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赵小天玩了命地跑，向这些平房的方向跑，他相信程勇就在这边。
　　高个大汉则锲而不舍地追，为的就是要抓住赵小天这个害人害己的王八蛋，然后将他毒打一顿，最后交给钱老板处理。
　　至于钱老板呢，则命令赵青山上车，然后开着车也追了上去。
　　赵小天虽然穿着一身休闲装，脚下踩着运动鞋，但还是跑不过高个大汉。原本有一定距离的两个人，由于惊吓过度的赵小天稍微那么一回头，却发现高个大汉离自己已经不到三米远了。不过他的预测却并没有错，程勇就躲在这边，而且程勇从探听器得知了赵小天遇险的消息，赶忙开车相救。
　　程勇的车速很快，可高个大汉的速度也不慢，就在赵小天都已经够着了迎面驶来的程勇爱车的副驾驶座的门把手时，赵小天突然感觉肩膀一痛，待一回头，却见原来是被高个大汉给死死按住了。一瞬间，赵小天握着车把手的这条胳膊竟毫无力气，蔫蔫下垂。
　　“妈的，让你跑！”高个大汉二话不说，一使劲让赵小天原地打了转。当赵小天背靠车门时，高个大汉挥舞拳头，照着赵小天的面颊就是一记重拳。
　　赵小天哪里吃得消这一重拳，“扑通”一声便栽倒在地。
　　高个大汉还不解气，还想再补上一脚。可不成想车上的程勇眼疾手快，猛地推开车门，让车门替赵小天挡住这一飞脚，并趁高个大汉毫无防备之际，照他面门就是一拳。
　　本来高个大汉可以很轻松地避开程勇的偷袭，但无奈脚上吃痛，来不及做出反应，面门被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鼻孔立时流血不止，疼得他是嗷嗷怪叫。
　　但跟赵小天比起来，高个大汉的伤势根本算不了什么，毕竟赵小天都已经不省人事了。
　　程勇低头见赵小天晕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面颊也已红肿，忙抢身去扶，打算拖上车，然后两人开溜。不料未等抓住赵小天，自己的身子忽然变轻，摔出去老远。当他欲从地上爬起来，又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待一看才恍然，敢情钱老板带着另外三个保镖已经赶了过来。
　　本来钱老板身边一直都有两个保镖护驾，他们就坐在丰田霸道的后座，再加上后来上车的赵青山，他们四个人已经将程勇团团围住。至于此时的赵小天，虽然离他们并不远，但看起来就是个死人。
　　“好小子，果然有帮手。”钱老板冲赵小天啐了口吐沫，恨恨地说。“行，有两下子，想得还挺周全的。我问你，你们来工地就是为了调查刑小莲的事？”
　　钱老板知道问赵小天也没用，他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好冷语质问程勇。
　　程勇冷笑一声，“既然知道，还问什么！”随即胸口便被狠狠地踹了一脚，疼得他直咳嗽，险些没断过气去。
　　“行，有种，有种。”钱老板对程勇还挺佩服的。
　　“老板，这俩人怎么处理？”其中一个一直跟随钱老板的保镖问。
　　“怎么办？废了他们。”钱老板淡然地说。
　　“你敢！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程勇瞪大双眼，冲钱老板硬气地说。
　　“敢调查这件事的，最多不过是法院或公安人员。家人的话，谅你们也没这么大胆子。”钱老板说。
　　“既然知道，还不放了我们。”程勇装模作样地说。
　　“放了你们？既然你们知道了这件事，那就不好意思啦，你们只有死。我不管你们是谁，谁我也不怕，挡着我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钱老板的话不仅是在对程勇说，也是在对保镖说。区别于其他颐指气使的大人物，钱老板发号施令的声音并不洪亮，相反很小，也很随和。对于他来说，杀个把人就跟下厨砍掉一块肥瘦适中的猪肉一样，轻松简单，所以他压根就用不着把力气花费在嗓子上。
　　“明白。”保镖恭敬地说，然后转身准备从丰田车的后备箱里取家伙。
　　这里离那几家临时搭建的店铺很近，也就十来米远。程勇不相信钱老板敢在这种场合下杀了自己，便大喊：“杀人啦，赶快报警啊！杀人啦，赶快报警啊！”程勇自认为这种办法可以吓退钱老板。
　　但很遗憾，钱老板对程勇的叫嚷不为所动，不仅不害怕，反而露出一脸的讥诮，并说：“我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在这地方开店的，哪个不得通过我。我没发话，他们哪个敢在这儿干，吹牛逼！而且还有一点你不知道，这片平房里住着的都是我的人，因为是我给他们面子，他们才在这儿干的，有些店铺还是我手下的家里人开的呢。小子，现在你清楚了吧，就算我在这儿活活把你们打死，也没人敢来救你们。”
　　钱老板说完这话，另外一个保镖赶紧递上一根昂贵的外国香烟给钱老板，并为其点燃。钱老板深吸一口，狞笑着说：“我不喜欢反抗我的人死得太快，相对的，我更喜欢看他们被活活打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这样能够听到他们在临死之前发出真实的声音。没办法，假话我听得太多了，我现在就想听真话。”
　　钱老板的话惹得三个保镖哈哈大笑，这其中包括从后备箱里取出四根铁棍的那个保镖，以及尚且捂着险些坍塌的鼻子的高个大汉。
　　他们是否也觉得这个乐趣很有意思呢？或许还真是这样。
　　此时的程勇无计可施，他微微侧头看了看仍处在昏迷状态的赵小天，微笑阖眼，静待身亡。他好想想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想，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想再多也都是奢望。
　　“哎哟！”“妈呀！”
　　程勇一惊，这不是赵小天的声音啊，自己也没感觉疼啊。忙睁眼观瞧，却见矮个保镖竟徒手以一敌三，几招之内就把钱老板的两个保镖和高个大汉打得落花流水，颓然倒地。
　　“赵青山，你这是要干什么？”钱老板万万没想到得意的手下竟然会反抗自己。
　　赵青山也不说话，只是鄙夷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三个废物，然后一把捏住神色惊慌的钱老板的脖颈。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钱老板憋得是满脸通红，说话声音也细若游丝，若赵青山再稍微用点儿力，恐怕就死了。
　　“你还能动吗？”赵青山没有搭理钱老板，而是向满脸震惊讶然的程勇问。
　　“能。”程勇立时打起了精神。
　　“开车。”赵青山的命令既简短且威严。
　　“是，是。”程勇先是搀扶人事不省的赵小天上了副驾驶座，然后见赵青山和被捏得像鸡崽子似的钱老板也一同上了车，这才启动油门。
　　“我们去哪儿？”程勇问。
　　“越偏僻的地方越好。”赵青山冷冷地说。
　　“好嘞。”程勇猛踩油门，加足马力，驱车疾奔。
　　那三个保镖界的废物，已悠悠转醒。他们都在破口大骂，赵青山这个龟孙子、王八蛋、白眼狼下手真太他妈的重了，全是要人命的杀招，这几下别说普通人了，就是他们这种久经沙场的魁梧壮汉也受不了。
　　至于那几家店铺，里面还真有不少胆子大的出来瞧热闹，却都被这三位脾气暴躁，且正在气头上的大汉骂得是狗血淋头，只得纷纷散去。
　　程勇开着车，车里的空调也开着，还好心好意告诉赵青山小冰箱里有各种饮料。但赵青山却一句话也不说，双眼只顾坚毅地望着车窗外随时变换的景致。
　　“我说，这家伙还能不能醒了，得什么时候醒啊？”程勇现在心里面只关心赵小天，至于赵青山究竟为什么要帮助自己脱险，他连问都没有问。
　　“放心，他死不了。”赵青山冷冷地说。
　　“我也知道他死不了，但他什么时候能醒呀。哎，要是我不开车就好了，好歹能给他做做检查。”
　　“根本不需要检查。”
　　“不需要检查？”程勇奇道。
　　“挨了一拳就要上医院做检查，那还算是男人吗。”
　　程勇实在听不惯赵青山的话，难道这就是身经百战、千般锤炼的格斗家？但程勇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懂一些功夫，但跟反射镜里面看到的这个人比，连徒孙都不够资格。
　　赵青山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已是奄奄一息的钱老板，或许他也弄不明白，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有那么多人为他卖命，难道金钱的威力真的就那么大？也不知怎么，赵青山对于所谓金钱的看法竟是如此低微，他没有把心里话讲给任何人听，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正常。
　　“你……到底……要……干什么？”钱老板艰难地说，“枉我……一直……这么……信任你。”
　　赵青山与之四目相对，淡淡地说：“没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你的做法。”
　　“可……我……没少……给你……钱啊。”钱老板说。
　　“钱？我对那东西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你说……你……只管说，我都……答应……你。”钱老板痛苦地，且略带憧憬地说。
　　“我对什么感兴趣？坦白说，我也不知道。”
　　一个人对什么感兴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还真是稀奇呢。
　　可当赵青山说完这话，程勇却并没有笑，换做别人，程勇一定会取笑他，可当对面是赵青山的时候，程勇真的笑不出来。倒不是因为害怕他过人的武力，实在是程勇根本就猜不透赵青山这个人，虽然赵青山救了自己，但他还是不清楚赵青山是不是跟自己是一条路上的。
　　赵青山稍微松开钱老板，但却对他说：“你最好老实点儿，否则我就掐死你。”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钱老板虽然有钱，但更怕死。越是有钱人就越怕死，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的命要比别人的命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