能管不着你吗?”这句即得体亲近又不失身份的话说得李山心里暖暖哄哄地热。脸马上堆起了笑容说:“啊,原来是丽萍姐,你啥时候回来的?”姜丽萍仍然气哼哼的说:“我不是你姐,我也没有你这么个白眼狼的弟弟。”
原来李山和姜丽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虽然以后一个进城念书了,一个成了扛活的,但是两人仍然处的很近。每次姜丽萍放假回来,李山都能陪她好几天。两个人两小无猜,很合得来。今天姜丽萍一见李山心里就“咯噔”一下,眼睛一亮。当年这个扛活的小半拉子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英俊忙实的大小伙子了,难怪我爹喜欢他。想到此,她把鞭杆往地上一扔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为什么不去看我爹,白瞎我爹对你的一片苦心。”李山这时心里也很愧疚,只是无法表达,嘴里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虚乌有。姜丽萍一见,心中暗乐,又紧逼问一句说:“我问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李山被问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是一个劲地往后退。这时李山娘从屋里走出来,赶忙向姜丽萍打招呼说:“大侄女来了,快到屋里坐,甭搭理那个犟种。”姜丽萍一听,也正好找个台阶下来,便连忙说:“婶子我刚来,正想过去给您问好呢。看到李山,我告诉他,我爹想叫他过去。”李山娘说:“这个死孩子真坳,他爷爷撵他好几次叫他去看看你爹他说他不敢去。”
这时李山爷爷也过来和姜丽萍说话。李山趁着他们在屋说话唠嗑的机会,拿起鞭杆赶紧从大门溜走了,等到姜丽萍他们出来时,李山早已无踪无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