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双面像 139 盗版者

　　138双面像
　　
　　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史，东方文明中的精华和糟粕都渗透到亿万个炎黄子孙的骨髓里、血液中。许多人习惯匍匐在权势下仰人鼻息。于是，这些奴才便有了双重的返光或双重的折射，交折在一起，便具有了一幅永恒的双面像，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吧。看看吧，我们自个儿是不是也挂着双面像呢?望着林志丹的那双面像，丛山想：当无数具有奴性的人集结起来时，就为生长专制开垦了丰饶的土壤!
　　
　　
　　郎英俊终于摊牌了。这天，他召集市作家协会在编人员和签约作家丛山在会议室开会，而签约作家羊羊请病假没来。
　　郎英俊面色严峻地扫视了大家一眼，说：“今天开个短会，主要是向大家通报一件事情：鉴于丛山同志的长篇小说《活寡》和长篇报告文学《民工们》有严重的政治错误，省有关领导已经通知华中文艺出版社停止印刷这两部书，据悉华中文艺出版社也与丛山终止了这两部书的出版合同。现在我代表龙山市作家协会宣布，从即日起，丛山同志不再担任本作协签协作家，根据原合同精神，市作协再另发丛山三个月的基本工资，奖金和其他各项补贴停发。我的通报完毕。现在，丛山同志，你可以对本通报谈谈你的看法。”
　　丛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全场的气氛顿时十分紧张。绝大多数人都在心里同情他，包括一向坚定不移地站在郎英俊一方的副主席承美美。只有秘书长林志丹在幸灾乐祸。
　　丛山说：“我曾在我的博客里与一些网友自由地交谈。有网友问：你认为在《活寡》和《民工们》中最想表达的是什么?我回答：我把我心灵中的一切都放进去了，这就是我最想表达的东西。我非常希望我写的那些在生活最底层的农民、农民工的苦难不真实，希望那是我的胡编乱造。我很想和某些作家一样，快活地描写农民们开着宝马、奔驰、奥迪到城里兜风，住五星级宾馆的情节。不错，这些在现实生活中也能找出几个暴发户的例子。但是，我们必须把眼睛睁大一些，去看最普遍的东西，最本质的东西。在中国，挣扎在生活最底层的不就是那些农民，那些农民工吗?我的一位读者是大学的共青团团委书记，他告诉我，他在本校作过调查，结果从交上来的12000余份的调查答卷上显示，没有一个大学生愿意选择农民这个职业。其中有2000多名还是农民的子女呢。为什么?我可以坦率地说，我也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连我也不愿意当农民，而要跑到这繁华的城市耍弄笔杆子谋生。但是，这两年多来，我凭借着作家的身份，走访了许多农民和农民工，我的目光不再局限于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小小的山村，不再限局于曾经打工的那些小小的厂区。我的灵魂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艰难困苦的现状。我在作品中大声疾呼要各级政府部门减少农民的税、费，尽快解决‘三农’中一些突出的问题。这真是他们的心声啊!我让那些艰难困苦的灵魂居住在我的作品中，在字与字之间，在句与句之间，在行与行之间游荡着。每个灵魂都有各自的思想和情感，也许那些思想和情感残缺不全，但都是从我的心底里用纯真的心灵去过滤了一遍，毕竟有血色，有血温，有血性!目前，不少报刊的争鸣文章反映了两种绝然不同的看法，一种说这两部作品有严重的政治错误倾向，另一种则认为是两部真正反映劳动群众心声、震撼读者心灵的优秀作品。这都是反映读者的看法，凭什么只根据一种看法就妄下那个结论?‘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那么多年了，制造那种‘政治大帽子’的工厂早已倒闭，为什么还要从历史的垃圾箱里去找出那么一顶强扣在我头上呢?”
　　郎英俊忍不住插嘴说：“可是，如果这两部书没有严重的政治错误倾向，省有关领导会通知华中文艺出版社停止印刷吗?出版社会与你终止合同吗?”
　　“对于每个作品，任何出版社都有选择权，有的选择出版，有的决定不出版；有的选择重印，有的决定不重印。领导也会有不同的看法，这是正常的。但是迄今为止，华中文艺出版社和作者均没有收到正式宣布这两部作品‘有严重政治错误倾向’这种结论的文件，并没有宣布为禁书。因此，请问郎主席，你有啥权力大扣帽子，为这两部书定性呢?问题的要害其实并不在《活寡》和《民工们》，而是在于我的杂文《‘红枫奖’舞弊案随想》和我在民主生活会上实事求是地批评了郎主席，于是，市里主要领导和郎主席对我很愤怒。其实，我很明白：‘官尊民卑’的理念是‘注册’过的，凡当官的都享有这个‘知识产权’。当下属的批评上司，上司不把你一脚踹掉才怪呢。因此，我这个微不足道的‘签约作家’今天被上司除名，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很泰然地接受这样的结局。这样也可以让你们这些当官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极不民主的作风大白于天下!”
　　这时,上官凌云走进了会议室。
　　郎英俊见了上官凌云，心里虽不高兴，但还是一脸笑容：“上官主席，你好，请坐。”一边吩咐林志丹上茶。
　　上官凌云明知故问：“正在开会?”
　　郎英俊不自然地说：“向大家读一个通报。”
　　“什么通报?”
　　“市作协关于与丛山同志解除聘用合同的通报。现在通报完毕，请上官主席作指示。”
　　上官凌云笑笑说：“指示呢就不作了，我来先讲一则名人逸事——1766，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拉格朗日接受了普鲁士国王的邀请。出任柏林科学院院长。国王说：‘让最伟大的国王和最伟大的学者在一起合作吧!’拉格朗日笑道：‘学者缺少的往往是财富，而国王缺少的往往是智慧。因此，我们之间的合作是理所当然的。’”
　　大家觉得有趣，不由得发出了笑声。会场上的气氛由紧张转为平和了。
　　上官凌云的声音渐渐提高了：“在那个时代学者可以嘲讽国王。可是，在今天这个民主时代，我们对不正之风却嘲讽不得吗?就应该遭到打击报复吗?中国当代一些苍白无力的文学，记录了多少的假象。有位朋友调侃地对我说：几千年的封建史每一页上写满了‘吃人’两个字，而我们这个时代进步多了，不吃人只骗人。是的，这些骗人的伪文学仍然盘据了很大的地盘，与今天这个号称伟大的民主时代相称吗?我们的一些人名义上是作家，却对那些真正关心民生、称得上能震撼人们心灵的文学作品却要大加鞭挞，要对这样的优秀作家口诛笔伐!人民养育了我们，我们对人民回馈了什么呢!我觉得像山鬼这样的作家，才称得上是人民的代言人。世上没有不起波澜的英才!人民欢迎这样敢于翻江倒海的作家，我们这个号称伟大的民主时代需要这样有良心、有正义感、有才华的作家!因此，在龙山市作家协会与山鬼先生解除了聘用合同后，我代表省作家协会宣布：准备聘用山鬼先生为省作家协会的签约作家，为期两年。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到这里的。希望山鬼先生能同意与省作协签约，继续写作长篇报告文学《民工们》。”
　　丛山虽然觉得突然，但他觉得他并不孤立，只有同意与省作协签约，对郎英俊打击报复的可耻行为才是一个强有力的回击!他于是马上作出回应：“与市作协解约后与省作协签约应该算是顺理成章嘛!”
　　作协副主席杨湘和带头鼓掌。在大家的一片热烈掌声中，郎英俊铁青着脸站起身就往门外走，甩门的声音很是响亮。
　　秘书长林志丹在郎英俊离场前一直不敢鼓掌，但当郎英俊在视线中一消失，巴掌马上比谁都拍得响，以至把手掌都拍麻了。
　　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史，东方文明中的精华和糟粕都渗透到亿万个炎黄子孙的骨髓里、血液中。许多人习惯匍匐在权势下仰人鼻息。于是，这些奴才便有了双重的返光或双重的折射，交折在一起，便具有了一幅永恒的双面像，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吧。看看吧，我们自个儿是不是也挂着双面像呢?望着林志丹的那双面像，丛山想：当无数具有奴性的人集结起来时，就为生长专制开垦了丰饶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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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9盗版者
　　
　　
　　这天，蒙可吼听说丛山的《活寡》和《民工们》、《农民们》很畅销，就买了三本正版书，在排版车间扫描了一下，请人认真校对了三次，就开机印了各一万本……这批书包打好了，正准备出厂之际，不想丛山找上门来了。
　　
　　
　　北京龙之梦图书策划营销公司占楼面一层十几间，就在北方出版中心的楼下。总经理边关带领前来参观的上官凌云、辛雯、丛山、向青青，一一介绍他的几个部门。
　　在总经理室坐定，边关说：“山鬼兄的两部书与华中文艺出版社终止合同一事，我觉得可以大做文章，不知辛雯敢不敢写篇有分量的文章?”
　　辛雯说：“有啥不敢的?怎样大做文章，说来听听。”
　　边关说：“题目我已想好了：《山鬼的活寡和民工们从华中文艺出版社撤退》，把前因后果据实而写。不过，辛雯用个笔名好了。”
　　向青青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嘛。”
　　辛雯说：“我觉得光靠报纸的力量还不够，还要联系几家电视台，再和几个网站联合一起炒作。”
　　边关说：“这正合我意，下面是我的具体方案……”
　　一个月后，《活寡》和《民工们》由北方出版中心各印十万册，其中边关在民营书店各销了五万册，新华书店也销了各五万册。
　　不久，成为省签约作家丛山的第二部长篇报告文学《农工们》改毕，辛雯又写了一篇报导：《山鬼的又一长篇力作〈农民们〉走进北方出版中心》，靠了前两本书的炒作成功，争议更大的《农民们》畅销全国!
　　然而盗版者们开始动手了……
　　
　　人，其实无法消灭欲望。那欲望，不小心就会溜出去，在时空的个分分妙妙中、每个角角落落里到处爬来爬去。
　　蒙可吼最大的欲望就是多捞些花花绿绿的钞票，以解决吃喝嫖赌的庞大开支。他信仰的“名言”是：“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可以有病；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可以没钱。”
　　他认识了一个稿盗版书的人，跟他干了一阵，那人不久暴病而死，他的妻子就坚定不移地将盗版事业进行到底!英四凤进监狱后，蒙可吼索性与她离了婚，而和那个女书商姘居了，而且还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他们盘下了一个小型印刷厂，更是大着胆子搞起了盗版工作。
　　这盗版可是个赚钱的门路，既不需花心思去组稿、编稿，又不要付出版社利润，更不要付作者稿费，当然也不需向税务局交税，自己又有印刷厂，市面上哪本书畅销，他们就疯狂盗印哪本，以很低廉的价格批发出去，马上可收现金。
　　这天，蒙可吼听说丛山的《活寡》和《民工们》、《农民们》很畅销，就买了三本正版书，在排版车间扫描了一下，请人认真校对了三次，就开机印了各一万本。
　　望着这三万本已经装订完毕的盗版书，蒙可吼美美地想：这将近九十万元的码洋，我嫌它个百分之十三，一出手就是十万块白花花的大洋呀!可以玩多少个水灵灵的女人呢!真他娘的爽啊!
　　这批书包打好了，正准备出厂之际，不想丛山找上门来了。
　　“这是咋回事?”丛山指着那堆盗版书一脸的愤怒，他是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才摸到这儿的，没想到还真的人赃俱获。
　　蒙可吼连忙向丛山敬烟：“不就是想弄几个辛苦钱花花呗。”
　　“那有这般轻巧?这是盗版，是犯法的!”
　　“这事，咱们私了吧。”蒙可吼哀求道。
　　丛山挥手打掉他的烟说：“你以为我会与你同流合污?”
　　“给你钱还嫌烫手?真是的，你总得给我一条路走走嘛。”
　　“你干盗版是没有好下场的，我劝你趁早收手!”
　　“行行，我这就收手，这批书马上出厂了，也有了订数，我马上给你三万大洋怎么样?你让我把书拖出去解决掉，以后我再不干盗版了，还不行吗?”
　　“你把盗版书弄上市场，边关的正版书不要受到冲击吗?”
　　“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保证收手!保证!”
　　“谁信你呢?”
　　“我发誓……”蒙可吼发出了一连串的毒誓，正想蒙混过关，旁边有个人对他耳语了一句，他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原来是市文化市场办公室稽查大队来了一群人，抄他的贼窝了。
　　蒙可吼从印刷厂的后门溜了出去，忽见有辆出租车正好停了下来，从车里走出一个女人，唉，那不是英莺吗?蒙可吼差点叫出声来，又一想，英莺不是死了吗?那个女人肯定是和英莺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子，他在英莺出殡那天见过她一面的。此刻他来不及多想，钻进出租车在驾驶员身后坐定，就胡乱说了一个地方。
　　哎，一只小坤包!那肯定是刚才英莺的双胞胎妹子不小心遗失的。他打开包一看，里面有一只能摄像的手机，几张银行卡，还有五百元钱和一张贰拾万元的借条，上写三分息，看来英莺她妹子还在干放高利贷的生意呢。这娘们魄力还挺大的!
　　一会儿，那手机响了，传来一个女人好听的声音：“喂，您好，我的包在你手里吧，主要是那张借条，丢了它，那借钱的就会赖账的。只要你还给我，我会重谢你的。”
　　“怎么个谢法?”
　　“我们见面谈吧，我在湘江宾馆1018房间。”
　　蒙可吼出于好奇心，暂且忘掉了被抄贼窝的烦恼。
　　这个淫棍老是藏在人类天性的阴暗处，盘算着如何进入那湿润的幽深的隐秘通道，去探索那流畅的快感，那快感里有美丽的光和色，风情万千。为此，他不惜大肆挥霍金钱和精子。他虽不知道有“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么一句诗，但他懂得，金钱和精子用了之后还会再来的，犹如野草般丛生。如果不豪放地挥霍挥霍实在太无趣了啦!
　　“怎么个谢法?”他想：“我让她献身呗!哎!这个想法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