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编目录及1. 夕芳
作品名称:耳食录译著 作者:立仁 发布时间:2016-09-27 01:50:07 字数:6936
耳食录卷一
1.夕芳2.邓无影3.云阳鬼4.石室虎5.青州贾
6.张将军7.方比部8.樊黑黑9.谭襄敏夫人10.蕊宫仙史
耳食录卷二
11.刘秋崖12.煤夫13.钱氏女14.邻虎15.胡好好
16.梦中宾主17.西村颜常18.上床鬼19.红裳女子20.牛豕瘟鬼
21.雪媒22.英巨山神23.佑清寺僧24.无赖子25.余老人
26.文慧禅师
耳食录卷三
27.蜀商28.毛生29.卖酥饼者30.张小姐31.三官神
32.邹忠介公33.市中小儿34.长春苑主35.梅花美人
耳食录卷四
36.紫钗郎37.楚材38.画师39.荆州女40.竹冠道人
41.雷葬妇42.望都宰43.上官完古44.报仇蛇45.徐太保
耳食录卷五
46.紫溪洞长47.宓妃48.周斯盛49.跨卫者50.白衣妇人
51.葛衣人52.过阴53.沈翘翘
耳食录卷六
54.南野社令55.廊下物56.秋心山人57.倚户女子58.秦少府
59.竹连环60.大赤蛇61.绣鞋62.异石63.绀霞
耳食录卷七
64.彭公子65.三元66.清河令67.方先生68.市中丐者69.李齐娘
70.囦默真人71.吴士冠
耳食录卷八
72.章琢古妻73.青巾儒士74.阿惜阿怜75.荷袈裟76.紫衣吏
77.胭脂娘78.衣工79.绿云
耳食录卷九
80.王方伯81.邓生82.东仓使者83.卜疑轩84.亦若公
85.田卖鬼86.红纱灯笼87.揽风岛88.蒋氏女89.方伯娈童冢
90.黄衣丈夫
耳食录卷十
91.大王92.萧点云93.李公94.芙蓉馆扫花女95.哭笑疾
96.妇失裈97.捕鱼仙98.髑髅
耳食录卷十一
99.二皂役100.碧桃101.我来也102.董公103.香囊妇
104.青青105.奎章道士106.李氏妇107.胡夫人墓108.古瓶
耳食录卷十二
109.婉姑110.王侍御111.东岳府掌薄112.段生
1. 夕芳
原文:
宜川张伊理,邃于学而不偶,家故贫。一子名露,年十三而伊理卒。露幼颇慧,善读父书。伊理以不遇感愤,竟令露废业。藉樵牧以奉母三载矣。
同邑黄生,伊理旧友也。以文学教授乡里,怜而收之,今就学。露母泣而谓黄曰;“公惠救藐孤,实起死人而肉白骨。虽然,露之勿学,夫子之志也。”黄曰;“嫂氏休矣!郁而不发,岂理也哉张吾军者非露而谁?故人有知,当亦首肯。”卒教之。三年而文成,令就郡试。
试有期矣,偶登城阙,兴发高吟,得“夕阳片石明羊角,芳草孤洲暗虎头”之句。一儒巾少年神骨清迥,前揖之曰:“君非宜川张君者欤?余云林郑玉也。适闻佳句,不减义山《锦瑟》之调。”露怪其拟议不伦,且问何以相识。玉笑曰:“仆固识君,君自不识仆耳。”露终茫然,阳谢之而心仪其人,渐与浃洽。
日既暮,邀归旅舍。偶及试事,玉曰:“君程文太高,恐不谐俗。盍揣摩时好,以图一当”露笑曰:“伯牙不以里耳改弦,王良不为获禽易辙,况文章不朽之业,安敢自贬。”玉唯唯,比晓辞去。数日,杳不复至。
试既毕,玉忽来,袖出露试卷掷案上。露失色,问所从来。玉指其卷曰:“此岂利器哉吾为君谋易之,已获售矣。”露意疑。已而果售,始异其盲。及视所易卷,文甚劣,然心德之,向玉称谢。玉叹曰:“吾非逐臭名场者。以君禄命太薄,又得文名,恐造物见怒,姑为此态。君先世有清德,厥后必大。”露由是愈奇之。居数日,别去。露亦归,往见黄,未言也。
勿报玉至,仆从甚都,即执贽见黄,愿为弟子。黄既以露为先容,深器之。玉复与露约为兄弟,玉长一岁,露兄之。明日,玉至露家,升堂拜母,以金帛数事为羔雁。露及母坚辞不受。玉曰:“以吾弟空乏,且当周赠无己;戋戋之奉,何乃却之弟母即我母也,又何间焉?”露始谢而受之。嗣是,日用衣食之需悉取给于玉。而赠黄者亦甚厚。
居数月,玉曰:“已为弟谋得佳妇,六礼无所需,吉期在迩,弟当往赘。如以慈母暌隔为辞,一月后俱归可也。”露问为谁氏之女,五日:“即去当知之。”问之再三,终不告。露疑,以白母及黄。黄曰:“郑生固良士,其所谋当不妄。秘之,故以示奇耳。否则,为尔惜费也。尔第行。”
乃与玉俱,不三十里而至。朱门洞启,院宇轩华。玉下马径入,使露候于外。
须臾,主人出,年五十许,仪服伟然,肃客入。露趋拜,主人熟视而称曰:“真英特也!”既坐,主人曰:“旧奉贤尊命,许与老夫结朱陈,今以次女夕芳侍君子箕帚。荆妇舐犊之爱,不欲弱女遽隔晨昏,故累君下贲耳。”露起面谢曰:“叨近冰清,极知欣幸。然露先人早背,安得与大人联姻且露之来也,郑兄实媒之。适奉尊教,诚所未喻。”主人笑曰:“未识郑玉耶老大贱息也。数岁前受业贤尊,老夫心契,嗣是有婚姻之约,故令玉访君。而君‘夕阳芳草’之句,适隐道小女之名,故玉得相遇于城闼也。”
露再欲启问,忽传夫人出见婿。颜貌如三十许人,衣饰华洁。侍者数人,序坐少时,多作家人怜惜之语。而堂角帘小诸女窥客,吃吃笑语。露颇踧踖,莫知措对。已而玉整衣而出,笑曰:“昔为盟弟,今则内兄矣。”露亦笑。遂引入宾馆,设食。有数女,或称青姑,或称云阁夫人,或称素英姊,或称阿丽,往来戏乐。窥瞰其门,风态妖冶。言词谑浪,窃窃私语。露颇闻之,而莫敢支应,腹议而已。
次日,庭施供帐,工奏音乐。女仆执烛捧香,拥夕芳出。严妆袨服,珠翠荧煌。成礼于金碧之堂,同牢于绮罗之席。既成眷属,情好笃洽。玉相得之欢,亦更愈于往日。甫匝月,露乃告归,将迎妇以觐母。夕芳了无难辞,而玉父母皆有怅恨之色。
露归告母,母甚喜悦。黄闻之,亦先来问状。既言及其父约婚授徒之事,露疑昔时父或为之。母愕然曰:“尔父平昔家居交接殊募,安得有是是必有异。”翌日。同往迹之。至则斜阳一片,秋草离离,愁白杨之悲风,咽空山之流水。知逢鬼物,举家惊讶。露心伤目断,殆亦离魂,踯躅而归,耿耿终日。
一夜,梦门外簿卤驺从,肩舆中一人乃其父也,谓露曰:“余向馆郑氏,获订姻事。今年蒙上帝授地府司宪,迫于公剧,末暇视尔。兹因凤皇山苞元神君邀赴赏花之宴,故迂道来家,告尔以由。郑氏偶为避难,移家阳曲。新妇贤淑,终当合并。吾已使人筹画,尔无忧也。尔师厚德,吾所深铭。玉前奉尔师金帛,皆吾俸馀之物。为吾谢之,匪以云报,亦故人地下之情耳!尔母吾不及晤,尔其告之”言讫,挥泪而去。露觉而异之,闻者亦莫不嗟叹。然“合并”之语,莫得而明,意谓非死不能也,露殆不永矣,反更忧之。
一日,露傍徨郊外,遥见彩舆一秉,后一人,从数十骑,来甚建。既近,则玉也。即下马相持痛哭,语别后事,不胜呜咽,云:“自君去之夕,即为仇家所攻,几投凶暴之烬。赖与府帅有旧。遣兵救护,老幼家口仅以获免,避患他州。极知爽信始忧,无由陈达,比得尊人书谕,伸玉送舍妹于归。今已送至君家,君宜速归,加意调护。玉亦从此别矣,幽明道隔,相见伺期!”言罢,复痛哭。留之,不可,上马驰去。
露踉跄至家,寂然无所见。神色黯悴,径投卧内,将以啼痕长渍衾枕矣。既入,乃见锦帐低垂,奁具盈室。亟呼母,搴帷视之,一丽女卧于绣榻,气息如缕,乃夕芳也。
有顷,目开四顾,见露而泣,半晌能言,曰:“妾形体初复,宜令人环坐,以受生气。”于是邻女骈集,皆言国色。夕芳故善言词,虽卧息寡言,而偶尔酬答,悉出意表。诸女咸悦之,昼夜更番守坐,争以气嘘其口中。
七日而起坐,半月而能行,一月而饮食起居,丁与人无异。
乃言其父郑氏,名洛,云林人,家颇丰。男女仆婢数十人,悉死于疫。妾时年十六,其司言阳数未终,当再生为君妻。风雷启墓,舆马护行,迷罔之间,遂已至此。前者一月缱绻,犹能记忆了了。所谓仇家肴,盖疫鬼也。
夕芳性质柔婉,伉俪甚笃,事堂上尤以孝称。常念其父母兄弟不置。每岁寒食,辄与露扫其墓,恸哭而归。后举一子,仕至州刺史。
一—此前明天启时事。
译:
宜川人张伊理,精于学业而始终不得志,因此家境贫寒。有一个儿子叫张露,到十三岁时,父亲张伊理便离开了人世。张露从小很聪明,能读得懂父亲收藏的那些书。张伊理因自己一生读书不得志而深感痛切,竟然让张露废止了学业。父亲去世后,张露靠打柴、放牧供养母亲都三年了。
同乡有一个姓黄的读书人,是张伊理的旧友,在乡里开学馆教书。他很同情张露,打算收他为学生,这天去约张露上学。张露的母亲哭着对黄先生说:“您以恩惠救助孤儿,实在是起死回生的善举。尽管如此,但张露的辍学,是出于他父亲的意思啊。”黄先生说:“嫂子别说了!读书人郁郁不得志的,哪只张伊理一个人呢!将来能为我们这些读书人伸张志气的,除了露儿还有谁?他爹在天之灵如有知,也肯定会答应的。”最终还是收了张露并教他读书。三年,已经能写文了,老师就让他去参加县试。
考试前的一天,张露登上城门楼,偶发诗兴高声吟唱,当吟到“夕阳片石明羊角,芳草孤洲暗虎头”这一句时,一位头戴儒巾、神清目秀的少年,上前揖拜并说道:“您是不是宜川的张露?我是云林的郑玉呀。刚才听到的佳句,其韵味比李商隐的《锦瑟》一点不差。”张露对他关于“锦瑟”的比方感到不合适,并问他怎么会认识自己。郑玉笑道:“我本来就认识您的,只不过您不认识我罢了。”张露始终感到很茫然,但还是明确地表达了感谢之意,私下里也产生了仰慕之情,言语渐渐地变得融洽起来。
天快黑了,张露邀请他一同回到自己下榻的旅舍。偶然谈到考试的事,郑玉说道:“您对文章的立意要求太高,恐怕与世俗不相合。为何不下些功夫多多揣摩现代人的喜好,以图一举成功?”张露笑道:“伯牙不因为欣赏能力差的人而改变曲调,王良不因为嬖奚打猎有收获而改变驾车方法,况且文章是不朽的功业,哪敢自我损贬?”郑玉只能表示随声附和,到拂晓时告别离去。过了好几天,再没来过。
考试结束后,郑玉却忽然来了,从袖子里掏出张露的考试卷扔在桌子上。张露大惊失色,问是从来哪里来的。郑玉指着卷子道:“你这哪是取得功名的‘利器’呀!我出于成就你的目的替你改换了内容,现在已经成功了。”张露心下很怀疑。考试公榜以后,张露果然考中了,这才为自己的糊涂感到诧异。仔细看过郑玉改换的卷子,觉得行文非常粗劣。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感激他,并向他当面称谢。郑玉叹道:“我并不是那种在名利场中如蝇逐臭的人。因为你的官运很薄,偏偏又有文才,担心造物主被激怒,才故意这样做的。你先世有很清高的德性,其后人本应该有好的回报。”张露因此更加对郑玉产生了好奇心。郑玉同他在一起住了几天后,告别离去。张露也回家去了,前往拜见黄先生,并没有提及这些经过。
一天忽然得到消息说郑玉来了,跟随的仆从都很整齐华美,带着拜师的礼品前来见黄先生,表示愿意做黄先生的学生。黄先生因为听了张露的事先介绍,深深地器重他。郑玉又与张露结为兄弟,郑玉大一岁,张露喊他哥哥。第二天,郑玉到了张露家,升堂拜母,以好些值钱的东西作为见面礼。张露和母亲都坚辞不接受。郑玉说道:“因为我弟弟确实太贫困,本想以后常常给予一些帮助的。这点东西,为何不接收呢?弟弟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又何必分彼此呢?”张露这才表示感谢并收下了。从此,日用衣食方面的生活来源,全都是郑玉供给的。而他赠给黄先生的东西也很丰厚。
几个月后,郑玉忽然说道:“我已经为弟弟找了一门好亲,‘六礼’等一概全免,黄道吉日就在最近,弟弟可以前往迎聘。如果对方以舍不得母亲为由来推辞的话,过一个月后再一起回来就行了。”张露问是哪家的姑娘,郑玉说道:“去了就知道了。”多次追问,还是不告诉真情。张露心下怀疑,将事情告诉了母亲和黄先生。黄先生说:“郑玉是一个不错的人,他谋划的事情应该不是虚妄的。之所以秘而不宣,可能是故意让你感到惊奇而已。要不然,就是为你节省聘礼。你可以去。”
于是就与郑玉一同前往,路程不足三十里就到了。见到朱红色的大门敞开,高屋大院十分精美。郑玉下马直接进去了,让张露在门外等候。
不一会儿,主人出来了,五十左右年纪,衣着整齐,请客人进屋。张露上前跪拜,主人端详很久后称赞说:“真的很英俊伟岸哪!”入座以后,主人说:“曾经奉你父亲的命,许下了与老夫结为亲家,现将我的小女儿夕芳许配给你为妻。但我老伴有些舍不得,不想让她突然间离开身边,故而连累你亲自来。”张露站起身谢道:“承蒙大恩让我得以亲近德行高洁的前辈,深感荣幸。然而露儿我的父亲早逝,怎么会与大人联姻?况且露儿这次前来,实在是因为郑兄做媒呀。刚才听了您的教诲,还是没弄明白。”主人笑着说道:“不知道郑玉吧?他是我的儿子呀。多年前是跟从你父亲读书的,老夫心中一直惦念,后代早有婚姻之约,于是就让郑玉去访你。恰恰你的‘夕阳芳草’的诗句,暗合了小女‘夕芳’的名字,所以郑玉才得以在城门与你相遇。”
张露本想再问些事,忽然有人传话说夫人要出来见女婿。夫人的颜貌像三十多岁的人,衣着打扮华丽整洁。有几名侍女跟随,按次序入座后,夫人大多说的是一些妇道人家的怜惜之语。这时堂侧角门帘后有一些女孩子偷偷窥看客人,时时传出叽叽喳喳的笑语声。张露有些局促不安,不能自如地对答夫人的话。一会儿,郑玉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走出来,笑道:“以前你是我的盟弟,今后我则是你的内兄了。”张露也笑了。郑玉于是就将张露领到客人的住处,安排饮食。有几个女子,相互称呼青姑、云阁夫人、素英姊、阿丽什么的,在外面嘻嘻哈哈,要么扒门偷看,体态妖艳很不庄重,要么窃窃私语,言辞放荡。张露都听到了,但不敢回应,只是心里不满而已。
第二天,庭院挂起了华丽的帷帐,奏起了美妙的音乐。女仆们捧着蜡烛檀香,簇拥着夕芳走出来。一身严妆礼服,珠翠辉煌。在金碧装饰的大堂上完成婚礼,共入洞房。既成眷属,两相情爱。郑玉的满足欢喜之情,也更胜过往日。才满月,张露就请求回家,好安排迎娶新媳妇回家见婆婆。夕芳并没有一点为难的言语,倒是郑玉的父母流露些舍不得的意思。
张露回来详尽地告诉了母亲这一切,母亲很高兴。黄先生得讯,也先来问候。既而说到父亲约婚、授徒的事,张露认为以前父亲可能做过这些事也说不定的。母亲却很愕然,说道:“你父亲平日很少出门交接的人并不广,哪有这种情况?这件事必定有异。”第二天,一同前往郑玉家去探看,到了后竟发现,斜阳之下,只有秋草离离,白杨飒飒,空山流水而已。知道碰到了鬼物,全家惊讶。张露更是心伤魂断,踌躇而回,自此终日耿耿于怀。
一夜,梦见门外有仪仗跟从,坐在轿子中一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对张露说:“我从前确实在郑氏家中教过书,订过儿女婚姻。今年承蒙上帝授我地府司宪一职,迫于公务繁忙,没空来看你。今天因为凤皇山的苞元神君请我赴赏花之宴,特意绕道来家,将来龙去脉告诉你。郑氏偶然因为避难,搬到阳曲去了。新媳妇人很贤淑,你们最终还是要‘合并’的。我已让人做安排了,你没什么可忧虑。你的老师对你恩德厚重,我已深深铭记在心。郑玉以前送给你老师的东西,都是我俸禄的剩余之物。是代我来感谢你老师的,不能说是报答,也算是老朋友在地下的一片心意而已!你的母亲我来不及见面,你转告她吧”说完,抹泪离去了。张露醒来后感到很奇怪,听他说过的人没有不感叹的。然而,“合并”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呢?没办法理解,难道是说死后合葬,张露活不了多久了?反而更添忧虑。
有一天,张露在郊外行走,远远地看见一抬彩轿,后边有一人,数十人骑马跟从,来得很快。走近后一看,原来是郑玉。郑玉立即下马,两人相持痛哭,谈起分别后的事,郑玉呜咽痛哭,说道:“自从你离开的当天晚上,就遭到了仇家的攻击,几乎成了凶暴的灰烬。全仗我家与府帅有旧情。帅府派兵救护,一家老幼的性命才得以保全,逃到外地避难。深感自家违背了信约而忧愁不已,又无法前来说明,等得到了令尊的书信谕示,让我送妹妹出嫁。今天已经送到了你家,你赶快回去吧,对她需要用心调养护理。我也从此告别了,阴阳相隔,相见只有等机会了!”说完,又痛哭不已。张露有意挽留,郑玉没答应,上马走了。
张露踉踉跄跄回到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神色黯然、憔悴,直接奔卧室,准备用流不尽的眼泪浸泡枕头了。进到卧室,发现锦帐被放下了,妇女用的梳妆器具之类的东西摆了一屋。紧忙喊来母亲,掀起帷帐一看,一个美丽的女子睡在绣榻上,气息很微弱,正是夕芳。
过了好半天,夕芳张开眼睛到处看,见是张露就啼哭起来,半晌才能说话,说道:“我的形体刚刚回复为人,适合多一些人坐在我身边,好接受生气。”于是,邻女们都来了,都说是国色天香。夕芳本来就很会说话,虽然气息不足很少说话,偶尔应答,常出人意料。女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昼夜轮番守坐,争相用气吹到她口中。
七天后能起坐,半月可以行走,一月后,饮食起居都与常人无异。
说起身世,夕芳说,父亲姓郑,名洛,云林人,家道很富裕。男女佣人就有好十人,全都死于疫病。她当时十六岁,阎王认为阳数未终,当再生成为张露的妻子。一时间风雷开启坟墓,轿马护送,迷罔之中,就已经到了这里。此前一月的温柔相伴,还能记得清清楚楚。所谓的仇家,正是疫鬼。
夕芳生性柔婉,夫妻感情极好,事奉婆婆以孝出名。常念其父母兄弟,心中放置不下。每年寒食节,就与张露一起扫墓,恸哭过后才回。后生下一男孩,官至州刺史。
这些都是明朝天启年间的事。